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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花开 ...

  •   那头的齐全还是气得浑身发抖的状态。
      苏明朝他淡淡笑着,道:“齐先生息怒,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何必那么针锋相对?如你所见,我与这位凌公子也是颇有渊源,不如放心把事情交给我,定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至于今日之事,我已应了小天天,不会多说一句话。”
      齐全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苏明继续道:“不过,也请齐先生配合,把你所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吧。”说着,他朝屋内的其余人等瞥了一眼,“尽管在座的诸位心中都如明镜似的,不过官老爷们,包括我还是一头雾水,请齐先生指教。”
      被戳到的众人全都默不作声,看向了其他地方。
      只有华天承着苏明的话,拍了拍齐全的肩膀:“是啊,齐兄,我华天以项上人头担保,这位苏兄绝对值得信任。以你兄妹三人三条命去换这畜生一条命,你想想值得吗?”
      齐全有了些动摇,他咬了咬下唇,做出了个艰难的决定:“我,说。不过苏公子一定要保证不会再姑息纵容这个人渣了,如若不然,我齐全就算化作鬼也不会原谅你!”
      苏明笑道:“没问题。”
      原来兄妹三人确实是有着一半的胡人血统,其母是在一次南北战争中流落至中原的女子。他们的父亲是个很普通的农民,一家五口虽说不富裕,但也还算过得下去,加之人多热闹,加上胡人本就心性阔达,日子也过得很欢乐。
      给京城各大店铺供粮是他们一家子的营生之一,花好月圆就是他们其中一个主顾。
      那天,曹暮也是惯例前来送货,却撞上了那么一桩事儿。
      当晚,一家人等到很晚也不见他归来,于是齐全第二天便去了花好月圆打探情况,却被他听到前一天发生的这件事,这才知道自己的弟弟已经遇害了,连尸骨都不知被运往了何处,这些人竟然是想要抹消掉杀人这件事本身!
      他花了很大功夫,终于找到了曹暮的埋骨之处,独自一人把尸骨挖出来,找了个小山头给重新落葬了。
      承受着很大的心理压力的齐全原本并没有打算把这个噩耗告知家里人,只是想要偷偷找机会报仇。但是心细的妹妹还是觉察到了他的变化,某天在齐全上山拜祭曹暮的时候偷偷跟在后面,发现了这个秘密。
      回头一家人抱头痛哭,父亲更是因此发了隐疾,一病不起。
      母亲提议说,不如报官伸冤?
      于是第二日,他们就去敲了京都府尹门口的大鼓,然而被拒在门外。
      他们敲了一周,一周都没人理他们。
      在京都,一靠金子,二靠人脉。
      一家人砸锅卖铁,日子更是拮据了几分。好不容易筹了些钱,想去找个有名望的大官,然而他们跑遍了所有他们想得到的府邸,却没有一家的大门愿意替他们敞开。所有人都像是待瘟神一般驱赶还来不及。谁让他们要告的是当朝宰相的儿子?
      “当时你们没来我们苏家?”苏明抬眼问道。
      齐全不屑地“哼”了声,答:“你们苏老爷远游,不在府上。”
      苏明算了算日子,也确实如此,不过老爷不在还有他少爷嘛。
      齐全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冷冷道:“苏家大门可不会对我们这种人开。”
      这下苏明沉默了,他家的下人他最了解,确实……不那么好说话。想着,他充满歉意地朝齐全笑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走正常官府这条路不通,自然是要动动其他脑筋,让这位凌公子血债血偿了。
      他跟着这位凌公子一月有余,摸清了他的每日行程。其实也没什么好摸的,不过是晌午出门,下午在花好月圆里砸银子,晚上在凤栖楼里度春宵,几乎每天都是如此,要多放荡有多放荡。
      于是就有了今天的这一出复仇计划。
      要不动声色杀人,就得先和人混熟,齐全也没有傻到要用自己的命去拼对方的命。两命换一命还是他们吃亏,最好也让那家伙死的不明不白。
      他本来想在花好月圆混个小伙计,看看是否有机会。但妹妹,也就是盈盈执意想要出一份力,并擅自就上凤栖楼毛遂自荐去了,齐全拦也拦不住,只好硬着头皮改了计划。
      华天便是他在花好月圆认识的,这自来熟的小子似乎天生就有那种一眼看穿对方的能力,两人相处两个月,齐全那些该说不该说的就全被他给套了出来。
      没想到,华天非但没有告状,反而自告奋勇要帮他复仇。
      白天齐全把凌翊盯在花好月圆中,晚上盈盈把凌翊盯在凤栖楼中,真是一点空隙都不给这位仇人。
      不过两人正苦于不知如何下手时,华天带来了一个消息,即是“藏钩”这个骗局。
      一来,这个局中的目标从来就是他们集体盯上的羊崽子,那么自然会放松对其他人的警惕。
      二来,钩上涂毒本是用来对付羊崽子的,这样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凌翊下毒。
      于是第一道毒,便是最开始抹在座位下的那个钩子上的。凌翊想都没想到有人会针对他,便自然不会防范。
      第二道毒,是最后关头齐全递给凌翊的。这个原理和白一千出千的原理相同,他事先就在身上藏了一个抹有剧毒的银钩,然后只要把递来的银钩扣下,再替换上自己的就可以了。并且为了加速毒性的蔓延,他还故意在递钩时划破凌翊的手。
      两道毒下,还不至于置人于死地,若是死在当场岂不是很容易被人发现?
      于是第三道毒,就在盈盈身上。他们原先的计划是这场局结束,便由盈盈带这位好色的公子哥去凤栖楼,然后伺机喂毒。却不曾想,自己的行动被今天的羊崽子都给看破了,装下去也没意思了,不如撕下脸皮赌一把。在座的哪位是心底没心思的,就不信他们会那么仗义。
      一切都很顺利,除了……
      他万万没想到问题会出在华天身上,这小子夺取人信任的手段实在是太过娴熟,演技高超。即使在苏明这个不速之客出现,华天暗示他没关系的时候,他还是无比相信他的!
      想着,齐全又恶狠狠地瞪了华天一眼,索性那人根本就没在看他。
      他一双眼犀利地看向父子二人组,悠悠问了句:“所以,金钗在哪儿呢?”
      全场所有的人再次一起瞪大了双眼,满脸震惊,包括被指向的父子二人。
      卢大谄媚地一笑:“华兄弟你在说什么呢?金钗不是被你拿去卖了吗?”
      华天弯起眼角,脸上却不带一丝笑意:“我是卖了金钗,不过不是凌公子的那个。”
      卢大一怔,竟然没有搭上话。
      一旁的凌翊听不下去了,插嘴道:“到底是谁偷了我的金钗?”
      卢大做贼心虚,被喝怕了,颤颤巍巍得一个踉跄就跪到了凌翊身前,他声泪俱下:“凌公子,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句话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边上的韩萧冷冷插了句:“怪不得见你对凌兄的态度非常暧昧了,原来如此,真是做贼做到天皇老子头上去了。”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卢大就像是被逼急了的狗,立马反咬一口,却被韩萧一个眼神给瞪回去了。
      “西街二胡同槐树下。”
      这句话一出,韩萧的脸色立马变得煞白。
      他的眼中透着杀气,直指说话人——华天,并且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是谁?”
      华天狡黠地一笑:“我?我华天啊,不过这可能不是我本名。至于我本名是啥,并没有兴趣告诉你们啊。”
      靠在墙边的白一千轻轻嘟哝了句:“无聊。”便转过脸,不理睬这出闹剧了。
      被这句话激起的可不止韩萧一个人,另一个人也脸涨得通红看向韩萧:“是你!是你帮那个混蛋毁尸灭迹?!”
      韩萧终于是露出了一丝慌张,被这气势震得都结巴了起来:“我……我,不知道。我,我都是听彩姐的话的。那天我在另一边玩得好好的,彩姐突然跑过来派了这个任务给我,我可不想接的!我认也不认识那个人,他怎么死的我更不知道了。”
      听着自己被拖下水,彩姐也终于忍不了了,她冷冷递过来一句:“得了吧,韩公子,当初是谁悄悄来问我,要如何才能勾搭上凌公子的?别给了人情还要泼脏水。”
      韩萧把头一低,也没话了。
      旁观至此的严湛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而同样沦落为旁观者的苏明在站到了他身边,向他投去温柔的一笑。
      严湛轻声问:“华天到底是什么人?”
      苏明答:“一个可靠的人。”
      严湛见他也无想要正经回答的意思,也就没再继续追问,而是转了个话题:“你会怎么处置凌翊?”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苏明淡淡答,继而认真看着严湛的眼睛说:“严兄,京都的水很深,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放心,即使我高中了,也会自请外放。”严湛冷静答,今天这出戏简直就是个笑话了,在这儿和这帮子人浪费岁月,他不知能够拯救多少水深火热中的平民百姓了。
      但这句话明显让苏明很意外,在常人的思维中,读书考试做官,不都是为了能够在繁华京都落个脚,最好是能够在皇帝心中有个一席之地吗?哪有高中了还自请外放的傻子?
      一般帝国对于殿试前十名会在文殊院先干一会文献管理的文职,过个一两年,表现优异者便能在中书门下两省谋得一官职,那是可以和当朝宰相直接接触的,若受到贵人提拔,前程一片大好。事实上,现如今的宰相和副宰相便都是文殊院出身。苏明还是第一次见着自动放弃这个机会的傻子。
      他看严湛的目光都变得不一样了。
      “严兄真是很不一般。”也只能感叹那么一句。
      不过严湛却不以为然,反驳道:“若京都为官,见冤不得反,见恶不得除,见贪不得治,那留在此处又有何用?”
      这一句句的,倒是把苏明说得无法反驳。他说:“那去到地方,严兄想做什么呢?”
      “与民为利,替民消灾。”他答得非常坚决,眼神清明。
      苏明叹了口气,也许他说的没错,但是地方官能做的不过是小事,救得了一县的民,洗得了一人的冤,又如何拯救苍生、造福千千万万的帝国百姓呢?
      想到此处,苏明不由暗暗可惜,分明是一个很好的苗子,若是只有这方圆几百里的理想,真的是可叹啊。
      “严兄就不曾想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严湛被这个问题给震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不是宰相吗?这个位置对他而言就像是天堂般遥远,是怎么都不曾想过的。尽管严湛是个读书人,可是他也是个很踏实的人,从来不会做那些个不切实际的梦想。而做宰相,对他而言就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苏明看他这表情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想也没想过了,不由又叹了口气。
      却没想到,严湛很认真地问了句:“要怎么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没错,他以前是没想过,但经苏明那么一说,突然觉得为什么从来没想过要怎么做呢?也许没有那么难?
      苏明笑了笑,答:“只要心系天下,并让陛下知道你心系天下,自有机会。”
      严湛有些懵懵懂懂,感觉他好像说了句废话。他悻悻地点了点头,没再答话。
      苏明又补充道:“这不是就要殿试了吗?正是好好表现的机会!不过,依严兄所言,先从地方做起,了解民间疾苦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若地方政绩突出,陛下自然也会有所关注。”
      “嗯……”严湛又点了点头,却好像心不在焉地在想其他事情。
      “如果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严兄不用客气尽管提。”苏明最后爽快道,心中却暗暗琢磨,这位严先生思维奇特,若真高中免不了在朝中磕磕碰碰,他又不是那种会笼络人心之人,如果没人照顾着,不出几日必定遭贬。尽管现今苏明还不了解严湛到底有几斤几两,但他莫名就是觉得,这家伙不简单。
      那头华天一个人就把事情给收拾了七七八八了,转头招呼苏明:“人你带走吧,齐全交给我,说好的。”
      苏明抿嘴笑着点点头。
      这场局,也就这样散了。

      依着那鬼画符一样的地图,严湛终于是找到了落脚点。
      面前大门上的牌匾赫然写着“徐府”二字,正是他这次投靠的地方。
      徐家老爷是当朝吏部尚书,但他本性温厚,不与人为争,而且成亲多年,膝下无子。
      上次严湛来京参加会试时便在机缘巧合下结识了这位大人,徐大人很赏识严湛,便招呼他下次来京可以暂居徐府。想来是把严湛当儿子一样疼了,尽管两人也就差了十来岁。
      他更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一场殿试会牵扯出今后那波澜壮阔的一场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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