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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折柳送别 ...

  •   欢舟自陈苏黎被打那日后,已经有三四日未曾现身了。

      陈苏黎急得上蹿下跳,话说得急了,欢舟亦只淡淡回他一声,又道:“你且好生温书去罢。”如此一来,陈苏黎越发没心思看书了。

      自表妹佩儿来了后,陈苏黎倒可解些烦闷。只是欢舟还是淡淡的,他还是没有办法高兴起来。佩儿亦平日里缠着他,让他倍感不适。

      那日他正在房中同欢舟说话呢,其实也可算自言自语罢,言语中透着无奈。那佩儿又寻过来了,人还未到,便听见了他的声音:“表哥,你在哪?”

      说着便推门进来,轻快地跑到他身边,道:“表哥,我们去放风筝吧。”

      陈苏黎拒绝道:“我还要看书,你自己去吧。”

      佩儿听了,当然是不依的,抱着陈苏黎的手臂直撒娇:“你平日里闷在房中学习,都快闷成葫芦了,今日就当放松一下筋骨,走吧,明日我陪你读书,怎么样?”

      陈苏黎听了,觉着她说的也有道理,反正近来欢舟不搭理他,他觉着烦闷,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想着便搁下了笔,同佩儿出去玩了。独留欢舟在屋中,这一两次还好,只是佩儿每天这样来叫他。时日久了,他心中便有了愤懑之意,说起来,可能是醋了。

      陈苏黎像往日一般回到家,同欢舟说话,欢舟化了人形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气愤道:“我明日便将那叫什么佩儿的伤了煲汤喝。”

      陈苏黎见他如此说,吓了一跳,不解问道:“我倒不知这是为什么?好端端的,她并未招惹过你。”

      欢舟见他如此紧张,心中不满之意更浓:“她自然是没有招惹我,只是本座不愿意看见她。”

      陈苏黎见他如此说,实在不解,歪着头望着他,如堕五里雾中。

      这般想着,突然茅塞顿开,笑得如天边明霞般灿烂好看:“欢舟……你……你莫不是吃醋了罢。”

      欢舟听他这样直言不讳,只一愣,又慢慢回过神来,叹道:“是吧,我是,我是吃醋了。”

      陈苏黎本以为他还会辩驳一番,倒未料到他会这般爽快地承认,喜不自禁地过去捉他的手,将其握在手中道:“欢舟,原来你亦是同我钟意你一般钟意我的……”

      欢舟又一愣,随后点点头。陈苏黎不禁地便将脸往他脸边凑,随即将他推倒在榻,屏住呼吸去亲他,欢舟亦不反抗,只默默由他亲着,两唇相交。

      此刻正是春时,屋外春意浓稠,飞碟逐花,屋内春意更盛,一室旖旎情意,春衫尽退娇喘连连。

      自那之后,欢舟再未拒过陈苏黎什么,随时化了人形陪他读书写字,两人如胶似漆地过着小日子。

      只是春意景致不长,自打入冬后,陈苏黎救生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

      觉着寒意逼心,只冷得打颤,他以往都不怎得怕冷。现下只立冬方过,便觉每日坠冰窖中倍感冰寒。

      下人拱了多少火盆,亦无用。欢舟见他如此,焦虑不已,问他可还好?陈苏黎卧在榻上,摇摇头,告诉他自己没事。

      欢舟二话不多说,便运了自己一半的功力渡入他体内,给他驱寒,为此,自己也虚了大半个月。

      说这陈苏黎体内有了欢舟的修为,便不觉着冷了,冬日里只着夏日衣物也无不可。只是欢舟虚着,陈苏黎每日便废了功课,守在欢舟身旁照顾他。

      欢舟后随痊愈,只是体内的修为少了一半,平日里倒也虚弱些,却也无甚大碍。

      两人又倾心相交数月后,陈苏黎突得身染顽疾,卧榻不能起,只觉口干舌燥,食之无味,整日里有八个时辰是昏睡不能醒的。

      陈府请了多少名医,个个切过脉后皆摇头晃脑地叹气道此等奇症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脉象平顺寻常,却又生这么多病端,道求另寻高人。

      欢舟见陈苏黎这般被病痛折磨,欲渡修为给他,却无用,他自房梁上见一个个大夫叹息而去,不觉湿了眼眶,待人皆走尽寻到床边,轻声地问:“苏黎?”

      陈苏黎知道是他叫自己,未睁眼,回手握住他的手,虚弱道:“我在这里。”

      他二人只言片语,便将心中所思所想言明,欢舟想问陈苏黎怎么样,要不要紧,陈苏黎为宽他的心,答道,我还在这里,好得很,不必担忧。

      欢舟沿着床榻坐下,将陈苏黎扶起来,拥入怀中,下巴扣着他的额头,轻轻道:“你什么时候好起来,你还说要带我去看雪甤山最美的雪景。”

      陈苏黎自顾自地笑道:“不急,待入了冬,我好起来,便亲自亲手牵着你去。好吗?”

      欢舟亦跟着他笑:“好。”

      陈父寻了个长眉道人来,说是给陈苏黎看病。他吱吱呀呀地转了一圈之后,显然是瞧见了一旁的欢舟,挥着拂尘行了个礼,又对陈苏黎道:“不知可否请这位红衣公子先出去,小道有几句话对公子说。”

      陈苏黎讶异他竟能看到欢舟,要知道平日里欢舟只能被他所见。对他的话自然不敢怠慢,欢舟听那道人这般说,想来他也是给陈苏黎治病来的,便也未多与他计较,念了个口诀便出门去了。

      待他出门后,那道长悠悠地道:“公子的病,究其原由,便是平日与妖灵太过亲近,才会病至此。”

      “此话怎讲?”陈苏黎咳嗽了几声。

      “妖灵乃是妖界的灵物,不像一般妖那样自给自足修炼成人形,妖灵是顺天而生,被神界所选的为三界做事的灵物,说起来,他们不算是妖,亦不算是神与仙,只是一种灵物,一种,不得与人类亲近的灵物。因上古时期,远古众神为让妖灵更好地维护人间秩序,不玩忽职守与人类厮混才如此安排。”

      陈苏黎木纳道:“你是说……我全是因与欢舟太过亲近……才会生此病吗?”

      那道人悠悠道:“陈公子现因长期同妖灵相处,已经病入膏肓不可救药了。不仅如此,若是二位再像以往那般同床共榻,只怕日后,方才那位红衣妖灵,亦要形神俱灭了。”

      陈苏黎不知还会发生这等事,听后仍是不肯相信。若是让他一个人病入膏肓而死便也罢了,他如何也是要与欢舟厮守在一起的。

      只是,却会害得他形神俱灭……这世间的情爱皆不可两全,倾尽全力想去拥抱的那个人,偏偏是上天让你得不到的,红尘中的庸俗客,谁能逃脱得了。

      “请问道长,我还有多少时日?”那道人也不瞒着他,便将实话告诉他:“不出一月。”陈苏黎虚弱道:“道长,在下想求道长一件事。”

      白眉道长受陈苏黎所托,骗与欢舟说陈苏黎需往外地求医,此病方能好转,欢舟乃是妖灵,不可一同前往。

      陈父陈母听此,亦信以为真,只叫下人收拾行囊。陈苏黎却执意只要陈言与陈言的父亲陪他去,他人拗不过他,只得作罢。

      那晚月朗星稀,青灯旁私话。陈苏黎强撑着身体起来在案前绘丹青,欢舟再三劝他好生歇着,他不听,执意起来,欢舟没有办法,便在身旁拥着他道:“不好好歇着,起来绘什么?”

      陈苏黎淡淡一笑道,细细描着丹青:“日后你便知道了。”他停了一下,又继续道:“我从来都没有说过那句话,但是欢舟。”欢舟见他唤自己,便低低地回应:“嗯?”

      “我爱你。”他气若游丝,便只剩下最后的几口气,若是一口未喘上来,不定就过去了。

      但是此时他用生命的最后的时光,说着他以往一直该说却未能说的话,他让要欢舟听见,他一直想说的这句话。欢舟将他拥得更紧,幸福地说:“我又何尝不是。”

      陈苏黎道:“你要好好活着,好吗?”欢舟道:“那你会再回来见我吗?我是说,无论旅途是否艰辛,无论高山是否巍巍,无论风霜是否严寒,你会再回来见我吗?”

      陈苏黎淡淡得笑,说出的话,自己却都不敢确定:“我会,哪怕脱胎换骨,这个灵魂也要再回到这里,到你身边来。”欢舟听他这么说,早就湿了眼睛,伸手去摸他如玉的脸,笑道:“我会一直等你。”

      果然如他自己所说,他会一直等陈苏黎明回来。沧海桑田,悠悠岁月,他等得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年岁,他已然不知自己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因为实在是等得太久了。

      他只知道自己在等一个人,而这个人,还没有如约回来。

      他这一等,便是二十五年,二十五载匆匆过,山水陷入岑寂,眉目不再清明,再相见只是一句相思入骨的呢喃了。

      现下,哪里可见那个温润文弱的书生,在大火中奄奄一息,看见欢舟的面庞却又十分高兴同他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我听罢这个故事,不觉叹了口气:“如此漏洞百出的理由,你怎会轻易相信?”

      欢舟的目光自画上流转到我身上,眼中有说不清的情绪。仲长逸可能是怕他再出手伤人,便站到我身前,挡住他的目光。

      欢舟道:“你放心,既然你不是苏黎,我便不会伤害你身边的女子。”又问陈言道“苏黎他,是如何去的……”

      陈言答道:“叔父与前辈道别以后,我与父亲送他出城,在城外的爱晚亭处……他临终前叮嘱我,定要将这幅画亲手交与你。叔父还说,望前辈千万莫要怪罪他。”

      欢舟低着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许久,听不清任何表情的声音升起:“他现下在何处?”“陈家祭坛。”

      因为仲长逸与陈苏黎一样不惧寒,欢舟将仲长逸误认作陈苏黎,现在误会解开了。用来阻挡我们离开的大雪停了,我们亦可启程,我笑道,相聚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仲长逸点点头。

      陈言来送我们,路上他叹了口气缓缓说了起来。昨日欢舟在祭坛前陈苏黎的牌位前,呆坐了一宿。

      今早下人去打扫,发现地上只留了欢舟那袭红衣。我与仲长逸相视一望,未说话。现在能说什么呢,只能是叹息罢了。

      终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再期望,得见一面。

      钟子期道:“他二人真是手足情深,对吧师姐。”

      我不知如何答他,倒是陈言道:“许是,又许不是。”

      “若不是手足之情,那是什么?”钟子期问道。

      我望着天边悠悠舒卷的流云,慢慢道:“其实世间之情爱,若相爱之人无邪心,皆是纯洁而神圣,我们不必分得那般清楚,只要知道,是情,一视同仁,便就是了。”

      钟子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仲长逸柔情地看了我一眼,是赞许的目光。

      告别了陈言,又走了几天,我们三人行至一小城,便要与仲长逸分别。

      他将我单独叫到一处,伸手折了枝柳给我:“折柳赠佳人。”我接过来:“珍重。”

      “今夕一别,定当再相见。”他轻轻地笑,似雪甤山的月色与飞雪轻扬,那般轻轻地,拂过我的心上。

      我点点头,他轻轻地递与我一封书信,再叙了些话,二人便分道扬镳,各自上路了。

      我在路上瞒着钟子期悄悄拆开信封,见仲长逸有劲的笔迹写道:那夜皓月高悬,月色如银,春色归来,山长水阔,你泉水笑声,可动万里山河。

      那时你在舟中枕书,搅乱一池寒塘,藕花深处绕船心字香,瓶中所盛乃那日的月与琴音。望他日重逢,仍是彼时的夜,彼时的月,彼时的雪月最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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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折柳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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