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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嘴炮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

  •   当黎湛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熟悉的脏兮兮的天花板,而不是那个自带圣光的白胡子老头。

      她没死。

      黎湛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草垛上。身上盖着的被子随着她的动作滑落,露出了她缠着纱布的一马平川的胸。

      没了被子盖着,门外时不时吹进来的秋风让黎湛感觉到了丝丝冷意,那是活着的人才能感觉到的冷意。

      黎湛没有拉上被子。低垂的碧色双瞳里倒映着她被包扎完全的身体。

      从右肩斜跨至腰部,又长又深的伤口此时已经被纱布层层叠叠的包起。

      已经感觉不到痛了。甚至从伤口处传来了清凉的感觉,应该是夕吹帮自己敷上了一层草药。

      “对不起。”

      爽朗的少年的声线被黎湛压得很低,沉闷又轻如呢喃。

      她并不是对这具花了她四个小时结果差点被自己一瞬玩坏的旧剑一比一身体道歉,她是在对身旁的高杉道歉。

      同样浑身缠满了纱布的高杉晋助此时正靠在墙壁上,单手抵着书安静的看着。听到黎湛声音的他只是平静的瞥了她一眼,随即转回视线,用纤细的手指翻过一页,“不冷吗。”

      “我不该那么冲动的——”

      黎湛猛的握紧了手,低哑着声音喊道,“明明生命是宝贵的。没有人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了!”

      “但我却还是因为冲动害的你差点死了——!”

      高杉没有看向黎湛,搁在书页边缘的手指却始终没动。他没有回话,苍色的视线落在书页上,神情依旧平静到冷漠。

      不一会儿身侧传来了压抑哽咽的哭声,这般没用软弱的声音是谁发出的自然不用多说。

      迟迟没有翻页的书本最终被合上。同样躺在草垛上的两人离得并不远。秋天的被子不重,高杉伸出右手提起黎湛滑落的被子,抖开,然后盖在了她的头上。

      压抑的哭泣声戛然而止。高杉并没有看黎湛头顶被子的蠢样,欺身缩进了被子里,背对着她说道,“对不起是最没有意义的话。”

      “对没有发生的事说‘对不起’毫无意义。对已经发生的事说‘对不起’也毫无意义。”

      “说到底。只能安慰软弱的自己罢了。”

      嘴巴真毒啊。

      头顶着被子,目之所及的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片昏白和温暖中的黎湛不由的轻笑出声。

      但真的让自己好过了很多。

      毕竟“没关系”这三个字,也只会让自己更加内疚罢了。

      但有一点高杉说的并没有错,自己太软弱了。

      只不过是跟着大部队上了几次战场幸运的活了下来而已,就已经开始自负了吗。

      黎湛长叹了一口气,一边把罩着自己的被子取下环在身上,一边说道,“高杉。那个时候你哭了吧。”

      “……你在说什么蠢话。”

      “我看到了哦。你那个时候一边说着‘不要死’一边哭了啊。”

      “哈?你把脑子留在火里了吗。”

      嚣张扬起的笑容隐了下去,黎湛喃喃道,“那时候我以为死定了。但是却听见了银时的声音。”

      “是银时吗。那个时候救了我的人。”

      高杉噤了声,许久没有说话。黎湛疑惑的看向他,但他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详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就在黎湛准备爬起身揪着高杉的领子逼他说话的时候。他用一种没有起伏的语调,开口了。

      “你很幸运。连日下雨树木潮湿,再加上那天深夜雨势加大,导致那场大火并没有蔓延开来。”

      “……你什么意思。我很幸运是什么意思?!”碧色的瞳孔紧缩着,黎湛猛地站起了身,“那银时呢!”

      高杉沉默了一瞬,最终说道。

      去看他最后一眼吧。

      黎湛不知道自己那时候的表情是怎么样的,也不知道听到那句话后自己的心情是怎样的。

      因为比起大脑,身体先动了起来。

      仿佛是为了衬托此时悲凉的气氛般的,雨又下大了起来。

      营地里所有人都穿上了蓑衣,除了黎湛。

      她□□着上身跑动着。伤口因为她大幅度的动作再一次裂了开来,雨水敲打着她的身体,而她却无暇顾忌疼痛和冰冷,只是用颤抖的目光焦急的扫过一间又一间的帐篷。

      终于她在其中一间帐篷的门口看见了假发。他撑着一把伞静静的站在那里,目光涣散的看着地面,周身的氛围冰冷的让黎湛近乎绝望。

      “银时怎么了!”

      黎湛一把揪住了桂的领子,强行让他看着自己,重复道,“假发!银时怎么了啊!”

      桂呆愣的看着黎湛,似乎花了很久才辨认出她是谁。

      然后他将目光移开了。声音极轻的说道,“……是热疾。”

      “原本只是感冒。因为过度劳累而加重,最后变成了热疾。”

      黎湛突然冷静了下来。

      她松开了揪住假发领子的手,紧抿着唇不说话。

      如果自己犯蠢的代价是高杉和银时的命的话,那么这个代价也过于沉重了。

      “桂。去把天人的物资里所有你不知道用处的东西拿过来。”

      “不是桂是假发……哎?你说什么。”

      “夕吹在哪里。”

      “在帐篷里照顾银时……等等,黎湛你是不是刚刚叫我桂了?”

      黎湛没有理睬大脑日常短路的假发,径直掀开了帐篷的门帘走了进去。

      宽敞的帐篷内只有夕吹一人,她依旧穿着那身破破烂烂的和服,却用一块布包住了下半张脸,露在外边的那双棕色眼瞳正震惊的看着自己。

      “黎湛你——等等!你的伤还没好就淋雨是想死吗!”

      原本的惊疑在发现自己既没打伞又没穿衣服,还一副淋完雨后浑身湿透的样子后变为了愤怒。黎湛没有理睬放下了药碗气势汹汹向自己走来的夕吹,只是看着她身旁的白色病床没有说话。

      那张原本放在夕吹的病房里“只有重伤人员”才有资格睡的床上此时正平躺着一个人形的东西,因为白色的床单盖在上面的原因,黎湛并有没有看见人形的脸,但是从床单边缘泄出的银色卷毛可以看出就是坂田银时。

      “什么啊……一副已经死透了的样子。”

      黎湛轻声喃喃道。任凭夕吹百般推搡也纹丝不动。

      就在夕吹发怒准备喊假发把黎湛架出去的时候,她听见黎湛问道,“你父母的遗物,拿到了吗。”

      夕吹沉默了。

      果然。

      那天当天鸟回答自己“好”的时候黎湛就知道山本夫妇肯定给夕吹留了什么,而考虑到他们热爱医学的性格,最有可能的,便是留下了医书。

      而那本集合了天人和人类的智慧,倾尽了两个种族的心血的医书,肯定也是山本夫妇想送给自己女儿的最好礼物。

      也是那对为了医德不顾女儿和自己的安危上了战场,最终死去只留下年幼的女儿一人的自私父母,送给女儿的唯一一份礼物。

      无私伟大“不分敌我”的战地医生短暂的一生中,只对不起了一种人,那便是他们的子女。

      无论是天人,还是人类。

      黎湛看着站在自己跟前,低着头不言一语的夕吹,碧色的双瞳中满是动摇。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再去伤害她。

      但是——

      “那个天人告诉我南边森林旁的村庄发生过热疾。但我在附近看到了天人驻守的关卡。”

      “热疾是传染病。他们敢在那边生活只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他们对热疾免疫,二是他们有治疗热疾的药物。”

      黎湛的声音很轻,她看着静静站里着的夕吹,紧抿着唇,最终却还是说出了口。

      “如果截获的物资中有治疗热疾的药物。”

      “能拜托你,给银时用吗。”

      当最后一个音消散于冰冷的空气中后,帐篷之中就再也没了声音。

      如果是平时的话,黎湛会选择安静的等待她自己做出决定。但现在,就算她等得了,银时也等不了。

      所以,她只能深吸一口气说道。

      “夕吹。我知道你恨着自己的父母。”

      “但是作为医生。你真的能眼睁睁看着银时死么。”

      黎湛的声音越来越急切。所有她能想到的话语她都说了出来,那些大义凛然的虚伪的话一句句的从她口中说出,说的越多她越是觉得自己不堪。

      此时此刻,她才明白漫画中那些喜欢嘴炮的主角有多卑鄙。

      直到黎湛说完了自己最后一份勇气,夕吹才如此回道。

      “我会救他的。就算不用天人的方法。”

      少女稚嫩的声音很轻,却如冰般坚硬。如果强行说动的话,只会让他变得粉碎。

      这就是黎湛最不愿意做的事。

      谁管他攘夷发现自己用天人的药物后会怎么想,黎湛只是不愿强迫憎恨着父母的夕吹用她父母所教授的方法医治银时。用强硬的方法粉碎她内心的冰,挖开还未长好的伤口,逼迫她做她最憎恶的事。

      冰终有一天会化成水,伤口也总有一天会愈合。

      但那总有一天并不是今天。

      但黎湛已经没有勇气去赌一个可能性了。

      “夕吹。”

      黎湛轻声念到她的名字。用冰冷的双手捧着她的脸颊,半强迫的让她抬起头,逼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棕色的双眸因为震惊和惊慌而微颤。黎湛在其中,看到了笑的很难看的自己。

      明明,想至少给她点安慰和鼓励的。

      黎湛用暗哑的声音问道。

      “你是为了什么。”

      “才站在这里,做名军医的呢。”

      棕色的双瞳猛地紧缩。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宽敞的帐篷内响起。

      紧接着的,是夕吹的声音。

      “太差劲了。”

      然而黎湛没有说对不起。

      捧着一堆不认识的东西刚走进帐篷的桂小太郎被这声清脆的巴掌声吓的僵硬在门口。他一脸震惊的看了看夕吹,又看了看低垂着头,右半边脸通红的黎湛,不知道是该说“这都是误会!”还是说“再给黎湛一次机会吧”。

      好在夕吹走到了进退两难的他的面前,不言一语的在他怀里抱着的一大堆东西中翻找了会儿,然后取走了一根奇怪的东西。

      正当思考良久的桂小太郎想说“如果爱有颜色,那一定是绿色”时黎湛搭住了他的肩,领着一脸懵逼的他走出了帐篷。

      帐篷的帘子被放下,遮挡住了桂好奇的目光。帐篷外雨下的正大,但黎湛完全没有打伞的意思,最后还是桂撑起了门口的伞。

      “为什么我们要出来。”桂问道。

      黎湛回的很平淡,“因为夕吹要给银时腚上扎针。”

      桂疑惑的皱着眉。看着黎湛肿起的半边脸,“要去处理下吗。”

      “不用。”黎湛回答的很随意,碧色的眼眸微垂着,“毕竟还小。力气没我妈大。”

      “黎湛。难过的话就不用开玩笑了。”

      “……”

      黎湛没有回话,却弯下了腰,将额头抵在了桂的肩上。

      桂没有躲开。他抬起头,看向朝着两人走来的高杉。

      高杉没有打伞,缠满了纱布的身体松松垮垮的拢在湿透了的麻衣中。黑紫的发被雨水打得一缕一缕,贴在了他的脸上,那双苍色的眼睛在雨中蒙着一层雾。

      黎湛没有看他,而他也只是瞥了黎湛一眼,随即看向桂。

      “你们一个个是嫌命长,都不打伞吗。”桂看着雨中站地笔直的他,“在雨中不打伞好帅什么的是只有幼稚的小屁孩才会有的想法哦。”

      高杉熟稔的丢出“白痴”两字后就没有理睬桂,目光微转看向两人身后的帐篷,“看来银时已经没事了。”

      “……你们两个,早就知道了吧。热疾可是不治之症啊,你们失踪的几天发生了什么吗。”

      然而无论是高杉还是黎湛,都没有回答他。

  • 作者有话要说:  标签里的爆笑是不是该改改……?x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女主是会在该死的时候死x不用觉得GG草率,放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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