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小姐》盈盈一脱

30、升级

　　至田家管事田府到场，赵有主他便再次坐堂理事。上堂一看那被告田富一副趾高气昂，原告车夫却是畏畏缩缩，到好像两人身份对调了一般。

　　赵大人整理官服高坐，装起一副官腔，先走个形式询问二人事件。他审问之时，眼却朝门口瞟去，看那观审的军民人等越来越多，心中不由惊诧。然而本朝自来是有群众观审惯例，只能由他们只管来看。

　　那赵有主自是想徇私枉法，胡乱判了这案子，脸上却是越发公正威严。他问过缘由，啪地一拍惊堂木，突然大声斥责车夫道：“大胆车夫，是否有所隐瞒？本官早已探查到，你那车上秦老爷与田家有过一段过节，他们二人同看上一个船家女，当年一番争抢，那船家女被秦家抢走做了姨娘。那女子那日便是在车上，是也不是？”

　　车夫没想到会问这事，忙哆哆嗦嗦回答：“好像是……”

　　“那女子认出田老爷，是否出手打伤他的仆众？”赵有主立刻逼问。

　　“那是因为……”

　　“有还是没有？”车夫欲加以解释，立刻被打断了，他踌躇着不答话，旁边就有衙役以大棒威胁起来，吓得他忙点头：“有……有打。”

　　田富在一旁颇是满意，看那赵有主揭露秦府男女之事，又颠倒是非黑白反说周姨娘打人，案子怎么判倒是格外清楚了。

　　那田富正笑着，赵大人又转脸呵斥田富道：“你们田家即便被冲撞，也不该打人砸车！”那田富倒也着实上道，立刻赔笑又给那车夫道歉。赵有主断了五十两银子令那田家赔给车夫，田富立刻现掏了一封雪花银子给那车夫，态度极其良好。

　　这赵大人自己思量了半天，便是想出了这样的主意：先是破脏水给秦书弈，又丢出当年两家夺女一事，老百姓议论这豪门隐私的兴趣自然比这审案公平要大，介意转移众人议论。然后轻轻揭过田家错处，又判了打人砸车的田家赔了一大笔银子，维持表面的公平，至此完满结案。

　　老百姓被哄得晕晕乎乎，茶余饭后都津津有味地议论着。有人自是将那高门贵族都不当好人，只把这官司当作狗咬狗；有人则是乐于探究探究这里面被赵有主曝光出来的闺房秘事，深挖秦氏夫妇的感情、周氏姨娘有何奇妙之处、田文源有多少房姨太太、这些姨太太如何品貌等等细节；有人则是耳目清明，立刻就看出赵有主耍的花招，同批官府与地方恶霸勾结，判了这么一个颠倒是非黑白的糊涂案。

　　秦绛自然也是听说了这一桩公案，她有些可惜自己提前溜走没亲眼看到当时的场面，同时又有些庆幸自己不用面对那一场难以控制局势的暴力事件。然而她还是非常好奇事情的细节到底是什么样，等了两天，终于在蓉哥和招儿的陪伴下，跑到周姨娘那去打探消息。谁知周姨娘自从见了那个恶霸田文源，日日都是又气又怨的在房里哭，根本不想提这件事。秦绛自己还是个不会套话的主，试探了半天都没能让周姨娘讲，只能悻悻而归。

　　“姑娘嘴也忒笨了，怎么一句都没问出来，还把她招惹哭了。”招儿忍不住小声抱怨道。

　　“去，别说我们姑娘。”蓉哥道，“要不然姑娘直接去问老爷呗。”

　　于是她们三人又乐颠颠地跑去找秦书弈，谁知进了秦书弈夫妇的们，他们夫妻俩一副凝重面孔正商量事。他们俩没工夫敷衍秦绛，只和她说了几句，就让她们先回去。

　　秦绛本想走，但是想想又不能这么轻易放弃，便又回过头来问了一句：“父亲母亲这是在忙什么呀？”

　　哪知夫妇俩对看一眼，一副讳莫如深、欲言又止的模样。秦绛有些奇怪，虽然与田文源发生的这时不太适合自己打听，他们也不用这幅表情吧，秦绛盯着他们夫妇俩，略带一点儿审视观察的意味。

　　柳氏被她看得非常不自在，也有些心虚，忙道：“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商量回洛阳罢了，你也别瞎逛了，回房做些女红要紧。”三言两语把秦绛打发出去了。

　　秦绛有些奇怪，走到廊下故意走的慢了点儿，爬在窗边听了听，却没听到什么，只隐约听见了“绿枝”二字。秦绛记得绿枝早就被赶出府去了，此刻听到，更觉得一头雾水。秦绛无法，只得乖乖回房。

　　又过几日，有传闻说那车夫家里着了大火，烧的领里左右接二连三地都烧成了焦炭，许多人家都倒了霉流离失所。更惨的是那火源的车夫，家里却是在火中半个人都没有跑出来，据说都葬身了火海。有几个泼皮还曾到那已被烧成一片瓦砾的废墟中探寻过一次，找得双手黑黑却是一无所获，最后被周围愤恨的居民给骂走了。

　　秦绛最近都听话地在家读书绣花，猛然听了在外休假探亲回来的招儿讲这个事，着实吓了一跳。

　　“怎么？因为田家在公堂上输了钱，现在竟派人到车夫家放火杀人不成？”秦绛放下手里的书，震惊地叹道：“这世上难道没有王法了不成？”

　　“平头老百姓，真是碰上这样的事情，能有什么办法呢。”招儿和院里的其他姑娘不太一样，她们都是自小在府里长大的，招儿却是年纪大点在外面买来的：她本家就在宛城，是个顶贫苦的人家，她自小跟着家里人见识过身边发生不公之事却有苦难言的境况。她叹气道：“遇上不讲理的官府，吞咱们些银钱也就罢了，遇上这一乡恶霸，是要把人往死里整啊！那些人手黑心黑的鬼，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若是这样说，岂不是我们家害了人家。”秦绛顿时忧愁，这整件事到底是因他们家和田文源的旧怨才闹得这样大的，如今让车夫配上性命，还害得一街邻里都失了家园，让她万分不安。她生性善良，见不得这样的事情，却又未经世事，想不出一点儿能帮忙的办法，最终只能苦恼地埋怨一句：“若是那日我没有那么早走就好了。”

　　“难道姑娘那日没走，田文源就不是坏人了吗？”蓉哥开解她道，“这样的坏人总是日日都要作恶的，难道姑娘日日都要自责不成。”

　　“我只是觉得……”秦绛说了一半，摇摇头说道：“我看爹爹似乎也没什么办法，不然怎么变成这样？你们有什么整治田文源的好法子？”

　　众人都是沉默，一群小丫头能有什么主意。

　　她们互相愤懑地看了半天，都没话说，还是乖乖地按柳氏的吩咐，好好在家读书绣花。不过她们这么听话，却还是有些爱折腾的孩子耐不住寂寞了。秦绯也是听说了这样的事情，立刻气哼哼地来找秦绛了。

　　“姐姐你知道那个事情没？”她冲进来拉着秦绛就问，小嘴叭叭地把这件事又给秦绛讲了一遍。

　　秦绛表示早就听说了，但是无可奈何：“你又能怎么样呢？”

　　“我要打死那个坏老头，让他也知道知道厉害！”秦绯挥舞着小拳头，气得满脸通红。她这几年着实下了苦功夫在踢蹴鞠上，运动量大，高了不少，也长得倒比秦绛显得结实，看着英姿飒爽。现在挥着拳头的模样，倒真有些派头。

　　秦绛本来因为这事挺郁闷的，却被自己妹妹现在这个义愤填膺的样子逗笑了：“你但凡是个男子，准是个暴脾气。”

　　“哼，我但凡是个男孩，那个坏老头现在还能有命在？早被我斩于马下！”她爱听打仗的故事，最爱听那关老爷动不动就把什么人斩于马下了，她想了没词，便把这句话说了出来，逗得满屋的人都哈哈笑起来。

　　秦绯不满地环顾丫鬟们，她们才都强忍着笑意做自己的事情。秦绯仍拉着秦绛说道：“好姐姐，咱们去外面看看，先见识见识那坏老头有什么厉害的地方。”

　　秦绛一怔，还是有些犹豫，一来她本就是乖孩子性格，二来她最近刚碰上一次被人绑架的悲惨经历，对于自己出门还是有些害怕。

　　听秦绛不愿，秦绯百般痴缠，她本着好姐妹犯错一起犯的基本原则，赖皮猴一样地疯狂缠着秦绛百般相劝。秦绛终究禁不住秦绯哀求，还是同意去了。

　　“姐姐，你不必担心。”秦绯笑盈盈地拉着秦绛道，“父亲不是总让我们多出门见识见识吗？既然是父亲首肯，你又担心什么呢？”

　　她把责任甩给秦书弈之后，又得意洋洋地自夸：“至于别的，你更不必担心，咱们多带些护院跟着，谁敢对咱们不利。”

　　于是她们姐妹二人又都换了一身方便在外面走动的男装，相携出府。秦绯经常跑出去玩，她手下的人备车格外熟练，早早就准备好等在门外。她们二人上车，一个护院过来替她们摆好垫脚的，秦绯一边上车一边对那护院笑道：“阿蒙，早呀！”

　　秦绛本没有注意他，秦绯这样特意给他打招呼才朝他看去，只见一个白净憨厚的少年，穿着一身黑色的护院服饰，额头上勒着一根红色抹额倒显得与其他护院格外不同。看着年少但是沉默寡言，冰冷着一副面孔，就是秦绯亲自给他打招呼他也只是点头而已。

　　“他是什么人？你还同他打招呼？”秦绛进了车厢里有些奇怪地问妹妹。

　　“没什么人啦，不过经常陪我出去而已。”秦绯浑不在意，秦绛也不知该怎么问，心思便又转向她们这次外出的目的地。

　　李家庄着了那么大的火，许多无家可归又受伤的人，顾家兄弟便在里长的帮助下搭了一个棚，收容救治伤者。这棚倒是在挺容易见的地方，秦绛她们进了李家庄便看到了，便立刻下车进去看看。

　　哪知她们才下车，和顾城深没说几句话，便有一群田文源手下的无赖跑来寻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