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缠头》梅有肚子

29、深夜造访

　　一日之间，三条人命。三场丧事，半年办完。

　　遮遮掩掩欲盖弥彰，挡不住的悠悠众口。坊间传闻赵家要开始落败了，先前的喜事一桩接着一桩，如今的丧事就是盛极而衰的现世报。

　　戴珧一如往常，隔三差五总是去赵府看看柴丝言。赵夫人不在以后，赵府上下萧条了许多。平日里叽叽喳喳的贵妇们不复往日的光彩照人，见到戴珧的时候总是灰头土脸的快步走开。戴珧心里渐渐明白，对柴丝言的任何苛责都显得毫无意义。这其中使戴珧真正害怕的是，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变成这般冷血无情模样，而那些模糊的真实往往比眼前正在发生的更加真切。

　　念祖的死依旧像一场梦魇挥之不去，大半年来往复循环地折磨戴珧，即使戴珧搬回蔡府也无法摆脱这噩梦。她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床上辗转难眠，守夜的丫头在烛火下打瞌睡发生了鼾声。有人轻轻的推开房门，在微弱灯光的映照下戴珧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逐渐靠近自己。蔡重晋拖着沉重又疲惫的步子东倒西歪地往里走，身上的泥土不受控制的大块往地上掉。待戴珧看清楚蔡重晋那胡子拉碴的脸、依然挂着血迹和泥土的沉重盔甲时，夹杂着惊和喜的情绪。

　　她往里挪了挪，给蔡重晋留出了好大一块地方，蔡重晋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像刚从泥里滚出来的自己，寒冷和疲乏让他顾不得思考许多，快速的脱掉铠甲钻进了软香的被窝。

　　一个迟到的洞房花烛夜。

　　『不是还有三天才回京吗，你怎么今夜就回来了？』

　　『担心你，连夜赶回来看看。再休息会儿又要起身，鸡鸣以前必须赶回去。过几日跟大军一起回京复命。』

　　蔡重晋紧紧的将戴珧抱在怀里，生怕一放手她就没了。

　　『郡主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借此逼死了赵珍和赵夫人。我明知道赵珍什么也没做，却一个字也没有替她说，眼睁睁的看着赵光一刀一刀捅进她身体里。蔡重晋，你说，我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一个坏人。』她语气平和，如同述说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有那么一刻，戴珧觉得自己好像太容易就忘掉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嘘！这不怪你，我们都不算是好人，你不用太过于介怀。』蔡重晋把戴珧往自己的怀里搂的更紧了一些，从头顶到发梢，他动作轻柔的替她把打结的头发梳理开来，『你知道吗珧儿，比起担心和忧虑郡主，我觉得你更需要好好洗洗头。都开始打结了，而且摸上去感觉也有些油腻。』

　　『不要胡说，我明明前两天刚洗过。』戴珧想起来自己最近日子过得恍恍惚惚，竟然忘记上次洗头是什么时候了。但蔡重晋在两人如此亲密的时候竟然关心的是她头发打结，她有些生气的想要推开蔡重晋背过身去不理他，奈何对方实在抱的用力。两人一时间嬉笑扭打在一起，蔡重晋突然一顿含情脉脉的用手指夹住戴珧的下巴。

　　『你别想撩拨我了，我打仗的时候不小心扭伤了腰，要是换做别人今日肯定不能与夫人行房。』

　　『那你刚刚岂不是很勉强。』

　　明明刚才是蔡重晋更主动，戴珧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被人倒打一耙。不高兴的嘟起小嘴，双手双脚都在表达着不满和抗议，蔡重晋好心求饶道：『哎哟喂我尊敬的蔡大夫人，您行行好放过我吧。今日一别，你可就要三天后才能看到我了，英勇不屈的我，一展雄风的我，刚毅不倒的我。说实话，我出征的这大半年都不会想我吗？』

　　『府中少了你，我是有那么一些不习惯。』

　　蔡重晋闭上眼笑着深吸了一口气，心满意足的起了身准备穿衣服。戴珧大惊，又怕吵到了守夜的小丫头，压低声音说道：『这就要回，不是说鸡鸣时分赶回军营就行吗？』

　　蔡重晋将厚重的盔甲上已经干掉的泥土用手指抠掉，噼里啪啦掉了一地，飞起的灰尘让戴珧咳嗽不已。蔡重晋被她呛着的样子逗笑，又上前去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掐了掐如水的小脸蛋。

　　『我家蔡夫人可真是心疼自己的夫君，你可知道我从刚入夜就一刻不停的往回赶，你又可知道我那匹快马此刻还躺在马厩里累的大喘气。你现在不放我走，明早鸡鸣点兵前赶不回去怎么办？』

　　『咳咳，你走就走还给我留一地的泥巴做什么，明天我怎么跟丫头们解释着这些。』

　　『你就说你半夜闲来无事，从院子里挖进来的呗。』蔡重晋嘴上无所谓的说着，心里却想着看戴珧着急上火的模样，手里抠的更加带劲了。一会儿的工夫，那原本带着厚重泥土的铠甲就被蔡重晋用手扒了个干净，再穿上时感觉自己身轻如燕。

　　『你再抱我一下我就走了。』

　　『不抱。』

　　『你别嫌为夫的脏，下次有机会我把你也带上。到时候你就晓得了，你夫君一定是全军上下最干净的那一个，连他杜青也比不上，来抱抱。』

　　原本已经走到门口的蔡重晋突然转身，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床边一把将戴珧从温暖的被窝里赤身裸体的拉出来，一整个的抱紧怀里，在她耳旁轻声承诺。

　　『对不起珧儿，早知道你这么想做个好人，当初我就带上你一起出征。我答应你从今往后，我一定不会再离开你，让你卷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柴郡主的事情你也不要过于伤怀，她的确原本就是那样的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绝对不是坏人，相反，柴丝言是我见过最有「人味儿」的人。还有……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有多久没洗头了。现在仔细闻一闻，我觉得有股馊味了。』

　　说完此话蔡重晋也没来得及看戴珧作何反应，自知理亏逃也似的蹿出门。戴珧赤条条的僵着身子，保持着单腿半跪的姿势。半晌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抓起枕头扔向了门口。躲过一劫的蔡重晋从门口探出半个身子来，笑着冲他笑了笑，转身走了。

　　屋内只剩下戴珧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说道：『谁跟你说过要永远不离开你了，还需要你答应？』

　　翌日一早，累的睁不开眼的戴珧在一屋子或疑惑或惊讶的眼神中被人推醒，蔡府下人中最德高望重的李管家碍于男女有别的身份正站在外屋。守夜的小丫头哭哭啼啼的说不清楚地上的一堆泥土来历，正在一边将他们用笤帚和簸箕扫到一起，一边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戴珧醒后，大家都带着期望的眼神看着她。

　　『那个……昨天我……』将帅提前返京的事情戴珧先前尚未听闻谁家开有先例，不过听起来像是思念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的「逃兵」行为，她遂改口说道，『过几日将军就要回来了，昨天夜里心血来潮想在屋里种些花草，才挖了些泥土进屋，都赶紧散了吧。』

　　今天周末~加个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