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连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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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马上就到了月底，生活中的那些小插曲也就这么从他身上碾过去，可能带着些痛，但的确就在一瞬间，过了之后就又绝尘而去了。
今天工作室里刚刚结束了一个大型项目，这个项目来来回回拖了三个多月，磨人的甲方把每个人都折腾的要死，还好总算是结束了。工作室拿到一笔尾款，于是连漪提出大家一起出去吃一顿。
大家都是毕业没有太久的学生，连卫衡也只是毕业了六年而已，说来不过才28岁，一整个团队都是非常年轻的，大家共同话题多，工作氛围也挺好，于是就开开心心答应下来，卫衡也没什么事情要忙，就同意了。
最后商量得出的结论是，大家先一道打车去吃火锅，后面再一起去火锅店附近那边的KTV
吃火锅的时候上了一箱啤酒，众人就七手八脚地去拿，原本是想的男生喝酒，女生就喝果汁，但不知道是不是业务跑多了，几个妹子也都跃跃欲试地拿起酒瓶，大有一副不醉不归的架势。
席间就不可避免地开始打趣新婚不久的李智，一个才进工作室但是平时很会看人眼色的小伙子端起酒瓶子说道：“来来来，我们来敬新郎一杯。”
卫衡和连漪同时皱起了眉头，心道不妙。
小伙子虽然会察言观色，但是毕竟来得比较晚，确实不大知道前辈们的爱恨情仇，一桌人或明或暗地目光都像小欢飘去。
哪知小欢倒是一脸无知无觉，马上就抬起了酒杯。
“对哦对哦！来来来，大家一起！”
众人暗暗把心落回了肚子里，赶忙七手八脚地举起酒杯敬酒，气氛又继续活跃下去了。
转战KTV准备打车的时候，连漪拉住了卫衡，有些纳闷地问他：“之前李智婚礼的时候小欢怎么样？”
“不大好，”卫衡听到她提这个话题，摇摇头：“之前就一直哭，眼睛都哭肿了，我劝了几句，但是我那个笨嘴……你也知道的，好歹最后是没哭了，但是我也没觉得能这么有效果啊……”
连漪皱着眉头有些看不懂事态的发展了，她由于母亲生了病，十一一到就加班加点地回老家去了，也没去婚礼，看着现在像是没事人一样的小欢，不知道该喜还是忧。
两个人还在对工作室的人际环境建设愁眉苦脸，结果就看见小欢拉了李智去角落说话，说了两句，李智竟然还拍了拍小欢的肩，而后小欢就笑了，笑得那叫一个诚挚动人，把远远看着的工作室两个老板看得不知所措。
这又是唱哪一出？
结果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卫衡就收到了坐另一辆车先行出发的小欢的微信
老大！我刚刚和李智谈了一下，感觉自己已经没啥大事了！
卫衡这才把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把手机屏幕递给了坐在旁边的连漪。
连漪对此感到十分惊奇，卫衡的劝慰他是领教过的，也早就领教够了，比如大学的时候她外祖母去世的时候，卫衡也不知道说啥，就只能硬邦邦地憋出一句：“我阿公阿婆也早就走了。”
她原本还觉得婚礼自己没去，小欢会不会有些控制不住，没想到卫衡这次居然化腐朽为神奇，就把这事儿这么过了。
卫衡想了一下，还是回了一句
没事了就好，肯定还有更好的。
连漪一看，这才是卫衡的普遍水平，正想嘲讽对方两句，结果没想到小姑娘居然听进去了。
这次多亏了卫老大！各种意义上【卖萌的表情】
卫衡还以为就是酒店劝劝她这么简单的事儿，没往心里去，只是邀功一般给连漪看了看，也就没说啥了，结果在给连漪看的时候，手机忽然又震动了一下，屏幕上方就适时跳出一行小字。
孟辰宇：我年后打算回国了
连漪倒是没去理会，以为就是个普通的消息，但是孟辰宇这三个字，不知为什么让她觉得有点眼熟。
卫衡却在自己瞥了眼屏幕后没了声响。
“怎么了？”连漪觉得有些奇怪，对方却像是反应了过来，继续没事儿人一样和她聊。
“没啥，有点晕车。”
很难得坐在前座的小朋友也就着晕车的话题插了两句嘴。卫衡一见话题聊开了，也没继续说什么，安安静静靠窗养神去了。
连漪这才觉出一些不对劲来，他看了一眼在窗外灯光照射下半边脸时明时暗的卫衡，不知为什么在他几乎不外露情绪的那张脸，上看出了一些道不明的暗淡。
再看过去，卫衡又和前座的那位聊起了足球，嘴角稍微扬起来，看起来好像还比较开心。
想多了吧，连漪有些疑惑，想了想，把那点幻觉般的捕风捉影压下了心头，不管怎样，确实有些事应当说出来了。
一群人到了KTV还是免不了要唱唱歌玩玩游戏的，于是有人提议：“我看大家兴致这么高，不如我们就玩之前那个喝酒游戏吧！每个人选转盘里一个色，转到谁，谁就可以提一件比较私人的事，要是在场的人，做过这件事，就必须喝一杯酒。”
听起来还有点意思，于是众人连声叫好。
鼓动玩这个游戏的人拨了拨指针，指针就开始滴溜溜地转，最后落到了橙色的区域里，众人赶忙将目光投向了一旁正在忙着往威士忌里兑冰红茶的连漪，连漪原本只是想着自己就跟着大家玩儿玩儿，没想到竟然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稍稍有些诧异，众人兴致却很高。七嘴八舌地叫着：“麻烦连老大开始出题。”
连漪看了看四周围过来的鲜活的面孔，就忍不住笑了，她只好放下杯子仔细想了想，最后出了一个比较简单的：“我十八岁谈了第一次恋爱。”
大家先是一阵群魔乱舞的吼叫，接着，李智和另外两个人就举起了酒杯，在空中碰了个杯，而后又是一阵起哄。
有人吼道：“初恋万岁！！”于是又有人就去拿KTV自带的摇铃，疯了似的加油助威。
接下来就到了第二轮，第二轮被转到的，是提议这次游戏的那个男生，他倒是很会活跃气氛。
“我今天暗地里骂过甲方。”
这下子大家哄笑做一团，这时，有另一个小男孩儿佯装不满道：“这个怎么能算呢！！”结果大家好言好语几句话，又把他哄回来了，每个人都举起了酒杯。
再下一轮，竟然轮到了小欢，她先是有些惊讶地叫了起来：“什么！是我吗？”
想了一想，复而搞起了恶作剧的心思，想了一会儿说：“我曾经暗恋过工作室里的同事。”
有两个新来的不知道这段办公室情史，就只好大眼瞪着小眼，看其他几人的反应，而工作室的老一辈们，除了卫衡和连漪知道小欢和李智偷偷摸摸谈过一段恋爱，其他人竟然也都就这么被忽悠过去了，大家就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不知所措，半晌大家才意识到这是个劲爆话题，赶忙就有人伸手去按墙边的按钮，KTV里离开爆发出一阵喝彩。
众人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七嘴八舌地问。
“是谁啊！”
“我咋不知道这事儿啊？”
“小欢这什么情况？”
卫衡倒是有些惊讶，复而就笑了。既然小欢自己都敢打趣自己了，那说明这件事儿确实也就是过了。
而始作俑者却只是轻轻巧巧地笑了笑，也没说话，恶作剧似的摆了摆头。
谁知还没把这事儿消化过来，竟然还真的有人举起了酒杯，是新郎官李智。
大家都愣住了，接下来又爆发出更加吵闹的起哄声，李智先是看了眼小欢，而后将酒一饮而尽，稍微机灵点儿的人，这才在看懂这两人摆在明面上却又丝毫不愿去解释的相逢一笑泯恩仇，恍然大悟地拖长了尾音，其他人却还是摸不着头脑一阵疑惑，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一副尼克杨的黑人问号脸，追问当事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果两人还没开口，众人之间就又炸开了一颗深水炸弹。连漪竟然也端起了酒杯，平静地看了大家一眼，而后仰头喝光了酒，大家先是一愣，马上就又鬼吼鬼叫起来。
“谁啊谁啊！连老大！”
“天哪！女神竟然也心有所属了！”
另一个和卫衡连漪一辆出租车来的小男孩见连漪喝了酒，竟然立刻也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整个脸都要憋成猪肝色了，竟然还有闲工夫再去看连漪一眼，把所有的“女神我是真的喜欢你”的情绪就这样明明白白挂在脸上，耳朵也红透了，简直就是一目了然。
连漪先是一愣，对那男孩的热情有些始料未及，也没说话，众人却不领情，还在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追问喝酒的三人。
连漪倒是轻轻巧巧做了个单手托腮的动作，把喝光的酒杯推出去，丝毫不受这些人的蛊惑，她说：“这可不在游戏范畴内啊。”
说罢，就要大家开新的一轮，众人虽然没得到想要的情报，然而连漪是他们的上司，却也对此无可奈何，再加上游戏真正开始进入状态了，也就没有推诿，继续玩了起来。
卫衡虽然也是老大，但是由于脾气好，大家也都不太怕他，再加上众人确实对他的情史非常感兴趣，于是开始变着法子套他话。
等到一轮喝下来，卫衡觉得自己舌头都大了，不过众人倒是很扫兴，玩了一圈居然才只得到卫老大谈过一次恋爱、有过一个求而不得的人，这么一点情报，其他大尺度的问题更是基本和他绝缘。众人开始私底下编排，觉得卫衡就是寺庙里的俗家弟子，清心寡欲不染凡尘。
卫衡倒是不知道别人对他什么看法，他基本上不应酬，喝了几杯酒就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只好赶紧趁乱溜出去吹吹风，顺便抽根烟。
脑子里又想起之前游戏时连漪的问题：“有过一个暗恋很久，没有得到的人。”
而后对方在一群年轻人的群魔乱舞之中静悄悄坐着，抬眼看了自己一眼，又低头抿了口酒，目光有些不同于往常，联想到之前在工作室暗恋的人的话题，卫衡忽然开了窍，却又生怕由于自己的敏感搞错了一些事情。
可是这个问题带来的思绪还远不止于此，他脑子里避无可避又想起一些事情，想起小时候，这个问题一抛出，他整个脑袋就乱成了一锅粥，于是他当时干脆也没去想，就仰头干了手边的那杯酒。
他一面想着，一面拿着烟翻来覆去的看，只见那烟头渐渐黯淡下去，只剩点火星在最里面挣扎地亮着。
平常是不大抽烟的，这次确实是心里不痛快，靠在光洁的大理石墙面上，冰冷的触感透过三层衣服传到肩胛骨，还是凉的，烟抽了一半，却见连漪也出来了。
连漪侧靠在墙上抱着双臂，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只是说着：“怎么？老了？怎么这么不合群？”
卫衡也回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只是笑。
他们两人是在大学时认识的朋友，一开始是老师牵头两人合作做一个比赛，卫衡负责室内，连漪负责园林造景，这是不在一个专业的两人第一次交集。
再后来，两人大二的下学期，一个大三的学长牵头成立了个工作室，两人因为技术都不错就被笼络了进来，卫衡那个时候更是早就在外面做效果图赚钱做了有半年之久了，之后因为工作室的缘故，大家才熟络起来。
后来工作室的学长学姐们都大他们一届，也就提前他们一年毕业了，为了欢送学长学姐，大家决定先吃着火锅再去唱KTV，结果两个人反到成了工作室里最终剩下的两人，卫衡还记得那一年在KTV，连漪也说过同样的话：“怎么，比别人小就这么不合群，一个人偷偷跑出来？”
像是回忆起往昔一般，两个人都心领神会地笑了。
“有什么感想吗？”连漪在这时忽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卫衡还在追忆往昔，对忽然的这一下却也有些准备，他把视线转过去：“什么什么感想？”
“对于今天。”连漪说完，露出自己下颌漂亮的线条，歪着脖子去看对方。
“挺好的……大家时常出来玩儿，感觉也不错。”
“那对于今天的真心话大冒险呢？”
卫衡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这么直白，他笑了一笑，却也只是说：“游戏挺有创意的。”
连漪听见了却没作声，先是伸手摘掉了卫衡手上的烟，朝垃圾桶走了两步，把抽了一半的烟掐了，又转过头去问卫衡，眼神倒是自信地紧，不惶恐也不紧张，她只是说：“你不想知道我暗恋过谁？”
卫衡脑海中的警铃当啷作响，演戏却是要演足，他赶忙举起了手，做出“绕了我吧”的动作，说着：“我第六感可不发达，猜不准。”
对方见他都防备至此了，于是笑了笑，也不戳破，只是换了个话题。
“你呢？你女朋友谈过一个我倒是知道，一直暗恋的人，难道也是那个？”
话题竟然奇异地就偏转了，卫衡还有些没能反应过来，身体却诚实地摇了头。
他沉默了半晌，也带着一点想让对方死心的意味，终于还是决定说出口。
“不是，是我一个青梅竹马。”
连漪这才第一次从卫衡口中听见这么一号人物，结果才开了个头对面就没了声响。
她只好换了个姿势靠在墙上，把自己海藻一般的长发拨弄到肩前，抱着双臂继续提问：“那你和她在一起了？你不是只谈过一次恋爱吗？”
大概默认那是个女孩子了。
“没谈过，就自己一直喜欢吧。”
连漪对卫衡这么多年来的清心寡欲忽然恍然大悟，却又立刻胸闷起来，这样在她面前剖白自己对别人的喜欢，就是明明白白的拒绝了。
她却还明面上装着不可思议，把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收起来，只是问他：“她知道吗？”
卫衡低着头，嘴角噙了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说道：“应该知道吧，之前差点就在一起了，后来我家里出了点事故，妈妈病了，也就没在一起。”
听到这里，连漪发现确实没自己什么机会了，却还是装着没什么事地样子，问他：“你还喜欢他吗？那么久了……高中开始的？”
卫衡听后却笑了一下，大概是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扰得他不安宁，又或是酒精混在血液里流过大脑和心脏，让体温沸腾起来，再或者是十几年来他一直过得像个严丝缝合的啤酒瓶，而如今盖一打开，那些瓶身里的东西就不管不顾地咕嘟咕嘟往外冒，但总算是在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同外人提起了这件事。
他认真地转头看着连漪，回答她连在一起的两个问题：
“还喜欢，也比那还早。”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连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