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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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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色的铺盖在地上铺了一层,蔺晨舒舒服服的钻进被窝甚至还特地和坐在榻上盯着他看的萧景琰道了句晚安。
 此时是初春,正是凉气上涌的时候,今年的风寒更是严重的要命。更何况蔺先生给自己帮的忙不止一点,难不成真要让他就这么在地上将就一宿吗?纠结之时,铺盖里那人像是感知到他的顾虑甚至还咳嗽两声,咳的萧景琰心底一颤。
 算了,两个男子罢了,怕些什么。
 “先生若是不嫌弃,便来睡本王的床铺吧。”
 话音刚落便赶紧一阵风挟杂着冷空气灌进被窝,长发落在脖颈有些发痒,一股好闻的药香扑面而来,后背传来来自另一个人的温热。
 “多谢殿下!”语调轻松,哪有一点要得病的征兆。
 萧景琰感觉自己好像被骗了。
 罢了罢了。暗自摇摇头,背对着蔺晨并不言语双目紧闭强迫自己追入梦乡,却发现自己的担心实际是多余。睡意席卷的比往日还快,浸着那人身上传来的药香鼻息沉沉坠入梦乡。
 蔺晨却依旧清醒着,身边的殿下没了动静看起来是睡着了。这没防备的模样和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彼时萧景琰也是像这样缩在白泽背上打着瞌睡,小小的一团埋在白色的绒毛里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回忆被突然打断,旁边长大的殿下睡起来不大老实,手腕发力一把扯过蔺晨身上的被子把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留下一边只留了一小半被子的蔺晨。
 我的殿下诶。心底长叹一声,毕竟还残留着法力,蔺晨并不需要睡眠,本想着若是能借此好好畅谈一番结果这位殿下不仅睡得快,还睡的熟。不过能观察到景琰的睡颜也是极好的。心底小算盘打得啪啪响,正在蔺晨胡思乱想的功夫,身边的人往左滚了一圈,最后往右滚了一圈,咕噜咕噜,一个翻身撞进蔺晨怀里。
 蔺晨感觉自己头皮一炸。
 “殿下…”
 小声唤一句,身边的人却只是呓语一声。僵直着手边的虚环着人的腰,那人微颤的睫毛下是这世上最明澈的双眼。
 上次如此亲密是什么时候呢?是一千年前,还是两千年前?在怀里人额头印上一吻嘴角是自己都未发觉的弧度。只是这温存似乎并未停留太久。
 天空翻起鱼肚皮,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声嘶鸣响彻峡谷锯裂了片刻的安宁。自睡梦中惊醒,睡意在听清传信兵嘶吼的话语后瞬间飞到九霄云外,抬眸正对上蔺晨思忖的目光,略一点头,二人迅速翻身披上衣袍。
 ——誉王起兵谋反,围攻九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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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帝震怒,大呼逆子的声音中带上哽咽,一滴泪自眼眶滑落。列战英已被派遣去寻救兵,他们要做的,便是在援兵赶来之前死守这座城。
 大梁的将士严阵以待,手掌摁于刀柄密切观察城门的动向,所有人都明白,在城门被攻险的那一刻将是一场死战,而他们所能做的就是拼命守护至最后一刻直到援军到来,举目环望四周众人眼中皆是肃穆,死亡的阴影即将笼罩,即使恐惧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有拿起刀。
 他们要保卫的,是这大梁的天。
 目光于某一角定住,似是不相信般睁大双眼。那人仍旧是一袭白衣,往日随意披散的长发此刻被高高束起,一绺发丝自耳后散落。没了往日的戏谑,倒是认真擦拭起了佩剑,略一抬头二人正好目光相触。
 火花四溅。
 蔺晨突然有些好奇萧景琰会同他说什么。劝他回去?说他胡闹?怀里插着剑挑起眉棱看那身着甲胄的人向他走来,身后披风在风中肆意鼓动。待在身前站定,那人也只是沉默,一语不发的注视他,唇瓣开阖似是要说什么却又将话语咽下。
 死一般的沉寂。
 “殿...”
 “蔺晨,”同时开口,蔺晨感觉到一只手拢过他耳畔散落的长发,那人动作有些僵硬,语句却是坚定的,一字一顿,像是想让他把话语刻进骨子里。
 “活下来。”
 萧景琰呀,他的萧景琰。待他转身一缕笑意染上唇角,在瞧见萧景琰通红的耳根后笑意更甚。
 “好。”
 一时间又回归了沉寂,这里好似一座死城,没有一丝生气。这是生死存亡的一战。
 城门吱呀吱呀的呻吟,城门外是震天的吼声,扰乱人的思绪直至终于木门不堪重负,发出破碎的声响。
 利刃出鞘,闪着决绝的光。
 黑云压城城欲摧。
 一声号令响起,一场生与死的搏斗就此拉开帷幕。叛军杀红了眼,目眦尽裂,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声响,刀尖低落着红,那是千万人的最后的记忆。一剑封吼,三尺青锋带着迅猛的风,萧景琰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与停顿,他是久经沙场之人,杀敌千万。巨风拢起风沙似一层无形的屏障,将这血腥之地与城外的青山绿水相隔。
 “殿下不注意身后可不行啊。”
 熟悉的声音于耳后骤然响起,那正欲背后偷袭的人被一柄利刃刺穿了胸膛。是他,暗自松了口气,眼神相触,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略一点头便又各自投入战斗。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在浪潮中硬是开辟出一条血路。
 死前的悲鸣不绝于耳,血染红了残云,染红了万千大地,鲜血撒抛弥散在空气里,消逝在空气里,土壤里,这里的一切,山川会记得,草木会记得,山谷里的风也会记得。
 似乎自战役打响的一刻起便乌云密布,凛冽的风散着刺鼻的血腥味。对时间已无概念,以一敌千亦终究太过乏力,即使是萧景琰也不免手腕酸痛。叛军似是无穷无尽的,前赴后继,无谓生死,各为其主罢了。
 光芒终于刺破了厚重的乌云,敌军似鸟兽四散。甲光向日金鳞开,马蹄声嘚嘚做响,激昂的女声回荡于空谷。
 这场战役,他们终是赢了。
 正欲前进一步却发现双腿疲软,以长剑为杖支撑前行。一路存活的士兵拥抱着,庆祝着胜,庆祝着生。战亡的残骸塞了满目,双手微颤几乎支撑不住,萧景琰很明白的知道,他在惧怕。他怕下一刻会看见那人浑身冰冷,没了呼吸。于自己而言,蔺晨当真只是一位谋士么?于其又莫非真的是感激之情?
 如果当真如此,他不必害怕。
 他承认,初见那日,只一眼,那日树下小憩的青年便印在脑海,再不褪色。一句话在心口翻滚着,几乎快要脱口而出。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硝烟弥漫战旗残破,大脑嗡鸣,只能徒劳的观察周围的一切。手执长剑,剑身为死亡的颜色所浸染,鲜血滴溅流下一路赤痕。路的尽头,他欣喜的看见那白衣人冲他微笑。不似往日是讥讽神色,而是疲惫的,却发自内心的笑容。那人脸上,衣袍上俱是血污,唇瓣一张一合,似是在说些什么。
 这是萧景琰曾经梦见过的场景。[1]
 只是这一次,他听清了。
 他说,萧景琰,我心悦你。
 我心悦你。
 没有大漠孤烟,没有长河落日。那声音很轻,轻到散落在空中,被山风携卷着传至山谷,传至溪流,传至那更遥远的天穹。长剑散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似是蹒跚学步的孩童,撞进蔺晨怀中,磨蹭着颈侧,身影交叠极尽缠绵。
 “哎,知道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