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踏月而来》沈谖

37、第三十七章

　　绿树成荫，蝉鸣阵阵，阳光热烈得叫人睁不开眼睛。

　　签约七星一年有余，陆嘉恒和李颜略有所成，又各自匆匆投入到了新剧的拍摄中。陆嘉恒这次饰演的程洛比他的实际年龄大了六七岁，是个智商超群的年轻创业者。

　　因为得天独厚的优势，他的性格乖张又骄傲，让人羡慕佩服，但有时候又会被他气个半死。

　　陆嘉恒之前虽然饰演过几个不同的角色，但弟弟顾辰和侍卫萧峥都和他本身的性格相近，几乎算是本色出演。程洛不一样，程洛与陆嘉恒待人接物时的谦逊低调全然相反，他的眼里总透着一种漫不经心，所以对陆嘉恒来说也算是一个全新的挑战。

　　陆嘉恒出发去剧组的前一天，去袁彩办公室逛了一趟，恰好碰到袁彩在捣鼓她突然黑屏的电脑。

　　袁彩起身，技巧拙劣又粗暴地拍了拍电脑显示器。陆嘉恒赶紧上前几步抬起她的手腕制止了她。弯腰在电脑后面观察了一眼，发现是电源线松掉了，动手往里插了一插，重新开机。

　　袁彩本来还想跟他道声谢，却对上他一脸不可置信的嫌弃眼神。陆嘉恒拍了拍手，很不可一世地说，“你脑子是用来做摆设的吗？”

　　说时迟那时快，袁彩跟往常般，伸手就往他脑袋上招呼。陆嘉恒灵活躲开，用手挡着求饶，早没有刚才那副傲娇嘴脸，“我错了，错了，入戏太深，没出来。”

　　袁彩这才想起他这两天正在琢磨程洛这个角色，别说，还挺像模像样的，这才勉强收了手，问他：“找我什么事？”

　　陆嘉恒伸手帮她把电脑正了正，道：“我明天就去剧组了，晚上请你吃个饭。”

　　袁彩想了想，晚上没有其他安排，便点了点头。

　　回去的时候，是陆嘉恒开的车，袁彩也没问他定了哪家餐厅，左右她只管吃就是了。这两天因为工作的缘故，有些疲惫，坐在副驾驶上，本想稍微休息一下，没多久竟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停了，窗外，夕阳欲落未落，还剩天边最后一抹红，陆嘉恒正看着她，嘴边还带着一抹温和笑意。

　　她从椅子上稍稍坐起，问道：“到了怎么不叫我呢？”声音还有些刚睡醒的慵懒。

　　陆嘉恒挪开视线，不经意回了句：“也才刚到而已。”

　　袁彩又清醒了一些，这才注意到这似乎是在陆嘉恒公寓附近，没什么好吃的餐厅，倒是有一家超市，还有一个很大的菜市场。

　　袁彩疑惑，“到这儿来能吃什么？”

　　陆嘉恒解开安全带，关上窗，道，“我们去买点菜，自己回家做。”

　　袁彩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他，“你不是请我吃饭吗？我可不会做饭。”

　　“我做我做，我会做。”陆嘉恒顺手把她的安全带也解了，“走吧，再晚菜都卖光了。”

　　袁彩还想说点什么，陆嘉恒已经推门出去了，一关上车门，就戴上了手上拿着的黑色鸭舌帽，又从口袋里掏出同色口罩戴上，动作利索，浑然天成，跟电影里放的特工似的。

　　袁彩没有来过这里的菜市场，或者说她哪儿的菜市场都没有去过，跟在陆嘉恒身后就像刘姥姥逛大观园似的新鲜。

　　这个时间，大多数上班族刚下班，菜市场里热闹繁杂，烟火气十足。有人在竭尽全力地推销自己的菜，有人在挑挑拣拣，有人还在讨价还价。

　　鱼在盆里活蹦乱跳，里头的水飞溅出来，袁彩迅速往后退了一小步。陆嘉恒察觉出动静来，往后退了两步，退到她的旁边，问道：“你想吃什么菜就直说，别跟我客气。”

　　大言不惭，袁彩不太信任地瞧他：“真会做菜？”

　　陆嘉恒“嗯”了一声。

　　“什么都会做？”袁彩又追问了一句。

　　“我尽力。”陆嘉恒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袁彩眼珠子一转，脱口而出：“佛跳墙能点吗？”

　　陆嘉恒：……

　　有个卖鱼的老板抱着个半人高的泡沫盒子，脚步匆匆地过来，嘴里还喊着，“让一让，让一下……”

　　袁彩还在跟陆嘉恒讨论着“佛跳墙”的事情，压根没有注意到身后这位大叔，还好陆嘉恒机警，在她被泡沫盒子撞到之前，伸手捞了她一把。

　　袁彩顺着陆嘉恒手臂的力道，往前踩了两步，不偏不倚撞进了他的怀里。陆嘉恒自成为艺人后，一直坚持健身，肌肉结实，胸膛坚硬，似乎和她在C大时见到的那个高瘦单薄的少年有些不一样了。

　　袁彩抬起头望了他一眼，陆嘉恒又正好低头瞧她，视线撞到一处，呼吸相闻。袁彩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具体怪在哪里又说不出来。她往后退了一步，陆嘉恒也就自然而然地松了手，明明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袁彩却不知为何故意避开了陆嘉恒的视线。

　　搬泡沫盒子的老板回头望了两人一眼，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没事吧。”

　　陆嘉恒大方回了句“没关系”，袁彩却半抱怨半劝告地说了声，“走路看路，又不赶着去投胎。”

　　这下袁彩也不跟陆嘉恒开玩笑了，老老实实跟他选起了菜。袁彩只管动动嘴，挑菜买菜全是陆嘉恒的事情，就连挑菜的时候都格外的专注，一边动手还一边向袁彩科普了一下什么样的蔬菜是比较新鲜。

　　袁彩忍不住“啧啧”感叹了两声，“你看起来还挺专业的。”

　　陆嘉恒丝毫没有要谦虚的意思，麻利地付过钱，回头跟她说，“你住我家那会儿我就会做菜了。”

　　袁彩一想，问：“还是个胖球的时候？”

　　陆嘉恒：……

　　最后出菜市场的时候，陆嘉恒拎了满满两手的塑料袋，有鱼有肉有蔬菜，收获颇丰。

　　回到车里，陆嘉恒摘了帽子口罩，闷得汗都流到眼角了。袁彩抽了张纸巾替他擦汗，十分自然地往他脸上抹了一下，纸巾盖住眼睛又挪开，再次对上他的视线。袁彩的手顿了一顿，把纸巾塞到他手里，道：“自己擦。”

　　陆嘉恒收回视线，胡乱抹了一把脸，便重新启动车子，开回了自己的公寓。

　　和袁彩住的地方不同，陆嘉恒虽然也不常在家吃饭，但厨房里该有的工具一应俱全，一到家，他就让袁彩去客厅看电视，而自己一头扎进了厨房里。

　　袁彩很有当客人的自觉性，窝沙发上看起了电视，她按着遥控器不停地换台，换了一圈又一圈，也没真看进眼里去。倒是不小心瞥到了陆嘉恒放在一旁的剧本，索性扔下遥控器，伸手取了剧本来翻。

　　纸张半旧不新，间或做了一些标记，字迹清晰，这一看就是好学生的东西。她一页一页慢慢翻着，也只是看了个大概，许是天气缘故，总觉得有些心不在焉。

　　电视里结束了广告，开始播放《江山如画》，好巧不巧，正好演到那场她帮陆嘉恒对过的萧峥上战场前跟唐央告别的戏份。

　　当萧峥轻轻环抱住唐央的时候，袁彩突然想起了那夜的情景，心竟然不合时宜地快了一拍。她烦躁地揉了揉头发，陆嘉恒饰演的萧峥确实年轻帅气又忠义，任谁看了都会移不开目光吧。

　　片刻后画面切换到萧钰和秦照，袁彩听到厨房里传来噼噼啪啪的动静，突然有些好奇陆嘉恒是怎么做菜的，便起身踱步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她在厨房门口停了脚步，陆嘉恒又是切菜又是炒菜的，热火朝天，根本没有发现她。

　　他还穿着出门时穿得那件白色体恤，简单围了个深蓝色的围裙，正拿着把刀在洗手台边刮鱼鳞，还是那副心无旁骛的样子。

　　谁会想到，荧幕上那个青葱少年顾辰，那个执剑侠客萧峥在现实中洗手作羹汤是什么样子的。

　　袁彩倚在门框上，漫无目的地看着里面忙活的少年，暖色灯光从他头顶洒下，让他的背影都看起来格外温和，说实话，她还从没见过一个人做菜都做得这么好看的，改天该让他去参加一个做菜的综艺节目，估计又能吸一群粉丝。

　　陆嘉恒收拾完手中的鱼，似有察觉，回头望了一眼，看到门口的袁彩，立时弯了眉眼，“怎么站这里？饿了吗？先去吃个水果垫垫，我这边马上就好。”

　　好像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看着眼前眉清目秀的少年，袁彩恍惚觉得自己是个有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