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与伦比的美丽》日影斜

1、第 1 章

　　周一早上，程瑾华坐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里的邮件发呆。
　　助理Stella进来跟她说话，她抬起头，只看到Stella樱红的嘴一张一合，却完全没听到她在说什么。Stella说了几句，发现她神色不对，俯下身凑近了，关切的问：“Elinor，你没事吧？”
　　瑾华怔了一怔，才回过神来，尴尬的回道：“哦，没有，可能昨天睡的晚，现在有点头晕。”
　　Stella说：“那你要注意身体啊，别总是熬夜。”
　　瑾华轻轻的笑了笑：“没事。帮我弄杯咖啡吧。”
　　“好的。”Stella点头道，“9点半周会。”
　　“好，等我5分钟。”瑾华低头去关电脑里的邮件，拿出手机拨号，并示意正要出去的Stella关上办公室门。
　　她站起身，走到办公室窗边，窗外正对着园区一片绿地，有三三两两行色匆匆的上班族穿过。远处一排不算高大的银杏树开始落叶，地上散落着稀疏的金色叶片，隐隐的显露出萧瑟之意。电话里传来柔和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挂了再拨，仍然是同样的声音。可能志杰刚到停车场或者在电梯里吧。她苦笑了一下，收了手机去开会。
　　可是开会的时候，她还是无法集中精神，脑子里总想着志杰那封邮件。“瑾华，我想我们还是分手吧。”他说。
　　一整个早上她都浑浑噩噩的，好不容易挨到中午，趁大家都去吃饭了，她拉上办公室对外间的百叶窗帘，继续给志杰打电话。电话终于通了，那头传来志杰平静的声音：“瑾华。”
　　“你什么意思？”瑾华没好气的劈头盖脸就问。
　　“我……我要说的话，在邮件里都说清了。”志杰的语气里带着点歉意，却又非常坚决。
　　“你喜欢上别人了？”瑾华打电话前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像个怨妇一样婆婆妈妈的，然而真的面对志杰，她还是不能免俗。
　　志杰有点不耐烦：“瑾华，我们分手，是因为我已经对你没有感情了，跟其他没有关系。”
　　“哼，李志杰，我们在一起快6年，你的感情凭空就没有了？你这是变戏法吗？”瑾华不由得越发气愤。
　　李志杰有点气馁，只好说：“瑾华，是我对不起你。我希望你能放下……”
　　“放下？！”瑾华打断了他，声音也不自觉的提高了。“你当感情是水龙头，可以说关就关的吗？”
　　“瑾华，你这是要跟我吵架吗？”志杰问，他顿了一顿又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我看，你不如休息一下，放个假，好好调整下心情，慢慢的也就能看开了。没有了我，你能遇到更好的男人。”
　　瑾华一时语塞，她不知道该对志杰说什么。她很了解他，李志杰向来是个目标明确的人，既然他决定了，瑾华可以挽回的可能微乎其微。倒不是她程瑾华拿得起放不下，只是这分手来的太突然，让她一时措手不及，一腔怒火与委屈无处发泄。李志杰的态度高高在上，倒好像还在责怪是她拖了他的后腿似的。这年头，抛弃人还姿态那么高，真是让她程瑾华窝火。
　　“对啊，我就是想吵架啊。你要分手，还不许我生气了？！你这什么混蛋逻辑？”
　　“唉……”志杰叹了口气，“你是想来打我一顿么？瑾华，别这么幼稚了。”
　　“我幼稚？明明就是你自私！”
　　“对不起……”李志杰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去吃饭吧，别生气了。我承诺给你的30万，下午会转给你的。”
　　“承诺？你的承诺就是个屁，谁稀罕你的臭钱？！”瑾华的眼眶瞬间红了，眼泪几乎要喷薄出来。她想起这些年跟李志杰规划的美好未来，要去常去威尼斯看艺展，要在城市郊区买个带花园的小别墅，生两个宝宝在花园里玩，志杰总是志得意满的对她笑笑说，都会有的。这些承诺，不就如流沙般逝去？这5年多简直就像一场不堪回首的灰色幻梦，就换来李志杰的30万？
　　仿佛感应到她落泪，志杰在电话那头沉默半晌，又长叹了一口气，催促道：“去吃饭吧。”
　　瑾华二话不说挂了电话，似乎是要保住她那残存的尊严。然而，她仍然感到一团怒火在她身体里膨胀，如果不找个地方发泄，她大概会原地爆炸。她不是没有察觉到感情疏淡的蛛丝马迹，然而大家都忙，她无暇细想，又以为两个人时间久了，自然是这样若即若离的关系。她跟李志杰结婚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等忙完手上的项目，等手上的钱足够置业和安置父母，等到她累了想生宝宝了……但是，这一切突然戛然而止。
　　快下班的时候，她手机收到了银行的提示短信，30万转到了她账上。她呆呆的看着信息，不知道怎么办。这钱她是要还是不要呢？如果拿着一叠钞票砸在李志杰脸上，再扬长而去倒是也挺爽。但是，她想起志杰那句“别幼稚了”，她什么时候会是这样自己给自己加戏的人了？
　　办公室外间灯火通明，还没人要下班。马上要年底了，事业部要备战冲业绩，他们一周前已经主动全员加班。程瑾华却一时脑袋发热，开始关电脑，收拾东西，穿上外套准备走人。她提着电脑包快步走过Stella的工位，拍拍她工位的挡板，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快速的说了一句：“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有事给我打电话。”就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办公室，留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街上华灯初上，很久没有正常下班的程瑾华堵在路中间，往前和往后看都是一望无际的车队。一整天几乎没吃东西的她，肚子终于咕咕的抗议起来。她摸了摸车里，想找点东西垫垫肚子。真的发现还有几小包饼干，刚要撕开包装袋，却记起这是志杰留在她车里的。唉，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5年，要抹去一个相处5年的人留给自己的印迹，需要多少时间？需要有多努力？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在试图接受分手的事实了，她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她只是想要发泄。
　　她以龟速开到志杰住的小区。志杰住的地方离她公司很远，路上又堵，她就自己在公司附近买了个小公寓，以前只有周末她才会到志杰家住。这个季度指标压力太大，她连周末都没时间，竟然有一个多月没有来了。8点不到，志杰家亮着灯，她心里一阵紧张，又一阵激动，好你个李志杰，这次要把你逮个正着。分手都不敢当面说，真是无情薄幸可耻没底线的大渣男！
　　到了李志杰家门口，她稳了稳心神，默默的对自己说，要冷静，不能哭，有理有据有节……她敲了敲门，没反应，又加大了力气敲的更大声，终于听到里面的脚步声，不一会门就打开了。
　　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伸出头来，瑾华与他对望了一下，两个人脸上都是疑惑的神情。“李志杰在吗？”瑾华问。
　　“哦，你找李总啊。”男子恍然大悟。“他搬家了，这里他租给我住了。”
　　“什么？搬家了？”瑾华大惊，李志杰什么时候搬的家，在她眼皮子底下，曾经和她最亲密的那个人搬家了，她竟然都不知道。李志杰果然是处心积虑要跟她分手，还怕她打上门去大闹，竟然偷偷先搬家跑了，真没想到这人这么腹黑，她真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那你知道他搬去哪了吗？”瑾华问。男子摇摇头，说话间还对她一番观察，大概也猜到瑾华是什么人了。
　　“那他在公司吗？”瑾华又问。
　　男子答道：“李总出差了。西安有个项目，大概要去半个月吧。”
　　出差？西安？半个月？真是脚底抹油跑的快啊。
　　两个人说话间，屋子里又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带着点防备的看着一脸憔悴的瑾华。“小顾，这是？”她问那年轻男子。小顾赶紧说：“哦，是找李总的。”
　　女孩听了，“哦”了一声，又转向瑾华客气地说了声，“你好。”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瑾华觉得她眼神里仿佛带着点同情，不安的看着自己。
　　瑾华强自镇定的朝她点了个头，低头扫了一眼正对着大门的鞋柜，地上散着一双男式皮鞋和几双女鞋，那男鞋的款式也不是平常志杰穿的。看这个场面，不像是李志杰还在这个家里，拿他俩出来当挡箭牌，她没法像个泼妇一样冲进去检查，只好客气的朝两人说了句“谢谢，那我走了。”
　　小顾急忙点着头说“好的好的，那拜拜。”一副着急送客的样子。
　　乌黑的门在她身后嘭地关上了。
　　程瑾华感到自己的胸口像被捅了一个大洞。李志杰不是她的初恋，却是陪在她身边最久的男人，他们之间的欢乐、争执、和好与感动，他们曾经志同道合、心心相印，一起加班，相互鼓励，梦想着一起创造未来。现在这个人逃也似的离开了她，没有理由，不给她缓冲，不留一点余地，连面都不肯见。难道这些对他来说都没有意义，就像没发生过一样吗？
　　回到自己车里，她开了灯，看着前档玻璃里自己的样子。憋了一整天，她发狠使劲拍打了几下方向盘，手上吃痛，她收回手甩了甩，嘴里“嘶嘶”的，又终于委屈的趴在方向盘上哭了起来。
　　窗外，秋风轻起，几片落叶飘到车顶上，小区家家户户的窗，闪烁着点点灯光。天上有稀疏灰暗的星，一弯细细的月牙，照着世间的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