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魔.逐水》丛秋殊

2、二、灵魂

　　黑暗，没有一丝光亮，我大步地前行，对于这种环境，我自是熟悉，更何况，如今已是一灵魂，又有什么顾忌？但无垠的黑暗阴霾终是耗尽了我的耐心，对走到尽头已不报希望，便席地而坐，闭眼养神。该来的总会来，逃也逃不掉。

　　说来可笑，做了那么久人，如此安安静静自己想事情的时间，真的少的可怜。过去的十八年岁月在眼前浮现。实也没什么好回想的，好像从有记忆以来，每天的生活便在特训与任务中度过，我们的母亲，那个冷艳的女人，同样是我的主人，像对待机器一样对待所有人。她吝啬于对任何人的表情与话语。我没有见过父亲，也从未有人听人提到过，也对，像她这种人，八成是找个种马吧。这样说，是不是不孝？算了，从小到大，就没人教过我道德两字怎么写。母亲，于我而言，代号而矣。

　　我们三姐妹每人都有从小便跟随的属下，一起受训，一切都是那个女人计划好的，让我们生活在一起，等时机一到，便自相残杀，她说，只有无心无情，才可能生存下来。在一起的日子越久，将来动起手来便更能练出狠绝。我知道，她的位子便是杀了那迟迟不让位的老主人，她的母亲，我的外祖母，而得来的。而她，竟引以为傲。那个女人，冷血到令人发指。她的世界，只有征服。然而，非人的训练下，我做到了平静，于她，我不恨，一点都不。有时想，或许她死了，自己应该也只会“哦”一声了事吧。所以，她说，我是个成功的继承人，如果，我能不再耽于幻想。她们不，她们恨她，她们心中，没有爱，都以恨来充盈。其实，她们与她，都是可怜人。

　　不是不知道，大姐和二姐注视着我的目光总是复杂的，但我仍想尽自己的力去亲近她们，我渴望温暖。因此，面对她们的陷害，我都一直隐忍。是从什么时候，她们面对我，连表面上的和睦都没有了呢？大概是母亲一次多过一次的赞许吧。那个女人，是故意的，她想打破我的幻想，想让我如她一般冷心冷情。她不只一次地用没有温度的目光直视着我，说：“溪，清醒点，否则你会是死得最惨得。”

　　想到她，我不禁笑起来，真是应验了呢，可是，又能怎样？我就是不清醒。其实不过是我用来麻痹自己的幻想而矣。她们没有一刻停止过想杀我的企图，是我非要困在自己的妄想中，我当真是个懦弱的人呢。瞧，这就是自欺欺人的下场。
　　那就这样吧，反正现在已经死了，来世，就算生在贫民窟，也再也不要做颜家人。

　　“你，后悔吗？”

　　突然的声响令我本能地警觉起来，忽又想到自己现在不过是个鬼魂，还能干什么？已经糟糕不到哪里去了，便自嘲地笑笑，等着声音的主人自动出现。

　　“你，后不后悔？”
　　随着声音的临近，我抬头看到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男人，不，他不会只有二十几岁，那双眼睛里，容入了太多的沧桑。俊美到不似凡人的面容，给人一种仙子的气质。呵，这地府，不是全都长得很丑的吗？

　　“这不是地府。”

　　他知道我心中所想，真的不是凡人。看来不是和我一样死了不知身在何方的鬼魂。但此时的我，没有心情答理他。

　　“你没有死。”

　　这句话重新将我的注意力吸引回他身上。我皱眉仰视他，等着下文。

　　“看你那表情，真的很想死是不是？”

　　见我不答，他也不恼，径自地说起来，“你怎么可能会死？你是不会死的，永远不会。”他的眼神，容注了太多情感。反正这不是我的任务，我便没什么心思去研究。要让我知道的，终归我会听到。

　　“我只想知道，你后不后悔，没有提前出手，杀了你那两个姐姐？”

　　“你不是知道我心中所想吗？”我撇撇嘴，不情愿地出声。

　　“呵，那也要你想才可以呀。而且，我想听你亲口说。”

　　我摇摇头，“从小母亲便教育我们，世上最不可做的，便是后悔。如果错了，就要承担后果，哪怕是死。”

　　“那，如果给你一次机会呢？”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没说，却想了。不愿，是不是？呵，果真一点都没变呢。”他的声音飘渺极了，像是陷入了某些回忆。

　　“别跟我讲什么前世今生的鬼话，我没兴趣。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我没死，我怎样才能死？”

　　“你不想知道我是谁？”

　　“没用。”

　　“呵呵，真的什么都没变。”稍稍停顿了下，他继续说，“可以说，你死了，但死的是那副躯体，若是常人，灵魂的确是会被招去地府的，是我将你带来这里，这是我建的一个空间，只为等你。”

　　“我与你有仇？”

　　“呃？”他显然得愣了一下，“没。”

　　“那为什么？”

　　“你就那么想死？”

　　“我想尝尝孟婆汤。”

　　“恐怕不行。”

　　我冷笑几声，看着他，“还说跟我没仇，我想忘记这一世，而你在阻拦！”

　　“你的灵魂由我直接负责，现在，我要送你去投胎，历你下世之劫。”

　　“那汤呢？”

　　“你不能喝。”

　　“为什么？”我是真的有接火大了，而面前这人依旧一幅云淡风清，完全不把我露出的杀气当回事。也是，我的灵魂都人家负责了，又怎么可能会怕我一个毫无威胁的小小灵体？

　　“你必须带着这一世的记忆，等过了下一世，一切，便明了了。”
　　这不清不楚的对话，倒让我明白了自己，或是前世的自己，显然是做了什么，有神仙或是妖怪要来惩罚我了。他不说，便怎样也不会说吧。反正，我没兴趣。

　　“现在，我送你去吧，但愿，这一世，你能有些别的体悟。”
　　话音刚落，他轻甩衣袖，我便被一阵不知明的风吹了起来。最后看他一眼，竟见俊美的面庞上，清楚地刻着心疼。心疼吗？怎么可能，连我的母亲与姐姐都。。

　　“颜颜，愿你平安。”

　　是他说的吗？颜颜？我吗？他愿我平安吗？

　　那我又是谁？我要去到哪里？前世，今生，来世吗？

　　我的灵魂飞速地后退，两侧无数的画面闪过，来不及看清，我便渐渐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