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日出》樊舒

19、第十九章 月末和饭团

　　第十九章 月末和饭团

　　窗边的植物长势相当地良好，油亮的叶子说明了主人精心的照料。
　　朝仓收拾好了东西，站在盆栽面前，拿着喷壶替它浇水，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下来，淡黄色的路灯照着雨后的道路。
　　伊集院终于给他来了电话。
　　“收拾好了吗？”
　　“嗯。安藤呢？”
　　“姑且将他安顿下来了。告诉你，他跟我家风华碰面了哦。”
　　“唔。然后？”
　　“听说小淳被你拒绝之后，风华马上就跟他组成受害者联盟了。”
　　朝仓为未来发出了哀叹。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今晚找地方先住。”
　　“连一晚都不打算呆了？真是无情的男人。”
　　朝仓皱着眉头，他闭了一下眼睛，说道：“我得在他回来之前搬走。”
　　“你要是怀着这样的目的让我去找小淳的话，我可是会跟你绝交的哦。”
　　“怎么可能。”这句话朝仓回答得倒是相当快，“他很喜欢你，所以你去安慰的话比较好吧。”
　　“真是不懂少女的心呢阿京你。”
　　“你的少女心吗？那是我最不想懂的东西。”
　　“啰嗦，明明你又不是不喜欢他，拒绝得那么干脆。”
　　“你也是会犯这种毛病的人啊，擅自给人加设定。”朝仓看了一下手表，将钥匙放到了桌子上，提起了行李。
　　“这是因为阿京没有自觉。”伊集院用着相当笃定的口气。
　　“嘉树，你是那种会因为好感答应同性告白的类型？”
　　“唔，看情况吧。”
　　“我这里是拒绝的情况。”
　　“因为这个，小淳哭得很厉害哦。”
　　朝仓胸口一阵憋闷，他深深吸了一口外面冰冷的空气，看着前面来来往往的人，陷入了沉默。
　　“怎么，心痛了吗？”
　　“啰嗦。”
　　伊集院对这句话的理解当然就是yes,他发出愉快的笑声，说道：“好好品尝后悔的滋味吧。”
　　“这次的谈话至此为止了。”朝仓干脆地挂了电话。
　　“小哥，有好货色哦~”在路上发着这种特殊服务广告的人，职业触感不可谓不敏感。
　　朝仓看着递到眼前的印着衣着暴露体态性感女性的小卡片，脸上浮现出微笑。
　　“附近的旅馆在哪儿？”

　　总务部的月末总是格外忙碌，各部门的申请，各种各样的统计报表，甚至是其他课的工作都像洪水一样涌来。
　　安藤强打精神投入到工作之中，情绪却依然低落。
　　“山根——”村田在座位上扯着嗓子喊，“在库管理表做好了吗？”
　　“再等一下，快了。”
　　“太慢了！还有，小柳，领取表和流水核对了吗？”
　　“给你，这个月度的预算表财务部驳回了哦。”
　　“谢谢，诶……这个节骨眼才驳回？”村田露出烦躁的表情，她看向安藤，那个明显身体周围都包围着低气压的身影，到嘴的谴责只能默默咽回去。
　　“淳。”
　　“是。”
　　“预算表，重新核算一下。”
　　“好。”
　　“村田前辈！我完成了！”山根啪地一下站起来。
　　村田本来想询问的话被打断，没好气地接过来：“事情做完了去帮淳。”
　　“是。”山根高昂的情绪在看到村田已经带上怒意的脸，顿时收敛，乖巧地应了一声。
　　他拍了拍安藤的肩：“怎么了，你这张失了恋一样的脸？”
　　“山根……”安藤撇了撇嘴。
　　山根看他这样，立刻看了那边两个忙翻天的前辈，看他们没注意这边，赶紧坐到安藤身边。
　　“喂喂喂，太快了吧？才一个周末哦？”
　　“你说什么？”
　　“不是这么装傻的时候吧！”山根干脆地弹了一下安藤的脑门。
　　安藤捂住被弹的地方，用力地皱着眉：“很痛！”
　　“我没用力啊。”
　　“找打吗笨蛋。”安藤瞪了山根一眼。
　　山根一脸无所谓地耸肩，十分明白安藤根本不会出手。
　　“朝仓前辈说，不会回应我的感情。”安藤垂下头。
　　“还真是普通的回答呢。”
　　“啊？不然呢！？”被用这么随便的口气评论这句让自己如此消沉的话，安藤立刻抬头瞪着山根。
　　“诶？因为被同性告白了，普通不是会说‘对不起，我喜欢的是女孩子。’之类的嘛？”
　　被山根这么一提，安藤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也就是说，朝仓前辈……就算喜欢男的，也不喜欢我的意思……”
　　“何等强大的负能量——直接跳过了重点了吗喂？”
　　看着安藤已经完全消沉下去，山根无奈地搔着头，叹了口气：“真是受够你了。要不要那个啥呀，今晚去喝一杯之类的。”
　　“不要。”安藤坐直了身体，“挑这么忙的日子喝酒太不理智了。”
　　“你这个样子工作才更危险呢。喂，那个给我，我来做。”
　　工作忙了一天，安藤忙到了八点多，山根用着明天做也来得及的借口，直接将他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怎么了？”
　　“回去吧，休息一下。”
　　“……”安藤默默地站在原地，一脸不愿。
　　“诶，干嘛突然闹脾气？”山根见推不动他，站直了身体问。
　　“因为，回去的话……”安藤犹豫地说着，他看着山根最后干脆放弃地说，“山根是个笨蛋，所以不告诉你。”
　　山根头上暴出青筋：“你这家伙失恋的时候为什么这么欠揍？”他将人推到门外，“够了，赶紧滚回去。”
　　“啊呀，山根好可怕。”小柳伸了伸懒腰，眯着眼睨他。
　　啪地关上了门的山根呆滞地回过头。
　　“接下来，该轮到你好好地交待一下情况了。”村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山根僵硬地点了点头。
　　安藤在夹杂着小雨的夜风里走向车站。
　　朝仓已经收拾东西走了。正是因为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回到这个房子这件事情才更加让人害怕。
　　看着好像空了，却还满着的房子，安藤静静地坐了下来，抱紧了双膝。

　　今天也是阴天。
　　安藤清醒过来的时候，看着透进被子里的光线，这个想法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了脑海里。他感到寒冷似地缩了缩身子。
　　掀开了被子，像是自我安慰一样，床的旁边自然地让出了一个位置。眼前的景色熟悉得很，却又像是缺少了某些东西一样，竟然觉得屋子里空荡荡。
　　这样的情绪一起来，他的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
　　镜子里的脸看起来已经不止是糟糕来形容了，眼睛红肿得相当明显，简直就是在告诉所有人，他流了一晚上的眼泪。安藤低下头用冷水泼着脸，明明不想哭，眼泪总在不经意的一瞬间涌上来。
　　现在这样不是很糟糕？游离在痛苦之外的理性却又这么冷静地冒出这种想法。
　　山根见到他的时候，夸张地露出了对他很是失望的表情：“叫你去休息，为什么反而回来之后看上去比昨天还糟糕啊。”
　　安藤吸了一下鼻子，冰冷的空气灌入了胸腔回答道：“睡不好。”
　　“一看就知道是借口还真是找不到吐槽的点啊。”山根默默点头。
　　“淳，早上好。来，热牛奶。”村田难得早早地到了，她走上前来，直接将手里的杯子放进了安藤的手。
　　“哦看上去真是糟糕啊，给你糖。”小柳递给安藤两颗透明的水果糖。
　　完全被当成小孩哄了呢。山根默默地想，能让村田前辈泡牛奶，真是让人羡慕。
　　“谢谢。”安藤点着头道谢。
　　“糖分能安抚心灵哦。”小柳笑着说。
　　“小柳前辈……”安藤哽咽了。
　　“牛奶喝完了，打起精神工作。要是因为这个影响了工作，我可不会手软的。”
　　村田露出职业的笑容，安藤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
　　“出现了，前·大姐头。”小柳笑眯眯地说道。
　　“不准叫大姐头。皋月。”
　　“诶——”小柳发出不满的声音。
　　村田和小柳走回了座位，安藤缓缓地回过头：“我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情报。”
　　“我没听到。”山根面无表情地回答。

　　天上的云层似乎比早上的时候还要薄了一些，透过来的阳光比早上的时候感觉亮了。
　　安藤走上仓库天台的楼梯还在心里还在为会不会见到朝仓而喜忧参半。
　　而天台给他的回答则是空无一人。
　　海鸥站在铁栏杆上，用着黑不溜秋的眼睛瞅着安藤，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意思。
　　安藤站到铁栏前，往前看，海的尽头衔接着一片铅色的天空，天是亮的，阳光却一丝都没有透进来，连海面都变得混沌不清。
　　要是去食堂的话，应该就能遇到了朝仓前辈了吧。安藤松了口气的同时，这样的想法也跟着冒出来。
　　接着，嫌弃自己一样的，安藤用力地撕开了饭团的包装纸。
　　仅仅用醋和盐调味的米饭里，金枪鱼的肉感和味道很快跟海苔混到了一起，在夹杂着些许腥味的风里，反而感觉相当地美味。
　　金枪鱼饭团很美味……安藤一再地确定了这一事实，又觉得口中变得酸涩起来。
　　“啊——你在啊。”
　　安藤刚刚酝酿起来的情绪，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立刻吓到了云层外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