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破》冰蓝色的眼睛

1、chap 1

　　门口的紫风铃发出了悦耳清脆的声音，百般无聊地趴在沙发上的莫璇一蹦而起，泼墨般的眸子闪闪发光——

　　姐姐回来了！

　　姐姐回来本不是什么激动人心的事情，但姐姐带回来的暖风却足以让她兴奋得顾不上所谓的淑女礼仪。

　　果然，她冲到门口时门刚巧打开。一手格开碍眼的堂姐莫晨曦，莫璇象阵风一样刮进了慕容暖风怀中，也不管会不会造成对方的困扰，一颗小头颅亲昵地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小脸全然的满足。

　　莫晨曦也许是见怪不怪了，对妹妹不客气的推开也不甚在意。小璇爱黏暖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记得暖风家刚搬来隔壁，他第一次进莫家拜访的时候，才六岁的小璇就惊为天人，决定收为己用，当众宣布看上他了，也不管对方是否愿意、尴不尴尬。那一年，晨曦十三岁，暖风十三岁。

　　一转眼六年过去了，本以为随着小璇的长大，这份痴缠会渐渐淡化，没想到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看着小璇象八爪章鱼一样挂在暖风身上，晨曦有些哭笑不得。

　　暖风则是在淡雅慵懒的笑容下未置可否，以他一贯的温柔将小璇抱进了屋，再轻轻地将她放上沙发。

　　只是她还舍不得放手，想再多抱一会。

　　“小璇乖，把手放开。暖风哥哥不走，就坐在你身边好吗？”暖风的语气如春风一般的温柔，小璇听得如痴如醉，那份莫名的坚持被悄然融化了。

　　“暖风——”莫璇不同意他自称暖风哥哥，坚持唤他的名。

　　“我长你七岁，你今年十二，我却已经十九，马上就要成年了，你应该唤我一声哥哥的。”慕容暖风柔声道。

　　“从你第一次踏进我家的门，你就已经开始纠正我对你的称呼了，六年了，你不累吗？”早熟的莫璇挖挖耳朵，彷佛在说我的耳朵已经长茧了，你再说六十年都没用！

　　暖风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他本不是个容易叹气的人。想他慕容暖风，从小便是个王子一般的人物，几乎十项全能。举凡学习、运动、社交、竞技等等从不落人后——但也仅是十五岁前。

　　十五岁前的他意气风发，风华正茂、傲视群伦，但是十五岁那年，他慢慢开始蜕变，变得锋芒内敛，学会深藏不露，他开始被迫成长。

　　而那个有能耐逼迫他成长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面前这位缠人的小丫头。他那份超凡脱俗的淡定、处变不惊的韧性以及凡人不及的耐力都是拜这个小妮子所赐。

　　从某个角度上讲，暖风是应该感激她的。

　　“暖风，我六年前问你的那个问题，你到底想好答案了没有啊？”莫璇老气横秋道。

　　暖风眉心微皱，思绪不得不拉回到六年前那个让他终身难忘的晚上……

　　那天，是慕容家的乔迁之喜。

　　为了搞好邻里关系，慕容烨带着妻子南宫狄和儿子慕容暖风正式拜访了莫家。

　　本来还在大块朵颐蛋糕的莫璇在看到慕容暖风的笑容时，整张脸都发光了，也不管大人们的寒暄，撇下美味直奔到暖风面前。本来想捏一下他脸颊的，奈何167身高的他对她而言无异是一个巨人。任她踮起脚尖都够不到，不想她笑嘻嘻地抓起他的手恶狠狠地咬了下去，然后一派天真地问道，“会疼吗？”

　　悄悄收紧了拳，看着那两排新鲜的齿印，暖风硬是扯出了一抹笑容，“不疼，一点都不疼——”才怪！这个莫名其妙的小鬼，看她长得粉雕玉琢，不料却是这般坏心。

　　“不疼啊？那我一定是在做梦！”莫璇咕哝了一句，小脸立马跨了下来。

　　原来如此啊！傲气尽现的他得意地微笑了一下，抓住他欲离去的小手，滑滑嫩嫩的触感让他心微微荡漾，柔柔一笑，“刚才说不疼是骗你的，其实很疼呢！”

　　“真的？”小脸瞬间重放光彩。“那我没有在做梦咯！”她欣喜地将脸埋进他怀里，真好！

　　“我姓慕容，叫暖风，你可以唤我一声暖风哥哥！”

　　“暖风——”她自动过滤掉了他最后两个字！

　　“呃？”

　　“我不要叫你暖风哥哥，你是我的暖风！我要嫁给你，你一定要等我长大，好吗！”她不可一世地宣布着。

　　所有的动作蓦地停止了，目光唰地集中到她一个人身上。

　　“小璇——”晨曦轻轻扯了扯她的衣服，“小璇，别这样，会把客人吓坏的！”晨曦对暖风报以歉意的一笑。

　　暖风则是回了她一个温和的笑容，轻轻将眼底的狂妄敛起。那个小璇——莫名地，他知道自己的生活即将要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晨曦因为他的温文一笑而红了脸，在那一刻，情根萌动！

　　这一幕看在双方家长眼里，默契地笑了，他们可是乐见其成啊，暖风晨曦，不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么？

　　唇上温润的触感强行将暖风拉回了现实，莫璇的特写让他蓦地一惊，直觉往后仰，眸子微微眯起，“你在做什么，谁教你的?”

　　“亲你啊！”她回答得理所当然。

　　“谁教你的？谁允许你这么做的？”才十二岁的孩子，怎么会懂这么多？

　　“当然是你允许的。我六年前问过你，要不要等我长大以后好嫁给你，你不作声就是默认了嘛，那我当然要给你一个订情之吻啦！”她舔舔唇，意犹未尽。他的味道太棒了！

　　一贯慵懒的眸闪过一抹错愕，小丫头竟变得如此精明，小看她了。“你还没回答我，你是从哪儿学来的？”

　　“电视里每天都有放啊，我做的不好吗？”她突然害羞了起来，“那可是我的初吻呢！”

　　暖风淡淡一笑，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我不喜欢！等你长大了，你就会发现比我好的男人有很多，到时候你就会后悔你今天所做的事情，甚至觉得它很可笑！”

　　“不会的，暖风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的，没有人能取代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亲你呢！”她又心急又迷惑，双手托腮，困惑不已，却极为可爱。但下一秒，她就被晨曦一把拎了起来。

　　“暖风是你姐姐我莫晨曦的男朋友，不准你欺负他！”

　　莫璇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一秒之内就滚下了两行眼泪，“姐姐骗人，暖风他明明是我的，怎么会做你的男朋友呢？”

　　“小璇怎么哭啦？别哭别哭，是姐姐不好，姐姐没有早点告诉你，我们已经交往一个月了!”她不敢告诉她呀，就怕这个小霸王来个一哭二闹上上吊，爸妈最吃她这一套了。

　　不过小璇也挺可怜的，明明有父母，却跟个孤儿没两样。原因很简单，因为小叔叔和小婶婶太相爱，相爱到眼里除了彼此，再也容不下一粒沙子。所以小璇这颗“沙子”一出生便注定了她悲惨的命运。她甚至还没有喝过一口母乳就被扔下了。

　　至今十二年，她见到亲生父母的次数屈指可数。可能因此而导致了小璇从小就比较脆弱，比较任性，也比较骄傲！

　　爸妈都极为宠爱她，连她这个亲生女儿都不免吃醋，每次小璇犯了错，受罚永远是自己。而当自己委屈地向妈妈哭诉的时候，母亲总会温柔地抚着自己的发，心疼道，“晨曦，你比小璇幸福多了，至少我和你爸爸从没离开过你，想想小璇吧，她比你可怜多了，你这个做姐姐的，凡事多帮着她，多让着她吧！”如此一来，她就算有天大的委屈也说不出口了。

　　“已经交往一个月了？”小璇愣住，控诉的眼神投向她，几秒后，再将无比哀怨的眸子投向他——

　　暖风黑眸淡定，悄悄隐没在温柔之后，似有一丝不忍，但终究还是点了下头，彻底熄灭了小璇最后一点幻想。

　　豆大的泪珠象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纷纷滚落，这次可不是假意装出来博取同情的，而是货真价实的伤心。

　　震耳欲聋的哭声把厨房里的方惠给引了出来。看她连围裙都来不及换下，急匆匆地跑来，一把将小璇抱进怀中，“小璇乖，小璇不哭哦，来，告诉婶婶，是谁欺负你了？”

　　小璇抽泣不已，“姐……把我的……暖风……抢走了！”说到最后悲从中来，又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这次任方惠再怎么抱，怎么哄都不见消歇，她的眼泪仿佛无穷无尽，简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我来吧！”暖风暗自叹息一声接过她，除了自己，谁都不能奈她何！真不知道是谁宠出她这么无法无天的性子来的。

　　说也奇怪，小璇才转手没几秒，眼泪马上就止住了，象上了自来水开关一样，颇为神奇！六年下来，屡试不爽！

　　晨曦心中隐隐有股担心。她不安地看着温柔地哄着小璇的暖风，担心起了自己和他的未来。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她与他之间，永远都会隔着一个小璇！甩甩头，将这个可怕的想法抛诸脑后。怎么会呢，是自己多虑了吧，毕竟小璇才十二岁，可是——

　　真的是自己多虑了吗？

　　哭过之后，小璇的眼睛红红的，象只兔子。看看姐姐的眼神明显变了，多了一份戒备，怕她会随时过来把她的暖风抢走！

　　开玩笑，暖风可是她六年前亲口定下的男人，哪能容谁说抢就抢的？就算是自家姐姐也不行！

　　她如临大敌一般紧紧握着暖风的手，暗自决定从此不再轻易放手！

　　晚上九点时，晨曦端了杯咖啡走进了小璇的卧室。

　　暖风一见是她，唇角扯开了一抹温柔的弧度，似水柔情慢慢荡漾开来。

　　“辛苦你了！”晨曦在他脸颊上印下一吻。

　　“没关系，小璇还没有长大，对我的依赖是可以理解的，也许再过几年，有了比我更优秀的男生追的时候就会对我不屑一顾了！”

　　“你错了！”晨曦看了一眼刚刚才被暖风哄睡的小璇，虽然勉强入睡了，但小手还紧抓着他不放。她轻轻扯动着他的手，试图不着痕迹地将他的手抽回，没料到小璇却越握越紧，“暖风……我不准……不准你走……”眼泪又从紧闭的眼中滚了出来。

　　晨曦的神色中多了一抹黯然，她收回了自己的手，不再试图做同样的动作。小璇的眼泪似一道看不见的绳索，困住了她的爱情。

　　“璇儿乖，不哭不哭，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你——”暖风别无选择地柔声安抚着瓷娃娃般娇贵的小丫头。曾有一刻，她的眼泪让他的心微微刺痛，仿佛自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有了他的柔声保证，小璇果然止住了哭泣。

　　暖风的眼底有一抹疼惜，只因眼前的小丫头充满了不安全感。

　　晨曦咬了咬唇，“暖风——”

　　“嗯？”他抬眸看她。

　　“如果有一天我们准备结婚了，你会因为小璇而改变主意不娶我吗？”

　　暖风淡淡一笑，“你想到哪儿去了？结婚这种事毕竟离我们都太遥远，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你没有想过要和我结婚吗？如果——我是说如果，小璇将来还是与现在一般执着呢？到时候，你会抛下我而选择她吗?”她不安地看着他，并不是他让她无法信任，而是——

　　言谈中的两人谁也没注意到本该睡着的人儿轻轻攒起了眉，不自觉地摒住了呼吸。不只是晨曦在紧张，仅十二岁的小璇同样紧张。

　　“你在担心什么？你以为我是那种容易见异思迁的人吗？”嗓音淡雅慵懒依旧，但两个女孩都听出了主人微微的不悦。

　　晨曦释然地笑了，“暖风，我相信你！”相信你对我的真心。

　　而小璇却是痛苦地隐忍着，空着的手早已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而不自知。直到面前的两人情不自禁地相拥，而红唇也即将要碰到的时候，她忍无可忍地弹坐而起，将晨曦奋力推开，“坏姐姐，为什么要抢我的暖风，我已经没有了爸爸妈妈，难道你想把我唯一仅有的暖风也抢走吗？”汪汪泪眼中承载着满满的控诉。

　　晨曦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地，头重重地撞上后面的墙壁，顿觉昏昏沉沉，感觉有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缓缓流下，顺手一摸，是血！她难以置信地望着妹妹，为了暖风，她竟然霸道如斯？

　　小璇没想到会这样，整个人呆在那里——

　　暖风想也不想地放开了小璇，扶起晨曦，既心急又自责道，“晨曦怎么样？疼吗？是我不好，没管住小璇，让她伤着你了，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晨曦甩甩头，想甩掉头晕目眩的感觉，努力扯出一抹微笑，“我……没事，你……别担心……”

　　小璇慌了，她第一次见到姐姐流了那么多血，而且是自己亲手造成的。她颤抖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泪水，再一次决堤。

　　“你除了哭还会什么？！”暖风罕见地怒容满面。

　　小璇显然受了不小的惊吓，她从没见暖风生气过，更没见过他对谁这么凶，一时间呆愣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长久以来，眼泪一直都是她绝地反攻的武器，百试百灵，但是这一次——

　　小璇惨白了脸，她粗鲁地抹掉一脸泪水，“既然是暖风讨厌我哭，那么我以后再也不哭了——”再也不掉一滴眼泪！

　　暖风却不再理她，径自抱起昏睡在他怀中的晨曦以最快的速度冲出门去，还差点撞到了闻声过来查看究竟的方惠。

　　“发生什么事了？”

　　“晨曦受伤晕倒了，快送她去医院——”口吻满是焦虑。

　　接下来是一段时间的混乱。

　　终于，随着引擎声的远离，房间内再次回复到了最初时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