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小姐》盈盈一脱

84、贵妃

　　“你说什么？我看该注意的人是你才对！”容诗柳立刻失声斥责，“似你这等小门小户外向来的女子，竟还敢说来编排我？！”

　　“那你又是什么尊贵人物？”秦绛尚未答话，之前跟自己的朋友谈笑风生完全不理睬秦绛的秦婉突然冒头了，她也带着自己一大帮朋友朝这片树荫下挤了过来。

　　容诗柳的父亲也是个三品的京官，两个哥哥都在魏项年帐下做校尉，而且他们容家也是世代做官的，其实也算是满尊贵的家庭了。只是在这一片小小的树荫之下，站着的姑娘哪一个家里不是当官封爵的呢，容诗柳真有小姐脾气现如今也不敢直接喊出自己的家世来的。她涨红着脸瞪了秦婉一眼，冷哼道：“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倒咄咄逼人的厉害。”

　　秦婉冷笑道：“你那么大声羞辱我妹妹，羞辱我们秦家，怎么我还不能出来维护两句？你说她是小门小户，那不知现在站在这里的多少人都要被说成小门小户了呢？”

　　树荫之下立刻一片议论之声，嗡嗡嗡的好像有一群小蜜蜂在这里飞舞一样。在这京城之中遍地都是高官显贵，可能路上随便仍一块砖就能砸到一片侯爵，所以反倒京中的这些小姐们都比较低调，大家不论门户高低都和和气气的做朋友。现在容诗柳如此失礼直接指责秦绛，自然免不了被其他小姐们一轮了。

　　容诗柳冷笑道：“呵呵，真是个姐妹情深的好戏啊！当我不知道你家那些事情？现在妹妹叫的亲，其实你也是怕被她拖累了吧？我要是你啊我就不管她，省得丢了一个夫君之后再得一个泼妇的名声。”

　　“你说什么？”秦婉最恨别人提起她被魏项年退婚的事情了，这四个字说得都失声了。但是好歹也已经过去这么久，她也很快恢复了冷静，反唇相讥道：“你以为就你知道别人家的事啊？我也刚好知道你天天倒贴着住在冯家，讨好冯家太太嘛！可是人家二公子根本理都不肯理你呢，你还是顾一下自己的名声吧。”

　　不得不说她们这两句针锋相对都挺猛的，周围跟着看的小姐们都站出来打圆场：“都是一些小误会，何必闹得如此不愉快呢？大家各退一步也就是了。”她们虽然这么明事理地说着，不少人却也嘴角挂着偷笑。

　　作为这场争吵本来的主角，秦绛也是默默叹气。不过对于秦婉来帮自己说话还是应该表示一下感激，看到情形稍缓，秦绛上前挽住了秦婉的胳膊，柔声说得：“姐姐没必要为了我和不相干的人生闲气，那边景色好，咱们便到那边去吧。”

　　秦婉自然也不想吵，看到秦绛来扶自己便翻了个白眼和她一同去了。很快大家就都好像刚刚的争吵没有发生过，又恢复了谈笑风生的气氛。方才秦绛没凑到她们这些小姐之中自然没人找她说话，现在她跟着秦婉一起，免不了要与这些人寒暄一番。秦婉现在也不得不好好介绍她给自己的朋友认识，几个小姐都很客气，相互见过礼后谈一些家常之事打发时间。倒确实有两个面善的小姐与秦绛格外的谈得来。

　　又说了一会儿闲话，便听见宫门打开的声音，有一队喜气洋洋的宫女太监从里面出来，笑着迎接这些入宫陪伴贵妃的小姐们。大家有序列队，鱼贯进入宫门内。

　　一入宫门，大家就都严肃了许多，不敢乱走乱看，就连声音也都低了许多。秦绛也生怕自己惹出麻烦，小心翼翼地走在队伍里，皇宫之中时何等景象她都浑然不觉，精力全放在面前那几寸的青石板路上了。

　　转过两道垂花门，队伍便停了下来，秦绛这才抬头一看，便看到宫门口一块牌匾写着三个大字：承欢殿。这便是贵妃寝宫了。

　　有宫人立刻进去禀报，很快便有传召让她们进去。她们才一进贵妃寝宫的门，便闻到阵阵沁人心脾的幽香，让人精神都松快许多。

　　贵妃正在院子里看宫人们踢毽子玩，见到一众小姐们进来，便笑着喊了停，爽朗地招呼大家过去。

　　秦绛穿过人群偷偷看贵妃的样子，见她穿着一件宽松的鹅黄长裙半卧在竹榻上，头发也是梳得寻常发饰，松松地插了两支金钗，然而这一身闲散的打扮还是掩饰不住她身上常年张扬的华贵气质。此刻贵妃的竹榻掩在花阴之下，花下美人愈发显得雍容华贵，真应了诗中所言：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贵妃抬眼看看这些还有些紧张的小姑娘们，笑道：“都别站着了，快给姑娘们看座。本是陪本宫解闷的，结果一个个都站桩似的，还有什么乐趣？”说得众人都笑了，大家谢过贵妃纷纷坐下。

　　贵妃又命人奉上瓜果点心，大家吃喝起来，气氛立刻变得像茶话会一样了。

　　贵妃从果盘里抓了一个黄腾腾的柑橘，自己剥着往嘴里塞了两个橘瓣，对大家笑道：“这橘子你们都得尝一尝，今年不知他们怎么种的，这橘子酸甜合适的不得了。本宫现在日日都要吃两个才舒服。”

　　众人望向那橘子，都不由得暗暗惊叹，现在哪里是橘子出产的时间呢？想必是贵妃孕期爱吃酸的，所以便皇帝这才不惜花重金，弄来这些温室橘子。能进到贵妃宫里的橘子，更是经过千挑万选，个顶个的是珍品。大家吃了这一个橘子，便立刻能体会到皇帝对贵妃的疼爱到何种程度了。

　　“说起这个橘子，还有个挺有意思的故事。”贵妃吮吸着橘子酸甜的汁水，笑呵呵讲述道：“当年我与皇上还都年幼，见宫中橘树上结了硕果累累，都眼馋得不行。奈何皇上文静的很，想了好多办法都弄不下来，最后本宫就偷偷爬上橘树去摘。不知道是树枝太细还是本宫太重，竟一下把那树枝踩断了，连人带树枝一起掉了下来。皇上突然就英雄起来了，跑过去接本宫，结果被那树枝还有本宫压趴在地，动都动不得了。”

　　贵妃说完哈哈笑起来，带着大家都跟着她笑。

　　便有人接话道：“没想到皇上和贵妃娘娘小时候也是这样顽皮。”

　　贵妃笑道：“顽皮的事情可多了，本宫讲三天三夜都讲不完，只是皇上现在要面子，不准本宫讲了。”

　　秦婉此刻也跟着接话道：“娘娘与皇上青梅竹马，伉俪情深，真是羡煞这世间许多情侣了。”

　　贵妃自然也得意于她与皇上的关系，嘴上虽然说着：“你们可别奉承我了。”脸上却还是笑眯眯。秦婉观察到贵妃高兴，自然便觉得吃了甜头，心里也得意起来。

　　秦绛则一直带着笑听着，从未插话。第一她本就是不善言谈，第二她一直记着祖母说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生怕自己说多错多。

　　她一心追求安稳，便把所有所有精力放在自己身上，却不知容诗柳一直在背后盯着她。

　　容诗柳对秦绛是带着多年来的积怨的，冯家太太从小便把她当做儿媳妇看待，而她也很喜欢冯危，偏巧秦绛这不知道在哪的傻丫头是冯危的未婚妻。后来冯家太太终于退了秦家的婚，她本以为可以得意地舒一口气了，谁知冯危见了她更加冷淡了，经常远远的看到她的身影就跑开了，实在避无可避的时候才问候一句：“容姑娘好。”容诗柳的气不打一处来，以前小时候冯危还会叫她一声“姐姐”的。思来想去，这个错处便又要从秦绛身上去找了。

　　因为她才会在与秦绛碰面的仅仅两次中，逞口舌之快，想办法就是要让秦绛出丑。只可惜，她的水平实在不怎么高超，还总是有人在秦绛身边帮她吵架，最后反倒让她吃瘪。

　　容诗柳现在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秦绛，以往新仇旧恨一并都涌上心头，突然就升起一个念头：“如果让秦绛在贵妃面前出错，只怕她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既然有了这个心思，她的眼睛就一刻不停地跟着秦绛。但是她也想不出来能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让秦绛出丑，正苦思冥想之际，便看到秦绛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大概是坐得太久，身子有些乏了吧。容诗柳的手快比她脑子里冒出的念头快多了，她想都没想就在秦绛微微起身之时将她的座位向后抽了一些。

　　大家正在说笑，便听见砰的一声，回头一看便看到秦绛摔了个四仰八叉，手里还傻乎乎地将贵妃赏赐的半个橘子举得高高的。她的姿势实在是太滑稽，众人先是一惊，看到情况后就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秦绛不光摔了个屁股墩，就连后脑勺都重重地磕在地面上，一时之间昏昏沉沉爬都爬不起来。秦婉回头看到这情景，不由得皱眉，下意识躲开了点儿身子想撇清与秦绛的关系。但是秦绛这一下摔得属实不轻，半晌都没自己爬起来，秦婉看到好多人的目光都开始看向自己，便硬着头皮上前将秦绛扶了起来。

　　“妹妹你也太不小心了，大家聊得开心也就罢了，你也太忘情了些，快起来给娘娘赔个不是。”秦婉苦笑，努力说着话想要缓和气氛。

　　秦绛在她的搀扶下总算是站了起来，捂着后脑心想这下闯大祸了。她望向贵妃玩味的笑容，慌忙出列：“臣女一时不慎出了洋相，请娘娘恕罪。”

　　贵妃哦了一声，慵懒地说道：“你说恕罪就恕罪，那也太没意思了。”那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是喜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