《九重春色人间辞》关河萧萧

23、南柯一梦

　　遣云宫内殿，床榻之上的凉音口内含糊地喊着“阿源”，耳中传来虚无缥缈的叫喊声，于是手指微微动了动，同时眼睛经几睁几闭终是缓缓睁开，眼前所见先是一个模糊不清的脸，渐渐清晰后才看清是言姝。
　　“殿下，你终于醒了！”见凉音醒来，言姝脸上才换上了安心的神情。
　　“言姝？”凉音尝试着稍稍动了动身子，欲起身坐着，却惊觉周身疼痛不已，一动便如受千刀万剐之刑，于是只得静静躺着，只动嘴问：“言姝，我怎么、怎么回来了？”
　　“殿下，这……”言姝似乎有所犹豫，眼神略有闪烁，双手紧握，定了定神，道：“殿下先前奉命前往朱禹山剿灭为祸人间的妖兽，最终虽将妖兽剿灭，自己也受了重伤，在回程途中跌落下九凝谷，天帝知道后便立即着人将殿下带回来了，此后殿下便一直昏睡着，直到今日才醒来。”
　　“什么？”凉音心里虽着急，奈何身子动不得，只得动了动眼珠，“我一直昏睡到现在？”
　　“嗯。”言姝埋着头应了。

　　一个月后，凉音身子渐好，已能下床走动，卧床其间她再未问过言姝关于她受伤之后的事，只是心里的疑惑始终未能放下。因想起自己曾在凡间偶遇白茶，因此，凉音下床后便往东隅去了。
　　东隅里，小七正缠着白茶，与白茶闹着玩儿。
　　“小七。”听见一声叫喊，小七寻声望去，见是大姐凉音便欢欢喜喜地跑上前去。
　　“大姐，你可算好了。好不容易你在宫里能好好地呆上了些时日，可是又病着，母后又不让我去闹你，因此我总见不着你。不过大姐好了便来看我，可算是心里还想着小七了。”小七一面说着话，一面挽着凉音胳膊，将她领至坐榻上坐着。
　　“你去闹还好些，我总不至于这般无聊了。”凉音坐下后便道。
　　“长公主殿下安好。”白茶问好。
　　“有劳挂心了。”凉音点头回应。
　　“对了，小七。”凉音向小七道：“听说你前些日得了个东海献上的宝贝，你去取来我瞧瞧好不好？”
　　“好，大姐你等着啊！”听说大姐竟对自己的宝贝有兴趣，小七便急忙跑着去取了。
　　“我在宫中养了一月有余，所谓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也不知如今的人间成了个什么模样。”凉音说着便端起面前的一盏茶，轻抿了一口，又望向白茶道：“不知上仙近几日可曾再去凡间，给我说道说道，好叫我下次下界降妖时有个准备。”
　　“殿下这可为难我了。”白茶本来正添茶来着，听了凉音这话便停了手，抬眼望向凉音，笑道：“自七公主住进东隅，我日夜照拂，哪里还有这等闲功夫下凡走一遭。”
　　“哦，是吗？”凉音未曾想白茶竟言如是。
　　“大姐，我给取来了，你看看。”小七手捧一颗幽兰的夜明珠小跑着到凉音身旁，挨着她坐下，将夜明珠递到凉音面前。
　　“嗯，确是个好东西，你好生收着把。”凉音伸手接过夜明珠，略略看过后便递还给小七，随即掩袖轻哼了一声，道：“我身上有些不舒服了，就不多待了。”
　　“那我送你回去吧，大姐。”小七赶紧说道。
　　“不用了，我自己慢慢走回去就行。”凉音说着便慢慢起了身，小七同白茶也起身，目送凉音离开。

　　凉音一步一步、慢慢悠悠，满腹心事地回到遣云宫，言姝正等在门口，见凉音走来便忙上前扶着。
　　“殿下，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也不跟奴婢说一声。”言姝一面将凉音扶进殿中，一面小心翼翼地问着。
　　“没什么，只是在屋里呆的久了，实在无聊的紧，出去随意走走。”凉音含糊带过。
　　“殿下，方才天帝传来旨意，天帝寿辰在即，三界十方各族届时皆会派遣使臣上天祝贺，所以让殿下好好准备一下，说是也该让各族正式见一见咱们天族储君了。”言姝将凉音扶上床卧着，高高兴兴地说着这件事，大概是希望凉音分散主意，别再执着于一件事儿上，钻了牛角尖。谁知凉音并未在意此事，只回了声“知道了”便合眼向里睡下了，言姝见此便放下床帘轻手轻脚的退出房去，然而床上的人心中疑惑渐增，哪里有半分睡意。

　　三日后，各族除了魔族之外皆有使臣上界祝贺，天帝命凉音整装立于朝会殿前相迎，因今年与往年不同，天帝向各族正式引见天女，因此此番皆是各族首领亲自道贺，凉音于殿前迎进六族首领后，转身正要进殿，却又听得迎客的仙官高声喊到“魅族九凝谷谷主上谷源君到。”
　　凉音听的心里一震，立即回身望去，只见一黑衣玄服、头冠正挽，神情肃穆的少年郎缓缓向殿中走来，走至凉音面前停下，拱手作揖：“上谷源见过天女。”
　　凉音自见了上谷源便傻了，又听的他那疏远的语气，淡然的眼神只扫了一眼自己一眼便不再正眼瞧自己，一时更是懵了，然则上谷源并未在意，只是随着一旁引路的仙使进殿去了。
　　凉音双眼紧随着那个身影去了，一时面上神色见异，几乎失态，幸得言姝在一旁随着，见她神色有异便忙出言提醒，凉音因此收回目光，定了定神，稳了稳心，也提步向殿中去了。
　　朝会殿中，天帝与天后正坐上位，殿中设席，以凉音为首，众者对号入座，天帝向众者引见天女，众者起身见过，随后舞姬入殿，殿中仙乐环绕，不绝于耳，凉音目光锁定上谷源，一刻也不曾移开，只是那上谷源自始至终却未向凉音投来一眼。
　　“言姝，往年从不见魅族上界朝贺，为何今次却来了？”因觉殿中丝竹之声实在嘈杂，凉音便默默退出殿来，一路缓缓行至瑶池，向跟在身后的言姝问道。
　　“回殿下，魅族虽与天族一向素无往来，却也并无积怨，况且今年与往年不同，因此天帝特意给魅族也发了一封邀请函。”言姝紧紧跟在凉音身后，并不敢怠慢。
　　“嗯。”凉音住身，似乎叹了一口气，又道：“你先回去，我想一个人走走。”
　　“是。”言姝迟疑了半响方应下了。
　　凉音只身立于瑶池边上，望着远处雾霭层层，思绪飘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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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凉音奉命去中宁国的朱禹山降妖，最后虽将那夜叉降伏，但自己也受了些伤，在回天的途中一个不支载下云头去，不巧正落在了九凝谷中，迷迷糊糊间只觉左手臂上阵阵疼痛，一声轻哼后便朦朦胧胧睁开眼。
　　“可算是醒了。”凉音眼未全睁，耳中却听见男声，头偏向左臂望了一眼，却见自己左臂衣袖被人撕下，衣不蔽体，立即慌了。
　　“放肆！”凉音低头望了自己一眼，见自己身前竟有一男子走近，一声怒吼，右手一挥便将正凑近自己的碗扫在地上。
　　“哐当”一声，碗着地而碎，碗中药水撒了一地。
　　“你这女子，好生不讲理，我好意救你，你怎得恩将仇报？”蓝衣男子向后一退，避开了凉音的一扫，两眼不解、不忿地望向凉音。
　　凉音两眼直直瞪向男子，起身后并不言语，抬手就向男子打去，男子手中化出一把扇子来档，一面又向后退去。

　　“姑娘，你追了我三天三夜了，如今却还是难分胜负，你到底要追到何时才肯罢休？”男子委实无语。
　　“你究竟是何人？”凉音此时也住了手，见自己追着那人打了三日也未拿下，因此对他有了几分好奇。
　　“在下上谷源。”上谷源合扇向凉音拱手道。
　　“上谷源？九凝谷谷主？”凉音身为天女，辅助天帝掌管天下事，对魅族自然也有所了解。
　　“姑娘好见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凉音。”凉音迟疑了一瞬方道出自己名姓。
　　“凉音，凉音，这名字倒很是适合你。”上谷源打开扇子，轻轻摇着，口中称赞着。见凉音不语，上谷源便主动上前，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凉音低头看了一眼手臂，见伤口愈深，血迹未干，抬手试了试，道：“先前疼痛的感觉倒是没了，只是却有些麻。”
　　“我瞧瞧。”源上谷凑近瞧了一眼，道：“你这伤是朱禹山的夜叉所伤，寻常药物治不好，须得以鸢尾花为药，内服外敷方能好全。”
　　“鸢尾花？”凉音轻蹙眉头，问：“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此花？”
　　“鸢尾花只有九凝谷有，也未记录在册，你这天族的仙自然没见过。”
　　“可我先前在九凝谷醒来时也并未见着啊？”
　　“眼下并非花期，你自然无缘一见。不过你运气不错，我存了些，先前替你敷上了，正煎了药汁给你服用，却叫你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地打碎了。”上谷源说着便直摇头，一副十足惋惜的模样。
　　此番话凉音听了实在汗颜，可眼下自己伤口愈深，因此只得腆着脸问：“那不知上谷主那里可……”
　　“打住，谁告诉你我姓上的？”
　　“那……”
　　“我姓上谷。”
　　“上谷？上谷谷主。”凉音唤了一遍实在别扭，面露难色。
　　“哈哈……”见了凉音那为难的样子，上谷源不禁失笑道：“罢了，你还是唤我阿源罢。”
　　“那不知阿源你那里可还有多的，可否再给我一些？”凉音心中定了定，此刻倒不拘谨了。
　　“唉……”上谷源故意叹了一口气，就着一旁一块石头顺势随意地坐下了，道：“你说的容易，那鸢尾花可是我九凝谷稀罕物，如何能轻易给人？”
　　“那你想与我交换什么东西？”
　　“爽快！”上谷源很是赞赏地瞧着凉音，道：“我九凝谷与天族往来甚少，你我先前虽战了三日却未分胜负，况且各自都未出尽全力。”
　　“你是要与我再战一回？”凉音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不不……”上谷源摇着扇子站起身来，“成日打打杀杀实在无趣，不如你我另择一个法子一决胜负。”
　　“好！”
　　于是，两人愉快地达成了交易，适时正逢人间出了几庄奇案，凡人解决不得，是以两人便约定，不动用法术，谁先揪出元凶便算谁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