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庭深雨潇潇》阙寒

28、第28回

　　等其她小姐们都走远后，李嬷嬷叫来了四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婆子，青萍被其中两个婆子一左一右架上了长凳，另两个婆子各执了一根粗木棍，听到李嬷嬷的一声“打！”后，棍子噼里啪啦重重地打在青萍身上。

　　李嬷嬷特地没用抹布堵住青萍的嘴，而两个执刑的婆子得了吩咐也打得格外狠，因此伴随着棍子落到肉上的闷响声，青萍声嘶力竭的痛呼声响彻了整个院子。李嬷嬷目光森森地看向了旁边的东厢房，她能猜到老太太如此安排，一定是因为这整件事都是此刻在东厢房里呆着的人搞的鬼，不晓得在青萍凄厉的惨叫声中，这一位是否还能坐得住。

　　温婉柔独自坐在东厢房里，脸色惨白。青萍的惨叫声仿佛就在耳旁，尤其越到后面，她的喊叫声约小越沙哑，这样温婉柔忍不住地猜想青萍是不是快要死了。温婉柔承认一切都是自己布的局，可即使是住在大伯家的时候，哪怕自己做错了事也顶多是被打两下、饿两顿而已，她真的没有想到青萍会被老太太活活打死！她现在的脑子里乱成一团：老太太为什么还不放自己回去？她是不是猜到真相了？青萍之后，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温婉柔越想越害怕，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一样。

　　直到外面完全没了声音，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时，东厢房的门豁然被李嬷嬷从外面打开，阳光直射到温婉柔的脸上，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青萍已经被处置了，老太太吩咐了，这次的事情表小姐就当不知道吧，回去后呆子院子里不要再出门了。”李嬷嬷冷着脸，语气淡漠地对温婉柔吩咐道。

　　“我知道了。”温婉柔暗自舒了口气，看来老太太并没有怀疑自己。饶是如此，她出了门看到院子里刺目的那一大摊鲜血时，仍旧忍不住晕眩了一下。难以想象，这棍子若是打在自己的身上……

　　温婉柔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心情回到院子，张口便喊：“于嬷嬷！”

　　于嬷嬷没有出现，却是三等小丫头翡翠走了过来，回答道：“于嬷嬷和珍珠姐姐刚回院子就被老太太院子里的人抓走了。来抓人的嬷嬷说她们犯了大错，老太太要狠狠地处置她们。于嬷嬷和珍珠姐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堵着嘴拖走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她们的行礼连着铺盖卷都被丢掉了，姑娘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什么？老太太知道了！温婉柔的脸瞬间失了血色，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五十棍下去，青萍直接去了半条命，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了，最后想一滩烂泥一样被人一路拖了出去。

　　等在垂花门外的紫檀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她忙跑了过去问道：“李嬷嬷，你们要把青萍带到哪儿去啊？”

　　紫檀的娘和自己还算有点矫情，因此李嬷嬷耐着性子提醒道：“青萍犯了错，我正要找人牙子来卖了她。她这回犯的事儿大了，你最好不要沾惹，省的连你老子娘也连累了。”

　　紫檀吓了一跳，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求情道：“我人小位卑，不敢插手这件事儿，只是青萍如果就这个样子被卖掉，可能就没命了。求嬷嬷容我再跟她说说话吧。”

　　李嬷嬷叹了口气，点点头：“那你可快点。”

　　“哎，谢谢嬷嬷。”紫檀谢过李嬷嬷后，迅速跑到青萍身边。青萍的身后已是一片血肉模糊，衣裳和伤口被血水糊在了一起，紫檀无从下手，只好从怀里掏出金疮药，隔着衣服洒在出血的地方。

　　待上好了药，紫檀凑到青萍耳边说道：“这瓶药你瞧瞧收着，别给人牙子瞧见了。我把你的钱和行礼都收好了，一会儿我就亲自给你娘他们送去。另外我也攒了10两银子，以悄悄收在衣裳最里层，以防万一。你放心，我一会儿会悄悄告诉你娘买走你的是哪个人牙子，她应该会……”后面的话紫檀不敢多说了，但青萍却已经听明白了。

　　青萍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嘴里挤出一句“谢谢”，便哑着嗓子无声地哭了起来。紫檀瞧见她如今的样子实在是心酸，也背过身捂着嘴哭了起来。

　　李嬷嬷只当没瞧见她们的小动作，等了一会儿才说道；“行了，咱们走吧。”

　　当天便有很多曾经碎嘴的丫头婆子被掌了嘴，其她曾经也八卦过的人心里忐忑不安，唯恐自己被查到，就连不曾讨论这件事的人也都噤若寒蝉，生怕自己被无辜牵连到，一瞬间府内人人自危起来。不得不说，老太太这样的铁血手腕也是有好处的，自从清姐儿管家后，不少奴仆都松懈活泛了起来，可经此一事，个个都不得不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谨慎做人。

　　就在满府的下人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时，主人家却迎来了一桩喜事。

　　第二日一大早，老太太便乘了马车前往许学士府，就连大太太也听着微微隆起的小腹随侍在侧。待到了许府，朝门房低了名帖后，许府的守门特意开了中门相迎，老太太和大太太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了底。

　　昨日许学士从翰林院回来后，许夫人便将事情原委详细地告诉了自己的丈夫。许学士一捻胡须沉吟道：“于侍郎我也打过交道，是个才德俱佳的君子，他们府上不应当如此无礼呀？”

　　许夫人叹了口气：“于太太与我自幼便相识了，我了解她的为人，于老太太也是个颇和气的长辈，这事儿她们怕是也不知情。我估摸着是因为于太太有孕在身，于府管制松懈了，底下的人针锋相对、拈酸吃醋才无端把我们芙姐儿给牵累了进去。唉可怜芙姐儿这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这口气我实在是咽不下去！”

　　“这毕竟是于府宅子里的事，咱们如何插得进手去。”许学士看见自己夫人脸上又浮现出怒色，便继续说道：“芙姐儿受了委屈，我这当爹的如何不心痛？只是最重要的还是得看于家的人打算处置这件事。”

　　“岚娘自然不会放过那些下人，还有那个温小姐也别想脱了干系！”许夫人一激动连大太太的闺名也叫了出来。

　　许学士想得却更深远一点：“当务之急是咱们芙姐儿的名声，若是于家有心，最好的办法便是有他们家提亲，只要我们两家有了婚约，那今日之事说起来就是一个不懂事的丫头闹出来的家事，无伤大雅，我们家的面子也能圆过去了。”

　　许夫人也有些意动，可一听丈夫提到“面子”却有些不开心了，立刻嗔怒道：“什么面子不面子的，这可是咱们芙姐儿的终身大事！”

　　“是是是，是为夫失言了，夫人莫恼。”许学士假意赔了罪，哄了哄许夫人，又说道：“其实这也是为了芙姐儿好。于侍郎为人刚正，学富五车，而他的大儿子我也听同僚说起过，小小年纪去年就已中了举人了，有他父亲的提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咱们两家也算门当户对，你与于家的太太又交好，加上这次的事儿是他们家理亏在先，以后若是芙姐儿嫁过去，害怕于家会不好好待她吗？”

　　之前去于府时，许夫人对于钧柏稳重知礼的印象本就很好，更让她心动的是她和于大太太的关系。许夫人深知女子嫁人最重要的其实不是夫妻关系，而是婆媳关系！孝字大如天，丈夫不可能永远泡在内宅内，为人媳妇交道打得最多的还是顶头的婆婆，只要婆婆一个不满意，做媳妇的就别想过得好。而于大太太和自己是多年的手帕交了，如果自己的女儿嫁过去，于大太太就算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也不会苛待自己的女儿，只要上头的婆婆满意了，将来女儿的日子就不会难过。更何况，自己的闺女若是嫁过去那就是当家的长媳了，这里头的好处自不必多说。

　　许夫人心里头已经满意了，可碍于面子，还是嘴硬道：“老爷说得到好听，那也得于家过来提亲呢！”

　　许学士长叹一声：“那就看看明日于家的人怎么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