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花满楼》苑九

5、第五章

　　自那日六娘与小钰儿谈话起，三日后的清晨——本应是花满楼最安静平和的时候，来了一群风风火火的“不速之客”。
　　为首的是一个年纪尚轻的妇人——红唇粉黛，锦衣华裘。她身后跟着一位管家穿着的老者和一群打手。
　　这妇人一跨进大堂的门便大声呼叫起来：“钰青在哪儿呢？”这声音极高，又有穿透力。
　　花满楼除了雅间主的那些姑娘们，素常住在大堂东侧的副楼中，这会儿被这高嗓门叫嚷的都迷迷糊糊的出来看热闹，一个个探头探脑的，不过惧于那群杀气腾腾的打手，这群姑娘都躲在门里面，不敢探出身来瞧。
　　至于二楼的雅间主们，都紧闭着门。
　　六娘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安静的往下看——这次六娘没让珍儿跟着自己，把珍儿留在了房里。
　　一楼大堂里的“高嗓门”环顾四周，目光转到刘娘身上，正好与六娘四目相对——六娘的细眉不自觉的挑起来，安静的俯视着“高嗓门”。而“高嗓门”冲着六娘，泼辣地叫到：“掌事的，我拿了金子，来赎钰青，你把她叫出来。”
　　和六娘猜想的一样，这“高嗓门”是李续那夫人，是来找大钰儿的——自“高嗓门”进门的那一刻起，六娘就在她的眉眼间看见当年那“薄情书生”、当今丞相的影子。
　　六娘当年的薄情郎、珍儿的生父就是当今的丞相武衡。当年的武衡才华横溢，与六娘相好后不久便中了秀才，入朝当了官。正当六娘日夜期盼武衡回来接自己离开花满楼的时候，武衡就风光地明媒正娶了当时老丞相的女儿。六娘托人给武衡送去书信，告诉他自己有了身孕，却没有得到武衡任何的回复。再之后，当年那个傲气的六娘甚至去武衡府中找过他，结果被他府中的管家赶了出来。就在珍儿出生后的五个月，这个如今正在花满楼叫嚣的“高嗓门”便呱呱坠地了。
　　就这样，六娘觉得自己将与武衡老死不相往来。可就在老丞相病故不久，武衡出任新丞相，这之后，武衡竟来信想与六娘重修旧好，纳她为妾。然而，武衡换来的只有六娘由衷的鄙视——当年六娘心中的多情郎永远消失了，在六娘在咒骂声中生下孩子却无奈送走亲生骨肉的那一刻起，六娘便发誓，此生与此人再无瓜葛。
　　不过，六娘这些往事只有自己和死去的师羽知道。如今，六娘从骨子里厌恶武衡这个自私的男人，可他又是朝中的权贵，不好得罪。六娘只好缄默着，不与任何人提及这段过往。而武衡，可能是怕见到六娘难免尴尬，即使花满楼是这帝王城中首屈一指的名楼，他也从不踏进这一步。
　　如今，六娘就那样安静的往下望着叫嚣的武鳞儿，心中无比的鄙夷和厌恶。
　　见六娘没有回话，武鳞儿抬手就指着六娘，嚷到：“就是你，问你话呢，长得挺标致，难道是个睁眼哑巴？”
　　六娘安静的转过身，走下楼，来到大堂，站在武鳞儿面前一尺、近乎贴面的位置上站定，说道：“我这花满楼欢迎喜鹊、百灵、夜莺，就是不欢迎一大早就吊丧的乌鸦。”
　　武鳞儿愣了神，敢顶撞她的，六娘是头一个。一时间武鳞儿气的说不出话来，抬手便甩了六娘一个耳光。
　　这武鳞儿从小便肆意打骂下人，下手极重。这一巴掌甩过去，六娘的血便从嘴角流了出来。武鳞儿后退了一步，冲着六娘嚷到：“放肆！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户部尚书的夫人，另外，不怕告诉你，我的父亲是丞相大人。”
　　六娘薄薄的红唇略略抿紧，假笑着，说道：“六娘不识。只怪这花满楼是老爷们愿意来的地方，这是六娘第一次招待女眷。”
　　武鳞儿自然是没听懂六娘这是在臊她，倒是她身后的管家不好意思的低着头，不自觉地低着头，在原地踱着步，觉得难为情。
　　武鳞儿还以为自己吓住了六娘，叫嚷着：“把钰青叫出来，我把她买了。老丁，把金子给她。”
　　老管家上前，从怀中拿出两锭拳头大的金子，递向六娘。
　　六娘没有伸手接住，瞥着这两锭沉甸甸的金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六娘虽在着花满楼伺候着城中的富贵老爷们这么久，还没见过一下子就能拿出这么多钱的金主。不愧是丞相府的人。”
　　老管家吓得缩回了手，这六娘是在意会他们府中多金，作风嚣张。如果这话传了出去，不仅丞相多年苦心经营的清廉形象要遭殃，就连老管家的主子李续都要跟着倒霉。
　　武鳞儿虽没能领悟六娘的话，但看到老管家这么慌张的样子，自己也一下子没了底气。只是气嘟嘟的冲着说六娘说：“今天不把钰青交出来，我就不走了，你们也别想好好做生意！”——武鳞儿虽然任性嚣张，可是她并不傻。李府的老管家是老江湖了，能令他慌张的事并不多，此时他惧六娘三分，说明那六娘并不好惹。
　　六娘笑盈盈地说：“我去安排人给李夫人抬座位来。”转身就要走。
　　武鳞儿看六娘要走，一把用力扯住六娘的衣服，六娘的外褂竟一下子被扯了下来，半褪在腰间——六娘雪白的双肩裸露出来，合欢襽裙露在外面，□□半遮。跟在武鳞儿后面的打手个个盯着六娘，睁大了眼睛，贪婪地观览着眼前这个美人。
　　六娘本已背对着他们，见此刻这种情况，干脆站定在原地，没有转身去看扯掉她衣裳的武鳞儿，只留给那些无礼的打手一个背影。
　　六娘虽非贵族女眷，但毕竟是这第一风流地的掌事，老管家轻轻地扯了扯武鳞儿的衣袖，示意她要留些情面，不要闹得太过难看。可是那武鳞儿却不领情，嗤了一声，说道：“这里本来就是青楼，这些女人不就应该是给人看的？”
　　就在这时，一个家丁打扮的人从正门溜了进来，伏在武鳞儿耳边说了些什么。家丁说完，武鳞儿故意提高音量，对家丁说道：“告诉我父亲，不用在门口等我，我自己回去。”
　　想是有武鳞儿的身边人有人向丞相武衡告密，毕竟如若“女眷闹青楼”这样的消息传出去，那些丞相安排在自己女儿身边、负责看管武鳞儿的下人们是要被重罚的。可是这武鳞儿竟以为丞相路过花满楼，正好看见她在这——她还故意提高音调，让在场所有人知道自己的爹——丞相大人在外面。
　　见自家小姐不走，家丁转身出去禀告了丞相武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