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玲珑》南小亭

9、南江粮危

　　南江县衙，沈文谦看着书桌上堆着如小山般的文卷头疼欲裂。

　　洪涝刚退去，南江放晴不足半月，沈文谦成日里既要安抚民心，又要兼顾灾害后的突发情况，着实忙碌。可偏偏此时竟然传出南江粮危，一桩接一桩的事情，简直让他这个初上任的父母官心力交瘁。

　　成主簿和吴县丞也是眉头紧锁。

　　南江洪涝，今年的粮食产量已成奢望，只得靠县中屯粮度过，可商人逐利，才不过数日粮价已是翻了几番，寻常人家都已无力支撑，更何况受灾严重的百姓？

　　南江有粮仓，然而沈县令上报的开仓请求还没有批复，就算批复今日能传回，以南江的屯粮实力也无法支撑人口庞大的需求。

　　沈文谦长叹，“京中可有富庶人家愿意捐粮？”

　　成主簿和吴县丞苦笑的对视，南江的情况沈县令是不知，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哪里有富庶人家愿意捐粮啊，几家粮商你争我夺的不断的提价，谁也不愿意将赚钱的机会推出去。

　　沈文谦也明白发国难财的商人随处可见，只是此时的情况让他心中不免抱有几分希冀。如今久未得到俩人的回应，他明亮的双眼暗淡了几分。

　　“南江各商铺是什么情况，你二人不妨和我说说，也许能找到什么突破口。”

　　花了片刻将南江各大商人的情况梳理了一番后，吴县丞开口道，“南江最有名的两大商人是林金宝和蓝田，众人口中的东林西田就是指的这两家，林家主要经营珠宝首饰，而蓝家则是南江最大的粮商。在二人之下的便是……”

　　“这个蓝田是最大的粮商？”

　　成主簿大约知道沈文谦的打算，摇头道，“想从蓝田身上找突破口是不可能的，他为人圆滑，就像一只滑不留手的泥鳅，不会明着得罪我们，也不会让我们占了他的好处。他最爱的是玉石，据传家中收藏了不少珍贵玉石，南江应该只有珠宝商林金宝有他想要的。”

　　“林金宝又如何？”

　　“林金宝此人一言难尽。”吴县丞叹道，“他本是入赘到程家，可也不知道给程家灌了什么迷魂汤，程家竟然让林金宝逐渐取代了程家的位置，甚至如今都没有程家可言，若是程老爷子还在，说不定还能帮上几分忙。林金宝名下有四个女儿，一个嫡出，三个庶出，嫡出的那个就是程家的血脉，只是没有什么人见过，都说是体弱多病。”

　　成主簿补充道，“都说林金宝是笑面虎，最擅长做的就是笑着捅刀子后还让人逮不到什么错处，和蓝田基本是同一类人。”

　　“照这么看来，想要打动蓝田降低粮价就要先从林家买到玉石？”沈文谦剑眉蹙起，听二人的描述，无论是林金宝还是蓝田都不会什么好相遇之人，何况他一介书生，两袖清风，根本无法从林家购得能让蓝田动心的玉石。

　　成主簿和吴县丞齐齐点头，“确实如此。”

　　“要说心善的商人不是没有，但有实力的屈指可数，除了已过世的程老爷子，大概只剩永济药铺的余老板了。”吴县丞脑中忽的划过一个念头，“听说余老板的侄女正在和林家议亲，也许通过余家的关系可以让林老板那边松松话，以一个较为公道的价位买下林家的珍品。”

　　沈文谦心中一动，若是林金宝能被余家说动降一降价位，他找往日的朋友凑一凑也未必不能拿下一块珍品。

　　“不可。”成主簿并不赞成，“如果余家真的在和林金宝议亲的时候提出了让林家出让利益的条件，林金宝表面或许不会怎样，只怕暗地里对余家的印象就不太好了。若是俩家的关系因此有了什么变数，倒是我们坏人姻缘。余老板是好人，他家的永济药铺也出力不小，不能再拉他下水。”

　　吴县丞哑然，他家中也有一幼子，设身处地想想，如果未来的亲家在亲事未成的情况就要先损了几分自家的利益，他就算捏着鼻子认了心中也会有不快之意。

　　沈文谦思衬道，“不一定要从余家着手，只要有办法不让林家宝漫天要价，我找友人疏通下应该可以拿下一块。”

　　县令准备借钱买玉？！成主簿和吴县丞一惊，县令一年不过百两白银，而玉石的珍品价值甚高，尤其是要打动蓝田这个富商，只怕没有上千两是不行。两人正想劝说沈文谦放弃这个不实际的打算，只听得沈义在厅外扬声道，“老爷，有人求见，说是上回送信的主人家。”

　　“莫非是上回为南江灾后提出意见的人？”吴县丞眼睛一亮，那封信他后来也看了，信中提出的办法条理清晰，目前已在南江试行，颇见成效。

　　沈义咧嘴一笑，“就是那位！”

　　沈文谦一愣，而后大喜，“快快有请。”

　　成主簿眉眼间也有几分欢快之意。

　　一时间，三人一扫方才的凝重气氛，脑中不停的勾画着有学识远见之人的形象。

　　男装打扮的林珑便是在三人期盼而疑惑的眼神中走了进来。

　　只是，林珑的形象和他们想象的出入深远。

　　青衣长衫，乌黑的长发束起，年轻到稚嫩的脸庞英俊非凡，许是太过年轻，看起来还有些许的女气。

　　沈文谦心中微带诧异，笑的温和可亲，“不知先生大名？”

　　“姓林。”林珑细细打量着沈文谦，身姿挺拔，瘦削却不显病弱，眉宇间英气十足，目光明亮清澈，整个人周身洋溢着正气和朝气，直到看的对方多了几分疑惑和别扭才满意的点头，“一直听闻新来的县令一表人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成主簿和吴县丞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也没有擅自插话。

　　“林先生过誉了。”对于林珑的夸赞，沈文谦只是笑道，“先生大才大义，沈某替南江百姓谢过先生。”

　　林珑摆摆手，“我哪里当得起先生二字，不过是略尽绵薄之意，沈县令称呼我小林便是。”

　　林珑没有报上全名，沈文谦也权当没注意，依着林珑的意思道，“不知道小林先生今日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