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剑三贫僧心里苦》魔法少女咒世主

67、五十九

　　有了儒生撰写碑文，自然也少不了做法事的僧道，不同于儒门在社会底层一贯以来脱离信仰的印象，苦境遍地的大小寺庙、道观可都香火不错，众人一合计，便干脆请在场的几位身属苦境本土教统的佛道大佬做个见证，意在碑成之日以邀这些佛家僧侣、道观道长们共同主持吊唁。

　　只要规模够大，就不怕僧多事儿少。

　　慰灵碑的选址在当初袭灭天来观战时所处的崖壁，说是慰灵碑，但其实因为牺牲者的数量太多，虽然比起苦境往年时不时闹出来的天灾人祸已经少了不少，却依旧是一个很庞大的数量，如果落实在具体的姓名和籍贯，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石碑以供记载。

　　宵跟在儒生队伍里帮忙做笔录，随行来看看情况的萧中剑实在不喜这样闹哄哄还要和人寒暄的施工场合，他把兜帽一戴、抱着剑倚靠在一株老松下假寐。雪白的剑鞘里是比它更加清澈明晰的涅槃剑，朱闻苍日便在其中栖身。

　　他也曾犹豫过这样做到底值不值。

　　但思考到这个问题时，涅槃已经在铸造中了。

　　火舌舔上了天之焱的剑身，吞噬了冷滟的阳铁之躯，和那些苦寻而来的材料放在一起，狼叔在一旁碎碎叨叨的放血一边催促着宵的冻寒之气，他似无所觉的释放着修为，仿佛看着自己的过去被一点点的熔炼、锻造……

　　一时之间，他好像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被命运不断戏耍的剑者跟着直觉做了选择，在感到那魔元之中存在着两缕有着些许不同的意识之时，率先出手，将那闲不住的朱闻苍日塞进了剑里。

　　慢了一步的狼皇补剑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属于异度魔君的人格在被作为废料剔除后，不甘的消散了。

　　“你想恨就恨我吧。”

　　我不可能放你去报仇。

　　宵有些茫然的抱着雪枭，想习惯性的问些什么，却也意识到了最好不要打扰这两个人的交流。

　　朱闻苍日少有的作为主体，虽然只存在于一把剑中，他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再只是一个化身……或者说，他感应不到太多属于银鍠朱武对异度魔界的归属感了，总觉得哪里空荡荡的，但又说不真切，向来能言善道的他第一次不知道该讲些什么。

　　“萧兄，我……我其实能明白。”朱闻苍日叹了口气，好在剑身看不出表情，不然他的脸色一定复杂极了，“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都不要想太多，他不能怪萧中剑把他当朋友看的太重、而选择放弃了本体银鍠朱武，也不能坦然的接受这一番意料之外的救助。

　　异度魔界可复生者皆已被那恶僧带走，如果此时存在着的是作为异度魔君的朱武，那么他将注定辜负友人和狼叔的希望。

　　自己确实应该当一段时间的剑灵冷静一下。

　　萧中剑是个好人，一直都是。

　　这事儿不能迁怒他。

　　奈落之夜宵见那一人一剑似乎是沟通完了，好在没起冲突，气氛还算正常，这才开口询问详细情况。铸造涅槃剑需要的准备太多，他在儒门有课，这些事情几乎都是由萧中剑和补剑缺完成的，或者说，如果不是因为朱闻苍日忽然GG，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个监护人的背景这么复杂。

　　因为平日里所见的不是绝世剑客者就是朱皇本人、亦或是疏楼龙宿那样的大佬，奈落之夜宵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也算是个有故事的高手。

　　这环境成分还挺多样的。

　　就这么淡了五六天，家里的生活节奏才又调整过来，后来宵接到校里通知，让板书好看或是武学造诣不错的学子根据自愿参与慰灵碑修建工作。

　　这答案都不用问。

　　萧中剑属于武学造诣“还不错”的那一类，这岩壁看上去莫约有十丈高，对于先天人们而言，百丈高峰都不是事儿，这是考虑到百姓没有武功不好吊唁才选了此地。

　　他抬头看了看正准备上山开凿岩壁的众人，深秋风冷、此中修为不佳者多身着长衣外褂，尚有裹着夹袄的普通人哆哆嗦嗦的跟记录者讲述着自家那苦命人是亡于何地何事，又有受助者只形容一个大致相貌穿着、到死不知其身份的无名大侠。

　　琉璃仙境的登记名册整理了数日，也不过堪堪找出一半人的身份，剩下的不是“救助某村不幸殉难的不知名红衣女侠”、“使用一柄铁剑的三十岁道长”，便是“某某门派弟子，有一信物，尸身不辩面目”。

　　此种比比皆是。

　　内蕴圣气的涅槃剑气暴涨，自上而下、在坚硬的山壁上削出一个平整的断面。

　　只有极少数人看到了他出剑。

　　再上一个台阶的天之剑式已无可记载的后续，所谓大成，便是纵观将此作为传家绝学的萧家也无更超越他的人了，而剑道无涯，剩下的地方只能靠空谷残声自己摸索。

　　经历过至悲至痛的人生苦难，萧中剑大隐于市，反倒将剑中锋锐之意尽数收敛，融于天地，一剑尽而万象共鸣。不远处，猫大人见他已走出了阴影，这才暗自点了点头，放下心来，提着杖剑离开了。

　　虽不知是何人所为，但有人开了这第一剑，那么这件事就好办多了，曲怀觞接过部分名册，随即飞身上前、荼蘼剑出——
　　“昔年，神州动荡，有异度魔神自道境入，领麾下魔人……”

　　——

　　“道境玄宗千余烈士之英魂尽覆异土、苦境无数义士豪侠舍命共抗，得此新生。今立此碑，告慰英灵，愿后人失志不忘、丹心永存。”

　　雅僧佛公子一手拖着钵，一手摸着面前刻满人名的石壁，心中亦是存了沉重的敬意。慰灵碑成之日，儒生们累的够呛，全被连拖带拽送回了各自学校，而僧道两方又在原地做了七日法事，到现在已是过了一月有余。

　　“阿弥陀佛。”书中灵于钵中盘膝静坐，默诵往生。

　　雅僧佛公子：“佛友似有所感。”

　　书中灵看他一眼，点头：“佛友亦有所感。”

　　佛公子身边便是红绸瓜果等祭物，这段时间，慰灵碑是游走江湖的大侠们的热门选择，他在这认出不少曾经学生的字迹，很是欣慰这帮孩子能够不畏强权、发自本心的做些正经事。

　　咳咳，不像他，目前还是个寺里蹲。

　　书中灵自然不会明白，自己这位好佛友是在纳闷他冥冥之中该有的几桩牵绊不知为何都无了，这才起了心思出来走走，顺道带书中灵找找记忆。

　　可惜了，别人看不见他，不然可以询问的方向还能多些。

　　名为“镜”的书中灵魂力单薄，至今也只是个金色半透明的虚影，若出了黄金钵设下的聚灵阵，估计一阵风吹来就要散了。佛公子自觉与常人不同，这才能感受到这位佛友的存在，至于其他人，除却曲怀觞偶有拜访时似有所觉，却是未见更多了。

　　可能他那个学生身上也有几分过人之处。

　　一人一灵于此祭拜一番，便准备回无佛寺商讨人类万年不变的主题之“今晚吃啥”，佛公子眼中的和佛友愉快聊天，在他人看来便是一个衣着富贵的怪和尚在对着自己的金钵自言自语，村民们露出“瞧这大师都饿傻了”的怜悯神色，犹豫要不要等下了山给这位大师拿两个菜馍馍先垫着，但又顾忌着他看起来很有钱的派头而不敢上前。

　　走路不看路的结果很快就应在了佛公子身上。

　　按照书中灵的说法，武功再高不吃饭也不能体会到劳苦大众的所思所想，接受了这一意见的他正思考要不要顺路去山脚的村子买些新米，便迎面撞上了一位臂上有缺的佛家僧人。

　　对方面容俊秀美丽，气势不怒自威，身上饰物更是不少，叮叮当当的，被佛公子扭头时扫过的五色流苏挂下一支银簪。雅僧心中尴尬，这人看起来脾气不好，他正要道歉，便见对方捡起地上的饰物，留下一句充满警告意味的“阁下看路！”就气势汹汹的离开了。

　　啊这……

　　头一次看见扫墓还这么火急火燎的人。

　　书中灵同样觉得愧疚，路上便不做言语、以防困扰到他人。雅僧摇摇头，决定把这段小插曲抛在脑后，现下最重要之事乃是他预感自己天命将至，却始终不得其门，既然现在武林诸事皆息，倒不如思考一下是何处暗流使自己这心里长久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