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小姐》盈盈一脱

25、相识

　　秦绛听他说起自己未来丈夫，不禁翻了个白眼，想到那日绿枝便是用未来夫家来污蔑自己，便忍不住哼了一声道：“哼，谁理他。”

　　少年听了猛地抬起头来盯着她，说道：“你说啥？”

　　“大丈夫不拘小节，咱们现在正是生死之间，男女之防暂且放下也无妨。”秦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在他的搀扶下快步往外走。少年听她说得在理，只能闭嘴搀扶，只是脸渐渐有些发红。

　　秦绛看出他的不自在笑道：“问心无愧就好了，何必介怀。古人君子柳下惠，为救受冻女子将她抱入怀中。你今日为了救我才扶我的，自然也是君子行径了。”秦绛的马屁拍得响，可是少年听了反而更是面红耳赤了。

　　“我可不做柳下惠。”少年小声嘟囔着。

　　外面院子里六福正和两个绑匪打得火热，秦绛他们走过看到沿着墙根偷偷溜过去。但是两个那么大的活人过去，怎么会看不到，那两个绑匪喊道：“那臭丫头跑了，快！”

　　但是有六福缠着他们打，他们却也追不过来，六福冲少年喊道：“少爷！你们快跑！”

　　“你不说我也知道！”少年喊了回去，他喊完，之前轻轻的搀扶便换了手势，另一只手环到秦绛背后，抓住了她另一边手臂，然后几乎是架起来秦绛就跑。

　　秦绛感觉自己想被他抱住了一般，也往了方才说的什么危急关头暂时放下男女之防的话，一路尖叫着出去。

　　少年租来的小毛驴就在门口立着，他跑到小毛驴旁边，一把把秦绛抱到小毛驴上，拉着毛驴拔腿就跑。跑出李家庄，秦绛的惊魂才定下，问道：“你的那位家仆，以一敌二没问题吗？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少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跑得够远了，才渐渐放缓了脚步，喘了很久才说道：“放心吧，他没事的。”他拉着秦绛缓缓在路边走着，等到气息完全稳定下来，才继续跟秦绛说道：“六福他是我的近身，所以家里找了大内高手来教他武功，万一在外有什么危险可以及时保护我。只是这小子学武不认真，还管不住嘴成天吃发了福，最后成了这等三脚猫功夫，要不然放倒那两个毛贼还不是轻轻松松。”

　　“哦……”秦绛不知如何评价，只能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少年回头看她一眼，瞧见她脸上尚是红肿着，料定她必是被绑匪打了，心里有些心疼，嘴上随意地问道：“怎么我去寻你的时候，你是躲在那个木箱子里的？我还以为你一定是被绑住的。”秦绛听他问，便把自己骗绑匪的过程和他讲了，少年听了有些惊奇，也有些后怕，感叹道：“你倒是聪明，却也忒大胆，幸而这两个毛贼唇钝，不然还不知你会受什么样的伤害呢。”

　　少年又回首瞧了她一眼，默默从怀里掏出一块白布小包，打开是一块芝麻胡饼，他连同白布一起递给秦绛，说道：“吃点儿吧，看你的样子肯定没吃东西。”他把饼塞到秦绛手里，又从小毛驴身上取下挂着的水壶，拧开递给秦绛。他看秦绛还不吃，便劝道：“没胃口也吃两口吧，很好吃的！”

　　他说着，还用一双关切的眼睛望了过来。秦绛有些迟疑，还是把饼送到嘴边，咬了一口，半天都没吃出味道来。她咬着饼，眼泪渐渐蓄满了眼眶，那种获救后的放松姗姗来迟，终于被这个饼给激发出来。咬下这口饼，她才真正地从那种随时会命丧黄泉的紧绷感中松弛了下来。

　　“这个饼有这么难吃吗？”少年慌了，闻闻自己的衣服，“还是我身上臭味染到饼上了？”

　　秦绛扑哧一声笑了，她嘴里含着饼，眼里噙着泪，笑着摇头：“不是的，很好吃，谢谢你。”少年看着秦绛这样的笑容，也绽放了笑，他指指自己的嘴角对秦绛说：“你这儿有一个芝麻。”

　　吃了饼、喝了水、也恢复了心情，秦绛又恢复了往日的那份自如。她坐在毛驴上笑看少年，笑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姓名。”

　　她这一问，少年扣着手不愿意回答。秦绛俯下身子，笑问道：“公子怎么不答我？”少年敷衍地摆手道：“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没什么姓名的。”秦绛便咯咯笑起来，又问道：“那日的九百两是你给我的吗？”少年慌张道：“胡说，我要是那么有钱，租一个高头大马，何须租一个毛驴代步呢？”

　　“你这个人真奇怪，救了我不肯留名也就罢了，明明是个富家子弟，还要装穷。”秦绛凑近他问道：“做富家公子横行霸道不是更爽快？”

　　“谁说我是富家子弟了。”少年斜她一眼，说道，“我就是个家道中落的穷书生。”

　　“穷书生的近身能请得起大内高手来教武功？穷书生的衣物上用得起暗花罗？穷书生身上吊的玉佩用得起如此晶莹润泽的芙蓉粉独山玉吗？”秦绛连珠炮似的问他。

　　“停停停！”少年慌忙喊停，他自以为已经穿得十分低调了，但是哪知秦绛识货，早一眼看穿了他。他只能承认道：“你慧眼识珠，厉害。我确实不是穷书生，那九百两也确实是我给你的。但是我出来玩耍，就是想要低调，明白不？不能给人知道我是谁。”

　　秦绛看他坚持，便不再要求，只是叹息道：“可是你救我一命，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可怎么称呼你呢？”

　　少年笑道：“我字燕北，亲近的人都这么叫我，你也这样称呼我好了。”

　　“噗，小燕子。”秦绛捂着嘴笑了。

　　少年听见了，心里就犯嘀咕，我叫她小狐狸，她叫我燕子，狐狸好像是比燕子厉害的，那意思不就是她能降住我了？但是转念又一想，狐狸是不吃燕子的，又放下心来。

　　他正胡思乱想这些有的没的，听见秦绛又问他：“那你好端端的为何要送银子给我？”

　　少年嘿嘿一笑，“啊，那天看你下棋，顺手押了一百两。哪知还真让你下赢了，不过我游山玩水的拿着那么多银子可不方便，我把本钱拿回来，那九百两反正也算是你挣的，倒不如上交给你。”

　　“那不行，我可不要。”秦绛果断地回绝。“那些银子我封的好好的，放在家里，我之前托了人帮我找你，既然已经见了你，等一会儿你送我回家的时候还你。”

　　少年笑道：“你不是在替秦大人筹集修筑堤坝的善款吗？这九百两就算作善款，就算我做点儿善事。这回你可拒绝不了了吧？”

　　秦绛听他如此说，心中对他好感又增，微笑道，“那我先谢谢你了。”燕北还是笑嘻嘻的，“该是我谢你，我视金钱如粪土，你帮我处理了，省得我麻烦。”

　　他们行路许久，天色渐渐暗下来，到了晚上，竟然云开雾散，露出一轮圆月来。秦绛仰头道：“真是稀奇，连下了这么久的雨，今日竟然晴了。”

　　“许是上天奖赏，让我可以和小狐狸你共赏圆月啊。”说着，他们二人都仰头去看那月亮。

　　再行几步，前面有一处供旅人休息的亭子，少年牵着毛驴走过去，把秦绛从毛驴上扶下来。他说道：“你先在此休息，我去找些东西来生火，要是有什么你就大声叫我，我立刻回来保护你。”秦绛点头，少年便去了，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秦绛坐在亭子里，眼睛一直瞧着少年消失的地方，虽然看不见人还是一直盯着。冷不防背后有人拍她，她惊得跳起来，却还是站不大稳摔倒，回头看到那拍她的人是一个高个大汉的身形，吓得大叫：“燕北，燕北，救我！”

　　那少年果然很快折返，手里拿着一根很粗的木棍，只管往那大汉头上招呼。打得大汉连连呼庝：“别打了！疼死了，少爷是我啊！”

　　少年认出是六福的声音，送了口气，啐了一口，骂道：“你作死，干嘛要吓小狐狸。”他一边说一边扶起了秦绛。秦绛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是我太莽撞了。”少年只安慰她道：“没事，他那么吓人，我也吓一跳，打他也是白打。”六福委屈巴巴地说道：“少爷，我好容易制服了那两个贼人，交了官府，赶来找你们，你怎么这么无情。”

　　少年又呸一声，说道：“来得好，正好帮我生火，我们刚刚在雨中跑了许久，身上都湿透了，生火我们烤烤。”

　　雨天潮湿，很难生火，六福跪在地上弄了半天方才生气一簇火苗来。他们三人围坐在火边烘烤，秦绛一身衣裳被雨打湿，贴在身上，方才赶着逃命还没觉得怎样，现在坐下来反倒觉得有些羞臊。她偷眼去看身边两人，他们都很自然地没有看自己，让她安心不少。

　　“现在再往前走，也进不了城了，等天明再送你回去。”等大家都烤得暖烘烘的，少年便对秦绛这样说道。秦绛听了，自然点头应承。少年稍稍凑近，看到火光下，秦绛恬静的脸庞上印着红红的五指印，便又起身，不一会儿回来，递给秦绛一个墨蓝色的手帕，说道：“湿了冷水，你脸上的伤先冷敷一下，缓解伤势。”

　　秦绛微微一笑，接过帕子，捂在脸上，刚开始略微刺痛，往后确实冰冰凉凉舒服了许多。

　　六福偷眼看自家少爷，看他和秦绛有一搭没一搭聊得开心，平日里走两步就歪三倒四叫苦连天的样子全没了。他又看看秦绛，见她微笑着听自家少爷胡扯，白色月光下更显出沉默可亲、温柔端庄的气质来。

　　六福点点头，心想原来那老和尚所说竟是真的，这秦家二小姐当真是我们少爷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