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落》浮笙

2、夜笙

　　1
　　我一直是生活在生活之外的人。
　　就算是面对穆，也一样，我总觉得爱他好像就是一种习惯。可离开却放不下，于是就不去追究这个问题，是不是真的爱他。其实我在寻找这个问题吧，很多时间去沉思，想很多虚无缥缈的事情，想我的问题，想答案，想不出来的时候就不想去玩！
　　穆说我很有艺术的天分，很有，似乎完美。然后他交我画画，那不过是把自己的想法用色彩去表现，想通了后就感觉其实很简单。可是只有穆知道，我不懂得基本的技巧，很生疏吧，什么素描，静物……乱七八糟。我喜欢用感官去画，没有约束，让色彩自己在我手中展开，描写我的心灵。
　　后来穆就不让我学了，说这样根本不能成为一个好的画家。我赌气地去学了，然后最到最出色，然后报考他所在的院校。我只是想让他重视我一些，他所爱的东西亦该是我喜欢的。可我其实更喜欢用文字去记载自己的见闻，更能把自己的心说的明白些不是吗？或者用音乐，无论快乐悲伤，普通人一听都能明白，直白些不好？
　　我在5岁时被养父从福利院带走，跟随他还有穆一起生活，十年后养父就走了。之后一直是穆照顾我。我们活的相安，我很早就告诉穆我爱他要一辈子和他一起，他总是纠正我，说我不懂得什么是爱，每次都是，没有留余地。于是这样我们就变的安静，彼此之间很少再有话说，可是他还是很关心我，我是明白的。我也简单的活着，依旧每天想着让自己都头疼的问题……
　　知不知道什么是背叛？什么是寒冷？什么是恐惧？什么是饥饿？什么是悲伤？什么是疼痛？……其实不是我要想，因为我都经历过，多到麻木了，其实就跟手上划了个口子一样，没有什么了不起不是，久了就会节疤，然后脱落，然后什么都没有留下。
　　可是，是真的，是真的什么都没有留下吗？
　　我总是笑，发自内心吧，我想是的，因为我笑的时候是真的开心。可为什么总是觉得少了什么，总觉得淡淡的悲伤？总觉得，穆，有疑问，却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就总也不想。按照他要的去生活，也很好。
　　忘记哪天，我看见同班的松的那副画，像是一把利剑一样，光芒四射，他说画的是夜下的海岸的灯塔，可是需要那么突兀地对比么？我笑着说“松，你的画很是尖锐呢！”
　　然后心脏就慢了半拍。因为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他的画，背后的品味儿是那么的令人震撼。光的索求么？黑暗中对光最根本的直接原始的依赖。
　　突然就明白了，我爱着的穆，就是我的光，我是一直在依赖索求光的照耀，他给予生命！这样，对了么？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和松认识后觉得很好，他人很随和，可以一起没有什么顾忌的玩乐。
　　我总是翘课去听别的课程，都是感兴趣的，历史也就是因为看过钱莉芳的《天意》后突发的很想了解现实中的韩信才去听。文学是因为自己爱好，听听别人是怎么用语言而不是色彩去表达自己的内心。篮球么，是挥发自己的力气，让自己累到没有力气去思考，然后可以一觉睡天亮。我总是失眠，在没有穆的房子里，我是如此的敏感，一点点的动静都可以惊醒我，穆没有说让我去他那儿住，就没有要求。我想他该是知道我会失眠，小的时候总是这样，没有他的屋子就是睡不着……
　　我晚上偶尔一瞬间会这么想，没有我的日子，他会过得如何，也会失眠的吗？
　　松说喜欢我的时候我早就知道了，他的心写在他的脸上，我不想失去什么了，然后依旧是朋友……
　　很快就大四，然后喝的烂泥一样回去找穆，借着酒劲儿撒疯的抱着他，一刻也不放，说爱他，他不知道啊，我已经想的很明白了，我想要的是什么，就真的想明白了啊。我要的，就是一辈子和他在一起，不管别人怎么去想，他爱我为什么要躲呢，为什么呢？我们本来就不是兄妹的啊？
　　可是穆他打了我，他打了我，从来没有过的扇我一巴掌。
　　我失望了，一个人跑去海边待着整整一晚上，然后画了一副画《夜落》。他明白的，明白的……
　　然后不出所料的穆买下它，拿着那些钱去实现另外一个梦，去实现自己的梦……
　　2
　　你见证了她的死亡，而我却陪伴她生命的消逝……
　　我总是想起在五岁时的那些日子，母亲的死亡久久萦绕在脑海深处，我不能阻止每次想起她的时候，有那种生命流失地感觉，抽离，慢慢得流走……
　　她日渐干枯的手总是拂在我的头顶，眼中满是淡淡的哀伤，那时的我，还不知道什么是哀伤，只觉得那种眼神是让人觉得没有希望，以后的我总也摆脱不去那种哀伤，穆说我就算是认真的笑的时候，那种气息也会环绕在我的周围。那是母亲生命最后的气息。
　　在她最后一天，父亲终于来了，母亲固执的拉着我的手紧紧的闭着眼睛，不去看他，多年以后我总是觉得，他们之间的爱应该是极至。但我不明白为什么最后等到了的母亲为何选择不去见他，最终导致他的崩溃。我的手被她枯柴般的手拽着，让我恐惧，于是我挣脱，逃离，我只是害怕，无端的害怕。
　　父亲抱着死去的母亲不看我一眼，然后轻轻地说我会一直陪伴你。他为了他的爱，放弃了生命，放弃了我。
　　他们都放弃了我。然后去往他们的世界。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个黑暗的世界。
　　爱情就是这样，一旦沦陷眼里就只有一个人。至少我是这样。我的父亲也是这样。
　　养父找到我的时候，他慈祥地对我说，想不想和我一起生活呢？你还会有一个会画画的哥哥。我根本不做声，从母亲和父亲走掉之后我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静静地活着，希望没有人再会抛弃我，所以假如我只是一个人那除非是我自己抛弃我自己。我五岁的想法。
　　养父不再说什么，第二次带来了穆。
　　我安静地看着他，感受他的呼吸，然后突然不做声眼泪就滑落了。我向他伸出手，他紧紧地抓过，抱着我。
　　许久之后养父总是拿我开玩笑，说当时的我见到穆就好像见到妈妈一样，突然就放下了所有的戒备，说那也许是孩子之间独有的世界，我们之间不存在芥蒂。可是，我知道不是。换成别人来我也许依旧是那样不说话。只有穆，只有穆存在于我的眼中……
　　穆，你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感觉？我们早就在上辈子时就已经认识，可是，却一直不能在一起，终于到了这一世可以在一起，可上帝在你的心里却设置一面不可逾越的墙。
　　也许我从开始就有了答案，只是随着长大，那种与生俱来的气息就消逝殆尽，答案渐渐变成了问题。
　　“你爱我吗？穆！我是爱你的，从一开始，你知道，这不会终止……”
　　千百次，我说了千百次一样的话，他就千百次的回绝。
　　“我爱你像爱我亲妹妹，你是我的妹妹，笙儿……”
　　可他从来不看着我回答，我可不可以自作多情地认为，他有一个习惯，说谎的时候从不敢正视别人的眼睛？
　　你知道，我从来都是注意细节的人，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在说谎呢？可我依然疑惑于我的答案。
　　我和平常人一样的去生活，可我发现我总是生活在生活之外。和朋友说笑时，尽情地高谈阔论的我表面与别人没有任何不同。可是，总是那么一点点的悸动在心尖之上，我这样问自己“你是在开心么？在笑么？是不是很舒服？为什么还是有那淡淡地有如母亲眼中哀伤的气息环绕呢？为什么感觉到生命的流逝？……”
　　我打着球的时候，每进一球的时候，听见别人的欢呼，我知道他们的肯定，可依旧是那样，疑惑的思考“得到别人的肯定是那么的重要吗？别人的欢笑相伴于左右的感觉是美妙的，可还是少了什么。可是少了的，是什么呢？……”
　　“为什么我总感觉自己活在黑暗之中，我总也见不太阳呢？”
　　我总是这样，不停地思考，提问，别人不去想的问题，在于我都是最希望得到的答案。
　　在哪里？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