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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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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殷宁才不管她,继续落井下石,道:“你我是十几年的同学,虽然多年来既不亲近,也从来不靠近,可这十几年来都一个班的,就咱们仨。你要相信这是一种缘分!”
这算什么缘分?骆黎想起佛弥那个冤孽样,怎么都不愿意相信缘分这个词竟然如此廉价了!
“再说了,就你俩那样,我想不注意你们都不行!”
“这和我无关!”骆黎喊了一声,谁要你注意!全都怪那冤孽,总是做些莫名其妙的蠢事!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掩饰的轻咳了一声,不再提这茬。
十几年来,三个人总似初见那般,她惶恐,他主导,他旁观,她流泪,他大笑,他冷眼,她动手,他承受,他偷乐。
殷宁不会真的和谁很好,也不会真的进入哪个圈子,可他确实一直都在,并默默使着坏。
如殷宁所言,十几年来他们三个一直一个班,不亲近,不靠近,却都深谙彼此的脾性,这个人绝对不会说没有用的话。骆黎笃定道:“你这回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有啊!”殷宁大方承认,理所应当道:“他不戴婚戒,因为你还没结婚。所以你赶快!”
“……”骆黎怀疑自己会被这人怄炸,锤着胸口,好一会儿才缓过胸中那口气,爆怒道:“见过逼人结婚的,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他不肯戴婚戒,你不反省,不找他,找我干吗啊?跟我有屁关系!”这人可真是招骂体质,她每次都会被他气得形象尽失,拼着让人大跌眼镜,她也要骂他!
“你就勉为其难,把自己嫁了呗!”殷宁才不管她怎么气,继续没脸没皮,闷闷的说火上浇油的话。
“嫁嫁嫁,我那么忙,哪儿有时间?结婚又不是儿戏,你以为还和百年前那样,蒙着盖头送入洞房就礼成了!”
“汉制不用盖头,没你想的那么麻烦!”殷宁道:“你那儿不是有个现成的?”
“……”谁跟你说什么盖头了!
“……”谁跟你说什么汉制了!
可他说起那个现成的,骆黎一下子默了。她突然不知道殷宁到底要跟她说什么了。
殷宁从来不说废话,因为他懒得张那闲嘴。
如果说去年在X大面对她的质问时,殷宁对她说的是“珍惜”,是为了让她面对自己错付的执着,那么现在他又是什么意思呢?
骆黎才不相信真的只是因为骆骁不肯戴婚戒这种小事。
“混账!”骆黎嗤道:“谁知道你们这些男人哪一句是真话!”不等殷宁说话,转身上车走了。
“……”这回换殷宁叹气了。
女人真麻烦,逃避又回避,就是不肯面对,一旦说中了,就跑得比兔子还快!
在殷宁看来,行不行不过一句话的事,干错利落点不好吗?皆大欢喜或者再接再厉,多么简单的事情!怎么就让他们牵牵扯扯的折腾,实实在在的浪费了小半辈子!
十几年,人生能有几个十几年让他们挥霍!
他向来认为,感情这种事,就该像他这样,既然看上了就行动,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人带回家,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
这些人啊,就是仗着社会主流这个大靠山可劲儿折腾,不作不舒服!
佛弥也是个混蛋!
殷宁又腹诽了一会儿,也上了车,开了没多久就转弯,驶向另一个方向。
骆黎还是去了公司的年会。批了日常文件,中午的时候她带着浅笑出现在年会上,再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她疲惫的靠在椅子上,吐出一口浊气。
“骆总,明年见!谢谢大红包!”
骆黎笑着挥手,示意助理真的放假了。
助理是除了她以外,最后离开公司的人,回家之前还很体贴的给她留了一杯蜂蜜水。
这个助理真的很不错!
突然又听到门外有声音,骆黎以为助理落了东西,回来拿,手上动作没停,笑道:“怎么还不下班?”好一会儿没听到回答,骆黎才抬头,看向门口,看着那里站着的人,她恍惚了。
门口的人没骨头般抱臂斜倚,宽大的广袖垂到脚踝处,明明歪着身子,头却摆的很端正。或许是因为要去见老爷子,他将头发挽了起来,不再是日常的马尾。
他的衣裳其实很简单,并没有电视上演得那么鲜艳华丽,相反单一的灰白中带着些穷酸的倔强,连带着他头上那支老玉簪子都像天桥上淘来的杂货了!
若不是骆黎清楚的知道佛弥不是个吃不上饭的疯子,她准会给他打赏些银钱,然后请他立刻马上离开。
而他那张脸和年代特色十足的气质,更是和穷酸完全挨不上边。
这才是历史书上走出来的美男子!
骆黎几乎抑制不住要惊呼了!
掷果盈车当然是轻的,倘若有这样的皮相,活该卫玠被看杀!
面对这样的佛弥,她板不起脸,脸上少有的带了些轻笑,连说话都轻柔起来,“不就是磕头吗?还盛装打扮一番?”似乎她声音大一点,就会冲到他。
“殷宁如今才被允许着衣。”显然佛弥很得意自己早就穿上这一身成年服装。转而又道:“中午就磕过了。趁着陈皓清在和老爷子下棋,我来接你。”
“哈?”
“我跟老爷子说我想成亲了,老爷子就说晚上一起,在外面团年。”说话间,佛弥自发踱进骆黎的办公室。
他盈盈漫步,带动衣袂轻翻,不至于像书上写的那般是灵动乱舞的蝴蝶,可骆黎偏偏就是觉出了“步步生莲”,啧啧啧,这居然是活在现代的人,这张颠倒众生的容颜,居然就是她早上才见过的那张没有修整过的脸……
“时间还早,我歇一下,你继续忙吧!”说着,佛弥坐进靠窗的那个独立沙发里,阖眼往后一靠,给自己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静了。
骆黎大诧。
闭上眼睛后,他更像是个被摆在沙发里的等身古风布袋戏人偶!
这玩意儿是活的吧……
骆黎忍不住不断抬头看那人偶,以确定他仍然在呼吸。转而一想,她又觉得不对,他要成亲,关她什么事,为什么他要接她一起去吃饭?!
“我……”不去两个字还没能说出口,沙发那边却传来沉沉的鼻息,他已经睡着了!
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骆黎实在无言以对,佛弥这样子,与其说他是来接她一起团年,更像是特意来她办公室补眠的!
骆黎呆呆的看着沙发上的人偶,这个“现成的”,他白皙的不像正宗黄种人,眉毛很挺,鼻梁也很挺,连唇峰都很挺,闭合的眼睛成了两条黑线,像八卦图中黑色的小尾巴。他眼下的乌青并没有因为过了这大半日而消失殆尽,依旧残留了暗色。
乍看起来他是个娇弱的人,细看之下,他五官中的每一处挺立都在喧嚣着同一个词:坚韧。
这个人好看得像个假人,他也像人偶一样,一碰就会坏掉。
想到这里,骆黎赶紧收回目光,将办公室里的空调温度上调了一些,重新盯着显示屏上的文件夹。
骆黎终究拧不过佛弥,六点半准时到了X大后门的酒店。佛弥刚下车就引来一连串的惊呼围观,骆黎嫌他太招摇,踩着高跟鞋咚咚咚的先走了。
酒店是几年前陈皓清拿下殷佬父子时请客的地方,那时候的骆黎还是陈皓清的助理,全程陪着他一路跟下来的,所以不用佛弥说,她也知道殷佬他们会在哪一间包厢。
佛弥推门进来时,骆黎刚收起对殷佬勾下的脖子,正冲陈皓清颔首。他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陈皓清挂好殷佬的外套,才转回来,在老人右手边的位置上坐下,看着佛弥笑道:“这就是你用全部家当换的簪?”
“……”骆黎看着败家簪,一脸不信。全部家当换一根簪?可殷宁说他是因为父母迁走才无家可归的!不对,迁走不会带走房子!他怎么可能只能住在车上?!
骆黎整张脸都变得诡异起来,这群混账男人,全部都是大骗子!
佛弥先冲老爷子一礼,而后才得意道:“无价之宝,那些人不识货,我只把那老俩口的房子给他们,就双手奉上了。”他抬手,爱不释手的摸了一下那老玉簪,又道:“保守估计公元200年至300年间的玉簪!”
“啧啧啧……”骆骁咋着嘴,扯身边的殷宁,紧接着跟进包厢,二人都穿着中山装,显然回去换过衣裳才来的,道:“得亏你只钟情百年,若是跟他这样,一根簪子就要一套老屋,我非得把自己变成台印钞机才行!”
原来如此!
骆黎很生气,她居然收留了一个败家子,还白养他那么久!
“你以为你家吧台里的那台留声机是便宜货?”佛弥翻眼,转身在殷佬下手的位置坐下,连客气相让都没有。
骆骁看明白了,这是接班人的身份确定以及肯定,不会有意外了。
不一会儿菜也上齐了,几样精致的小菜摆在长桌上,老爷子占了一首,左右分别是佛弥与陈皓清,骆黎被佛弥硬拉着坐在他身侧,桌上只余下陈皓清身边一个空位。
骆骁看着哭笑不得,不知道这是没有自己的位置还是没有殷宁的位置。刚想让殷宁坐下,殷宁却先一步拉开椅子让骆骁坐,道:“你坐,我来。”
说着他向上推了推衬衣袖子,免得衣物阻碍他的动作,一手拿筷,一手持碟站到殷佬身边,准备为父亲布菜。
“我……”殷宁不坐,骆骁可不敢坐!殷家一年到头只立这一次规矩,况他这是真正的头一回,这可关乎他在家里的地位,他半分都不敢错。
殷佬抬手示意骆骁坐下,见他还是惴惴不安,道:“下一次你来。”
骆骁的脸上终于浮了个笑,不再那么紧张,他喜滋滋的在姐姐对面坐下。
骆黎看着骆骁变幻不停的脸色,诧异的不得了。这哪里还像她那个嚣张跋扈,总是自以为是的弟弟,她不认识这个人!
她的弟弟她最清楚,是个典型的被宠大的小孩,小的时候要她喂到嘴边才吃,长大以后要她和父亲哄着才吃饭。别说布菜,他只把自己不想吃的给他们父女吃!
“自己人才能给老爷子布菜!”佛弥似乎知道骆黎在想什么,瞅了机会,凑过去在她耳边小声道:“他是怕老爷子不要他。”
原来如此!
殷宁……
骆黎心里明白,殷宁其实真的不错。就像骆骁说的,就算殷宁七窍玲珑心,颗颗都发黑,对全世界散发毒气,可是他对他好,而他很满足。
她一直知道殷宁对骆骁好,非常好。却没想到老爷子也这么照顾骆骁的感受,会特意安抚他的不安。那她这个做家长的还奢求什么呢?骆黎自认,同样的情况下,她自己都做不到这么周全细致又不着痕迹。
而她一直以来趟不过去的那口气,她吐不出来的,拥在胸膛的那口老血,是他利用她,勾引他,并且借助了她身边这个人!
她弟弟终究是被她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