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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与第二章无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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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原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一方澄澈清湛的蓝天,阵阵涟漪倏然荡开,她动了动身体,思维像破旧的机器没有上润滑油就开始运行时的干涩,没有任何疼痛及不适,她的头脑空空,字面意思。
原本水中的浮力突然变大,她觉得如同坐着一辆速度没有控制好的电梯,这感觉相当奇怪。停,电梯?那是什么?她想了一会儿,确定自己的脑中没有任何东西留下的痕迹,刚才一闪即没的想法与其说是思维,倒像是本能。
一转眼,她已经从水底来到了水面,身体变得轻松,她拨着水面,发出哗啦的声音,举起手,她看着自己的手,实际上这并没有什么用,她的记忆被清空的厉害,除了念原二字,她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不可能对于自己的手做出评价。
她并没有好奇心,不懂任何概念,这里也挺好,但她不能留在这里,一种强烈的使命感驱使着她离开水面,而当离开的决定作出之后,就不需要她继续做出什么事,水流托举着她涌向岸边,她躺在水面上,并不觉得有何不对。
水流将她放置岸边就自行离去,念原坐起,环顾四周,这里相当漂亮,白雪之上是漫山遍野的殷红花林,就好像这个世界就是这副摸样。那种使命感让她站起,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她并不知道这种强烈的使命感到底对不对,但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乐意按着感觉走。
刚刚苏醒的身体有种隐隐的疼痛,说不清是哪里不适,仿佛是全身都疼,又好像这种感觉只是她的错觉。有什么被禁锢了一般,但这不重要,她对此不在意。
这里很大,念原对时间并无概念,她隐约觉得过了很久,但她并没有身体的不适,所以她对这样走并无意见。她走的路上,景致没有明显变化,因此,在景色相似的环境下,实在不能强求她走过的路保持一条直线。
风声轻微,吹落些许绯色的花瓣,这些花瓣落在洁白的雪上分外好看。念原却停下脚步,一切似乎都没有异样,但一切又像都充满着违和,那种使命感愈发强烈,而她却置之不理,而是站在原地,静静的等待。
无需等待多久,一个身影从花林处出现
在极地冰原最南端的空中宫殿——云宫第七层,霜雪般冰色的法阵亮起,宫殿中黯淡的晶石陡然点燃,从四面八方涌来晶莹耀眼的白光,灌注其中,晶石微微悬浮,在妖力的冲刷下,从品相低劣的廉价珠石变成了晶莹剔透的宝石,宝石的芯是浅浅的蓝,悬浮的宝石轻轻的旋转,那浅浅的蓝仿佛会流动。
“君主苏醒了。”大殿中,一声柔曼的女声说到,她的语调绵软,富有韵味,尾音清亮,让人联想到人间纸醉金迷中伫立弹唱的伶人,声音的主人艳若桃李,笑意嫣然,的确不辜负这样妙音。
大殿气势恢宏,也更显出了它的空阔,壁上的雕刻美轮美奂,冰色的地板给人一种水晶制成的错觉,浅淡的颜色充斥了整个宫殿,但即使没有一点点妖怪一贯以来的暗黑风格,反而是像足了凡人幻想中的清修之地,但也依然给人一种“这是反派老巢”的感觉。
殿堂两列是奇形怪状的家伙,但若用奇形怪状来形容,那又有些失礼,毕竟其中也有不少咋一眼看不出什么异常的家伙,那名女子就属于其中之一。大殿的主位,上方的宝座却空荡荡,连同宝座左手首座的位子也是空的。
在场的妖族神态各异,第三君主的苏醒动静相当大,君主石不仅收回了四百年前的馈赠,还带走了利息。真正的主人醒了,便踢开了代主。
妖力被强制抽走的感觉算不上好,更何况一抽就抽了三成。脖颈上带着骨牙项链,在极地冰原也依然穿的相当原始风的一位:“我希望这次殿下醒来后能注意自己的言行,四百年前,她差点让整个冰原背了黑锅!”说话的妖怪有着上好的容貌,颇为原始风的服装也很夺人眼球,榆青来自妖界温暖的南方,对力量的热切渴求促使他在极地冰原落户。
他话音刚落,随即有人附和:“榆大人所言极是,殿下苏醒后,还望她能洗清嫌疑,重振极地冰原。”
一位浑身上下裹满了皮裘,脖子边上一圈白白的绒毛,衣服下摆有一条盘着的蛇尾的年轻男子捻了捻手里的玉牌,略微嫌弃的缩了缩手,随后他抬抬眼,带着一脸看上去就很假惺惺的和蔼表情:“这不怪殿下,殿下年轻气盛,涉世未深,被那些修者引诱才犯下过错,想来,殿下这次苏醒过来便会吸取教训,万不会重蹈覆辙。榆大人该多多体谅殿下,别让那些话伤了殿下的心才对。”
榆大人怒意更胜,他偏首冷笑,目光看着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之言:“年轻气盛?同样年岁,月大人力挫仙界,斩下涟水小儿首级,而殿下竟然被那群修者勾引,做出那样……”
“月大人天纵奇才,得陛下悉心教诲,心志之坚定非常人所及,能有如此作为理所当然,榆大人搞错比较对象了。想来榆大人如殿下那般的年岁,也不一定能比及月大人。”
“你这是什么话!#*@#!&——”
“好了!”女子悦耳的声音响起,同时,大殿的法阵亮起,争吵戛然而止,宝座右手首座端坐的女子笑意嫣然,表情从头至尾没有变过,她的声音依旧绵软,听不见一丝怒意,却无人忤逆:“大人有令——”她说,美丽的容颜上是浅浅的笑,看上去温和极了:“诸位于禁地外十里处扶安亭迎接殿下,即刻动身。”话音刚落,法阵熄灭,脱离禁锢的大臣直身抱拳,齐齐应道:“是!大人!”
从花林处缓缓走出的是一名少年,念原的记忆里什么都没有,连大多数概念都已丧失。但所幸,她的五感俱在,她说不出少年外貌如何。但在少年出现的一刻,那般娇艳的花朵,那般洁白的冰雪,那般明亮的阳光,统统褪色。
像久居黑暗的人怕被日光灼伤,念原闭了闭眼,脑海中无数片段闪过,记忆从暗处走向她的面前,像摊开的画纸,像放映的影像。那是很多很多的记忆,长达几千年,也很完整,念原身无所长,她的记忆是她唯一的凭依。随着记忆的极速恢复,她的力量不再只是本能的发动。技巧,手段,经验一一闪现,最终,记忆的回溯停住,最后的画面,是一名拈花一笑的少女。
仿佛经过千年,而在外界看来仅有数秒。
那是一个极为俊美的少年,乌发如墨,白衣似雪,他的瞳眸让人想到某种深色的宝石,却远比那种宝石美丽的多,他看上去才十五六岁,身材纤细带有着一种挺拔的秀美,就仿佛青青翠竹。
冰原的丞相,月决。
念原再看到他的那一刻,如有实质的轰鸣在耳边想起,那是很久之前的记忆,即使经过长时间的沉睡,也依然光亮如新:磅礴的真龙气息,炽热的箭芒,撕裂的剧痛,最后是淅淅沥沥的血雨。
气刃瞬间成型,这记气刃用了十二分的力度,撕裂空气的啸鸣暗示了这一记的威力,面对攻击,少年反射性的想拔刀,然而手按在刀上,已然握紧刀柄,却硬是停止了动作
气刃眨眼而至,在击破了袍服上各种防御法阵后,仍然颇具威力,血花迸出,少年被余力击退,撞到花树,十人合抱的大树猛烈的摇晃,落下了嫣红的花瓣雨,他背靠着树,滑坐在地上,弯腰猛烈的咳嗽,点点血迹落在衣上,淋漓的血液从他胸前的巨大伤口处流出,染红了身下洁白的雪地。
念原面无表情的走到他的面前,刻意避开地上的血渍,她慢慢的蹲下身,伸手粗暴地抓紧他的衣领口,手臂用力,将他拽近。
念原的手是和她外貌极其相符的柔弱,手指纤细,手掌小而薄,脆弱的仿佛拿不起比眉笔更重的东西。虽然外貌如此,但这只手该有的力量都有,单手掐脖子简直是小意思。
如果要描写月决目前处境的话,大概只有“摊上大事儿了!”这一句可以概括。
如果念原没有感情的话,她会理智的对待月决,绝不会二话不说给他一击,但月决在她沉睡的时候动了手脚,使念原重新有了感情,念原在冲动之下,手上的力度自然也重了。
她问:“连幕吟怎么样了。”
月决微微仰头,让脖颈处的压力得到减缓,顺了顺气,才低笑出声,声音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因为什么原因,呈现出一种微微的沙哑,答案却意外的简洁干脆:“死了。”
连幕吟是人界的修仙天才,年纪轻轻,年龄不到三十,便登上了元婴巅峰,前途无量,飞升在望,而且长的也很好。却在四百年前被月决一箭射死,这件事令年轻一代的修士士气大伤,令无数修士扼腕叹息,倒是应了一句红颜薄命。
念原手上的劲缓了缓,月决因为仰着头,清晰的看见了她脸上的表情:神情仍然寡淡,却可以看出惊讶,然而很快,惊讶慢慢沉淀。蓦然,她松开抓着他的手。
她的眼里没有丝毫情绪,目光却向下移动,随之向下的还有刚才抓住他的手。
手顺他的肩膀滑至他的左胸心脏处,那里是刚才那猛力一击所留下痕迹的起点,从这里到右腹是一条骇人的伤口,本是可以把普通的大妖怪劈成两半的力道,但因为月决本身妖力就相当了不起,就刚才说话的功夫,伤口已经停止了流血。
柔和的银光亮起,月决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动,眼垂下,安静的看着念原的动作。
伤口快速恢复,舒适的温暖迅速缓解了疼痛,掌下紧绷的身体在慢慢的放松,就像得到抚摸的小动物。念原一寸一寸治愈他的伤口,抚着伤口的手轻柔的接近爱抚,而在柔和的银光中,她目色沉沉,神情漠然。
她开口,语调极轻极缓,像飘落的花瓣或是羽毛,声音却如坚冰,带着某种沉闷的质感。某一瞬间,几乎让人以为她在哭泣。
“连幕吟是我的底线,你越过了我的底线。”她声音既不激动也听不出悲伤,脸上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寡淡,缺乏必要的情绪,停在他身上的手也没有丝毫颤抖。念原看着他,冰凉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声音平淡,是缺乏感情的空洞,她又一次很平淡的轻声重复道:“你越过了我的底线,你杀了她。”
手上的银光抚平了伤口,轻柔不留一丝痕迹,治愈之光所散发的暖意惬意的令人不自觉的眯眼。月决静静的抬眼,眸光清淡,与她对视时没有半分慌张心虚,注视她的目光在褪去了温柔的笑意之后,浮现出的是不浅不深的嘲意。
他微微歪着头,精致的眉眼悠悠的弯起,等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声如流泉,温和轻柔的像长辈教导小辈,口吻冷静而含着轻微的怜悯:“那个修士就是殿下的底线了?殿下糊涂了。”话音刚落,他突然抿紧唇,脸色微微发白。
微微顿了一下,他眨了眨眼,忽然就笑了出来,眉眼盈盈处皆是柔水碧波,沾了血的唇瓣比桃花更娇艳上三分,这样的笑容温柔至极,如东风拂过湖水,泛起粼粼波纹,明净的让人心颤。
他的模样本就是极为出色的,这样一笑几乎没有人会视若无睹,
他慢慢垂下眼,安静的看着伤口处她的手,目光平静,温和的轻声细语道:“殿下沉睡了四百年,如今终于苏醒,臣恭喜殿下。”
念原的手从伤口的末端伸进他的身体,齐腕而进,而后整只手在他的体内缓慢的搅动。她手上的银光未灭,治愈仍在进行,手指做着与之完全相反的事,搅碎血肉,捏碎骨骼。制造的伤口刚刚消失,她的手指再次重复之前的动作,如此反复。
等了一会儿,月决伸手隔着宽大的袖摆用了几分力握住念原的手腕,随后略略抬头,四目对视时,清眸弯起,笑吟吟的道:“殿下刚刚苏醒,身体还未恢复完全,不宜沾染污秽,臣有刀,殿下可愿一试?
说着,他另一只手利索的掐了一个诀,立刻,系着腰上的刀自动解下,慢悠悠的飘到念原的面前。
念原慢慢的抽出手,没有了她的动作,月决腹部的伤口迅速的愈合。被血液浸湿了的衣袖黏在她的小臂上,她就沾着满手的血握住刀。
刀有灵性,被别人握住时嗡嗡的震动起来,月决见状又掐了一个诀,刀便瞬间安静下来。
他轻轻的笑,一派从容自若,微微点头示意:“殿下,请。”
折磨月决可以带来什么呢?
念原的情绪并不完善,初时的愤怒惊讶悲伤消退的极快,她现在心里毫无情绪,折磨月决时她连出气的感觉都没有,这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
所以,念原一只手紧握着刀,另一只手聚起妖力,杀招顿起。
她没成功。
她当然没成功。
当她有了杀了月决的想法时,从脑部陡然升起一阵剧痛,随后,她的妖力一窒,再也用不出来了。
手中的刀落地,因为前倾的姿势,她倒在月决身上。
疼啊……好疼啊……
所有的思绪全部消失,她的思想里只剩下疼痛,生不如死的疼痛,恨不得立刻死掉的疼痛,无法忍受,无法忽视。时间概念消失,全世界都只剩下这种无穷无尽的疼痛。
所有的思想在这种疼痛下统统停止,她不由自主的急促喘息,极力缓解这种煎熬的疼痛。
她疼的动不了。
明明是这么的疼痛,可是她的妖力却一片死寂。
月决动作轻柔的将她从自己怀里扶起,让她靠着树,而后施了几个法术将血迹清理干净,完事后便坐在一边,非常安静的等着念原的疼痛过去。
他的目光在君主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黑色的魔纹在念原的脸上浮现,从左颊延伸到她的半张脸,看上去就像戴着一副优雅服帖的面具。念原的五官是一种带着脆弱的柔美,她蹙眉时的姿态能够迅速的激起绝大部分人的怜惜。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月决想,他也许会上前细心的照顾她,甚至会解除她的痛苦。
只要念原对月决怀有杀意,咒就会发作。
魔纹渐渐变浅变淡,估算时间差不多了,月决微微垂头,目含关切:“殿下可有好些了?”
念原全身无力的靠着树,闻言,慢慢的睁眼,随着疼痛渐褪,妖力也慢慢恢复,她的思绪慢慢的回笼,然后,她平淡开口——
“出去。”
好吧,现在她看都不想看到月决。
或者说,她并不是不想看到月决,她只是需要独处。
没有什么想不想的区别,即使已经融合一部分灵魂,不再是无悲无喜,毫无情绪波动的程度。她的感情也发育的极不完善,微弱,出现时间短,影响小。
大概是聊胜于无。
月决毫不在意她的话,他起身垂首慢慢的整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衫,他身上的衣服还有着血迹,气刃能够深入皮肉自然也撕裂了他的衣服,念原之前的动作也让他的衣衫有些松垮。
当然,这种情况下没有一个人会产生什么旖旎的想法。
待月决慢条斯理的整理好仪容,他望了念原一眼,敛了敛笑意,随后弯身认认真真的向她行了一礼。
“臣有一事相告,说完此事,臣自会告退。”
禁地外的大臣安静的等着,连最沉不住气的榆青也按压下心里的烦躁,耐心的等待。苏醒的第三君主有着极地冰原最广泛的权力,极地冰原的一草一木皆在君主的感知之内,背后骂皇帝是一回事,在君主面前,谁不恭恭敬敬的?
日上三竿,时间有些久了。
画眉心下暗忖,正常情况下不该这么久的,殿下和月大人大概是有矛盾了。
她面色如常,没有一个妖怪发现她心里不安,苏醒过来的殿下保留着几成力量?当初估计最好的情况是五成,但那是强大的第三君主啊!也许殿下还有她预料之外的底牌,也许可以恢复七成?八成?画眉定了定神,缓缓呼出一口气,垂目沉思,六成实力的殿下月决一人就可以对付,七成实力的殿下她与月决联手勉强制伏,但他们面对恢复更多力量的殿下确实无能为力。
她远远眺望着花林深处的禁地,脸上一片从容,没有任何等待的不耐和焦急。
禁地里,微风拂过花林,绯色的花瓣飘飘洒洒的落下,也吹散了其中的血腥气,在雪地上,花与血皆为鲜红,让人看着不由的心悸。
绘着精致花纹的青色玉盒散落在地上 ,念原弯身从里面拿出一对墨色的镯子,这对镯子漂亮极了,捏在手中有一种沁凉清透的质感,上面银白色的魔纹勾勒的恰到好处,既把法阵的威力最大化又很好看,一看就知道出自第六君主之手。
地上昏迷的少年模样的妖怪气息奄奄,沾着主人血液的的长刀被插在雪地上。没有惯常温柔的笑意作为掩饰,月决的容颜看起来非常的清冷,还有些傲慢,是很不好接近的高高在上。
他袖摆上的血渍已经干了,摸上去硬硬的并不舒服,念原握住月决的手臂,抬起他的右手,很是轻松的将手镯套在他的腕上。套上的那一刻,银白色的法阵骤然亮起,墨色的镯子变成合适的大小,紧紧的箍在月决的小臂上。再也摘不掉。
月决倏然睁眼,刚睁开的眼里清楚的流露出几分尖锐的痛楚,但转而痛楚消失,既而又浮起了浅浅的温和。他定定的看着念原,倏尔笑如清莲绽放,极是秀丽无害,半响,他眉眼弯弯道:“殿下剑术高绝,臣不如殿下。”
念原神情寡淡,面色波澜不惊,她漠然的看着月决,因为缺乏感情而显得空洞的眼神在他的脸上的停留了片刻,随后垂下眉轻声 道:“狡盛的手艺,可还满意。”
说罢,握着他的左手,正要将另一个手镯套进去。月决忽然手腕轻转,手指轻巧的捏住手镯,不让其动分毫。
狡盛是第六君主的封号。第六君主擅长咒术,手镯上的禁妖魔纹便是由她所绘。这么小的手镯,竟然满满绘上了数十个咒,一个套着一个,生生不息,绵延不止,使这对手镯成为一副精致而残忍的刑具。
月决躺在地上,闻言清淡的笑了笑:“在咒术一道中,狡盛殿下举世无双。”
语毕,他话锋一转,脸上的温润笑意丝毫不变:“殿下可是不喜欢这对手镯?若是殿下不满意,想必陛下也愿意为殿下寻出最合适的来。”
念原蓦地松手,直直看向他,眼底冰凉,声音也仿若冰雾寒透心底:“月决,你再说一遍妖王的处罚。”说着,她忽然毫无笑意的笑了一下,妖怪长的都不丑,念原也一样,她长的好看,可是她的笑看着莫名的瘆人。她慢慢伸手,还带着血迹的纤纤玉指轻轻划过少年清隽的眉眼,最后停留在他的眼角。
仿佛最轻佻的女人引诱风流才子,飘忽的声音唱歌似的动听:“这个镯子的去处,便由你来决定。”
月决笑容丝毫未变,温柔可亲极了,让人不由得卸下心防。他用手撑地慢慢地从地上坐起来,腹部的伤口缓缓流着血液,随着他的动作,失去发冠束缚的青丝流水般泻下,泼墨似的披了他满肩。
月决冷不丁地想,他现在这般模样,该是有多狼狈。
他笑意收了收,也没管对方在自己脸上的手,便从善如流的回道:“陛下的处罚有二,其一殿下与臣须永生佩戴一枚乌灵镯,其二,殿下出入冰原——”月决顿了顿,又忽然笑了笑才说出:“需臣左右随侍”
说罢,垂首,无比恭敬地将镯子递给念原。
念原面无表情地接过,慢慢的将它套在左手腕。
直到夕阳西下,一君一臣才姗姗来迟。
两人都已经清理了身上的血迹,但略一仔细的看,仍然可以从残留的战斗痕迹上看出当时战况的激烈。
画眉的心一沉到底。
是最坏的情况。
妖界的君主制相当特殊,比起还是诸侯分封的仙界,君主专制的人间,妖界的君主制就像是两者的混合。妖界有王室,有实权的那种,控制妖界的中心地带,其余有六位君主,名义上有大片封地和封地的最大权力,但是真正掌事的是丞相,且丞相都姓月。对,月姓就是妖族王室的姓,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但并不是说,君主就是吉祥物,就算是吉祥物,也是终极武器那作用,六位君主,从最强的第一君主到相对最弱的第六君主都代表了妖界的最强战力,平时享受着最好的待遇,到了用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也要发挥应有的作用。
也不知道四百年前月决是怎么上报王室才把极地冰原背叛妖族的锅给掀掉的,总之大问题解决是解决了,但第三君主封岚殿下身上勾结仙界的嫌疑还没有洗掉,重伤沉睡也没有使她幸免妖王的秋后算账,在念原苏醒后,月决和她把四百年前的那笔乱七八糟的事清算了一下。
妖界对待叛徒是怎么样的呢?剥皮去骨,打入炼魂池,成为妖界结界的一部分。但那是一般的叛徒,对待像第三君主如此身份如此力量的叛徒,这种方式就不适用了。
王室交给月决一对手镯,手镯用银白色的魔纹刻满了禁妖阵,戴上便无法摘下,当妖怪的手指划过它的表面时,魔纹一一亮起,指尖是如同被火焰灼烧般的刺痛,而上面的处罚之一是封岚君主终其一生戴着它,之二的处罚则类似于坐牢,除非王室诏令,封岚君主在任之年不得离开极地冰原一步,顺带一说,君主是三千年一变更,距离上一次君主大典才过了不到七百年。
念原并不是妖族传统的大妖怪,这位君主早年在人间生活,将人类的种种的劣迹学了七八分。她随心所欲的程度能把其他大妖怪给活活气死。所以,当月决把手镯拿出来,告诉她处罚内容时,念原和月决又打了一场,这次月决二话不说,直接拔刀,毫不犹豫的和她狠狠斗了一场。
跳过战斗过程和战后相互威胁恐吓,最后结果是一人戴一只镯子,而对于第二条处罚,当念原准备在他的左手上套镯子时,月决也表示了让步。
所以你瞧,再严厉的处罚也禁不住监刑人的放水。
鸣宓宫是画眉的居所,这座放眼整个极地冰原也找不出比鸣宓宫更为华美的宫殿是她备受君主宠爱的象征。
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
眉如远山,眼似水波,这一双眉眼晕染着浅浅的粉红,让人想到朦朦胧胧的烟雨,或者明媚缱绻的春水;肤若凝脂,镜中的佳人一点一点的在眉心处描上一朵小小的青莲,渐变的青色,银色的描边,这朵青莲就仿佛长在了上面,清雅至极。
画眉耐心的打扮着自己,她身穿一件天青色的霓裳,朵朵浅色的莲花开在上面,如若绢缎的青丝被梳成一个典雅的法式,衬得她脱尘绝俗。
“画眉大人好雅兴,不知在下可否与大人一起?”随着一声很是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宫门被打开,进来的是一名身披暗色斗篷的俊美青年,他身着深蓝华服,暗色没有掩盖他的出色相貌,反而映衬出青年轩然霞举,他一只手持着手炉,另一只手拿着一支细长的黑色木盒子,白皙修长手指与黑色的盒子相映异常鲜明,看上去,非常的撩拨人。
画眉依然在为自己化着妆,她连一丝余光都没有给他,仿佛此人完全不存在。
那名俊美的青年仅仅看了她一眼便移开目光,看清了画眉后,他唇边溢出一声嗤笑,却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解开了斗篷,随手将斗篷挂起,而后就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便舒舒服服的躺在了软椅上,好似赖在了这里。
将唇上的口脂慢慢涂抹均匀,擦干净了每个手指,画眉才缓缓起身:“符矜,你来这里做什么?”
此时的画眉脸上没有一丝温软,她面无表情的看着青年模样的妖怪,眉宇间好像凝了一层冰,些许青丝柔顺地垂落在她的肩旁,天青色的霓裳仿佛一层浅淡的云雾笼罩着她,她就好像一支亭亭的青莲,从画中来到了这里。
双目对视,符矜脸上的笑带着点轻佻,看着就让人觉得很不爽,他抬手自然的拿起茶壶,倒了一盏清茶:“我来与你做个买卖。”他看着那名身着天青色霓裳的女子,同时伸手将茶杯推向自己的对面:“一个对你来说稳赚不赔的买卖”
画眉似乎有些惊讶,她的目光轻轻扫过那支木盒子,而后轻轻勾唇。她是很适合这种表情的,这种清浅的表情让她看起来明媚动人。她这样无声的微笑着,唇边的笑意却冰冷缠绵:“我拒绝。”
符矜并没有惊讶,他拿起那支细长的木盒子,轻轻将它抵着自己的唇,嫣红的唇抵着乌黑的盒子,白皙的手指捏着细长的盒身,这副模样有着说不出的撩人,他弯眼,深色的眼眸瞧着她,笑意浪荡:“关于你的——”
“我拒绝。”
他的话才说了开头,余下的便胎死腹中。
符矜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他用黑盒子轻轻地一下一下敲着自己的手,脸上的笑容虚伪又带着浓稠的恶意:“你就这么肯定殿下会帮你?你已经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