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鸣不惊人》桃子有虫

1、第 1 章

　　七月的广城总是特别的炎热，只有早晨的太阳还算是温柔，晒得一只在阳台趴着的黄色大狗懒洋洋的眯着眼，但很快这种舒适安逸就被他的主人们给破坏了。
　　“李时翼！你……你他妈又……又……又在枕……枕头里……塞……塞钱！你……你去跟……跟钱……过……过一辈子……好…….好了！”肖鸣在洗枕头套的的时候没注意，将钱和枕头套一起给洗了，气到不行。
　　“如果我说其实那是我打算送给你的礼物，你信吗？”李时翼小心翼翼的说。
　　肖鸣给了他一个“你在说什么笑话！”的眼神，他从零三年跟李时翼好，到现在十四年，除了告白的那次用现今折成了玫瑰花送给自己，其余凡是花钱的地方一律是刷卡，美其名曰这样看不到钱的流出，心才不会痛。感觉银行卡这种东西简直是拿来拯救李时翼这种人的，不然真不知道他会不会变成一个又抠又穷的老头子。现在支付宝支付、微信支付那么流行，但是李时翼从来不用，因为他会每天登陆去看看上面的余额，但凡少了他就能心痛到只能吃两碗饭，一般他都是吃三碗的。
　　李时翼觉得肖鸣现在用眼神表达嘲讽人的技能是越来越好了，“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就是因为十八年前的你一头撞进了我的怀里，然后我送了你一块钱，多么浪漫美好的相遇，我就是为了纪念我们的相遇才放了钱进枕头的，希望能够每晚都梦到你。”李时翼简直为自己的深情感动落泪。
　　肖鸣再次给了他一个“你老年痴呆了吗？”的眼神，他记忆中他和他的初次相遇是在医院他像个被烧坏脑的傻子一样跟他搭讪。
　　很明显，肖鸣已经不记得他们那“浪漫而美好的相遇”了。
　　“呜！哐且哐且哐且……”一列火车从窗外擦身飞过，只留下一个绿色的残影。李时翼小心的将被隔壁抱孩子的女人压住了的脚收回来，不是怕惊扰了睡着的女人，而是脚麻。
　　火车已经行驶了两天，明天就能到广城，想到就快要离开这个沙丁鱼罐头似的火车，李时翼觉得生活又迎来了希望。
　　李时翼今年16岁，今年刚初中毕业，成绩不好不坏，考上了县里一般的高中。但是家里穷啊，他是老大，下面的两个弟弟一个读初中，一个小学，还有一个妹妹今年9岁了才刚上学。
　　他拿到县高中的录取通知书那天，他父亲看到上面的学费住宿费，用黑黢黢的手抓着烟杆儿放进嘴里狠抽几下，半响吐出刺鼻的烟雾：“老大，你老叔在广城那边来信说那儿的钱可好赚，你要是想去他会安排。你觉得咋样？”李时翼想了一会点头同意了，他对于身边的一切事情都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读书嘛，可以读不错，不能读也罢。
　　村里的大人都说李家大儿长得浓眉大眼高高大大，干活儿也勤快，就是不太爱说话。转天李父托人给买了一张去广城的火车票，可惜这会儿正是去广城的高峰期，只买到一张站票，于是李时翼就这么揣着一百来块钱，带上行囊上了火车。
　　“列车已到达终点站广城火车站，请乘客们带好行李物品准备下车。”李时翼就坐在车厢门那儿，听到火车上的播音赶紧站起来活动活动麻了的双腿，然后背着鼓鼓囊囊的行囊，将屁股底下膈了他三天的白色桶提起来，桶里面是父亲让他带给老叔的鸡蛋和腊肉。
　　跟着人流往外走，视野内全是人脑袋，李时翼感觉这里的人比他们整个县的人还多，有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站在围栏上拿着扩音器大声喊：“不要挤不要挤，注意老人和小孩，出口往前走！”
　　临近出口有检查车票的，工作人员瞟了一眼李时翼手里举起的车票，摆手让他通过。李时翼小心的将车票放回兜儿里，然后走出车站。
　　火车到达广城火车站已经是傍晚七点多了，虽然天还没有很黑，但是已经是处处灯火通明。车站外面的广场围满了举着牌子接亲友的，李时翼以自己的身高优势很快就看到了他老叔，一边挥手一边走过去：“老叔，这儿呢。”
　　老叔个儿不高，看上去有点儿胖，拿过他提着的白桶：“来，老叔帮你提着。几年没见，小翼长这么高了，你爸最近身体怎么样？”“叔，不用，我力气大着呢。我爸身体还好，谢谢老叔关心。”老叔笑着拍拍他的胳膊：“嗨，跟老叔还客气啥，这儿人太多了，我们先回去，你婶儿这会儿应该已经煮好饭了。”
　　老叔带着李时翼坐了半小时公交车，下车走了十分钟，到了一条巷子，巷子里没有路灯，偶尔有灯光从那一排排紧闭的门缝里透露出来，勉强能看清楚路。
　　老叔走到巷子最后面的那扇门前开了门：“进来吧，地方有点小，你将就一下。”李时翼走进去，看到客厅靠里边儿有一张床，床上坐着一对夫妇，正在看电视。
　　“老哥看电视呢，吃饭了吗？”
　　“刚吃完，还没洗碗呢。”
　　“小翼，这是你胡叔胡婶。”
　　“胡叔胡婶好。”
　　“哎，好孩子，这就是你那大侄子吧，长得可真俊，这有一米八吧。”
　　“是啊，刚从老家过来，打算在这边混口饭吃，听他爹说刚好一米八。”
　　老叔带着他一边往房间走一边说：“这客厅住的是你胡叔胡婶，另一间房住的周大哥和他弟弟，他弟弟今年20了，你也要叫哥。”
　　进了房间刚把东西放下老婶就从外面进来了，一把抱住李时翼：“哎哟，我们大侄儿终于到了，路上受苦了，在车上那么久腿都肿了吧？有没有吃东西？快让老婶看看还是不是以前那个流鼻涕的大小子。”李时翼脸都红了，老婶总是这么热情：“婶儿，我已经长大了。”老叔也在一旁笑：“好了好了，小翼刚下火车，肚子还饿着呢，开饭吧。”
　　在房间支了张折叠桌子，三个人一边聊着家乡事，一边吹着风扇吃了顿热乎乎的饭菜。吃完饭李时翼帮着老婶在厨房洗碗，老叔把桌子收起来放到客厅，然后拿了张行军床打开放在房间，房间小，放了张行军床刚好能过人。晚上李时翼睡在行军床上，想着“老叔说的明天去老板那儿见工，要好好表现才行。”
　　凌晨五点钟，天已经蒙蒙亮了，李时翼跟着老叔来到一座十层高的商场，商场已经是人来人往，拉着货的，叫卖的，门口卖早餐的。他们这儿做服装生意的都是早上五点开门做生意，下午一两点就关门了。
　　他们来到商场的三楼，一家卖女士服装的，叫拉琪服饰，老板是一个有着小肚子的中年人，老叔就是帮他打工，主要是跑工厂给他跟好他要的货物。
　　这次带着李时翼来是让他做扛包的，就是将客人要的货物打包好，然后扛去物流中心，发往全国各地。这个工作不要求多高的文化，识字儿，有力气，就能上岗了，虽说李时翼没满十八岁，但是这种个体经营的谁在乎呢，反正他长得也不会引起别人怀疑。
　　李时翼当天就上岗了，一个月八百块，包吃中午饭，这个薪资在九九年是很可以的了，那会儿吃份快餐也才五块钱。店里除了老板还有两个营业员，都是身材周正，相貌端庄的女孩子，画着不算淡的妆，也看不出多大了。高的那个女孩子叫小文，矮一点的叫小余。
　　嘱咐李时翼跟着同事好好学，老叔就离开了，他平时主要是去工厂那边跑，很少在店里。这天上班主要是记各种衣服的款式号码，小文是个很爱笑热情的女孩子，会主动教他货物应该怎么摆放进麻包袋，麻包袋要怎么打包，不同地方的客人的货物要带去物流中心哪家物流点，还带着他去了一趟物流中心。
　　中午吃饭时候，小余叫住还在练习打包的李时翼：“诶，新来的，去马路对面那家好味来提四份饭回来，告诉他是一座311档口的就行了。”李时翼将饭提回来，打开一看，两个肉一个菜，比家里平时过节吃得都好。下午没什么客人，等到一点钟就开始收拾店里，搞好卫生，一点半就关上卷帘门下班了。
　　老叔平时八点出门，晚上七点才回到家，李时翼下了班就先在大厦附近逛逛，熟悉周围环境。出了大厦正门，现在正是下班高峰期，人潮涌涌，还看到了好些个黑皮肤白皮肤的外国人。
　　“去物流中心那边逛逛，记一下各个地方的物流点在哪个位置，以免上班时候慢慢找，耽误工作。”李时翼心想。
　　刚抬脚走往右边那条街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阵骚动，“抢劫啊！有人抢东西！”一个女人带着哭腔高喊着，李时翼赶紧转身跑过去，刚跑了两步就停了下来，他想起老叔昨晚的叮嘱：“小翼啊，这广城人多的地方都乱，最多那些打砸偷抢的了，你要是一个人看到可千万别去出头，人家这种一般都是团伙作案，周围指不定多少号同伙看着，见你一个人去出头就围上来收拾你，动刀子的都有。”
　　果然只听到那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周围有人在帮忙叫警察的，有上前安慰她想扶她起来的，但是没有一个跑去追那劫匪的。一忽儿警察过来了，面无表情的询问了案情经过，要了那女人的联系方式就走了。警察走了后那女人依着根柱子还在痛哭着，想来是知道这种事情发生的太多，警察也无能为力。
　　李时翼转回身准备继续去物流中心，刚转过来，就看见一个穿着白T恤的少年低着脑袋直直往他怀里撞。“对不起，对不起！”少年头也没抬，弯着腰鞠了两个躬快步的离开了。看着少年背后衣服上的黄色斑块，挠挠头，李时翼心想，广城的人还怪有礼貌的。
　　逛完物流中心已经四点钟了，回去在老叔家附近逛逛等着老婶回来吧。老婶就在住的附近一家小公司做清洁，中午要给公司的人煮饭，六点下班。
　　李时翼边摸着口袋边往公交车站走去，“坏了，我的钱不见了。”他早上出门的时候放了两块钱在兜儿里，来时坐公交车花了一块，现在剩下的一块钱不见了。
　　将所有的兜儿都翻过来，还是没有，明明下班时候摸过还在的，真是奇怪。无奈之下，李时翼只好走路回去，因为不认识路，他就跟着公交车走，走到岔路口就等着那趟公交车过来，看它往哪个方向然后再走。
　　等到李时翼走回去，已经六点多了，老婶刚刚回到，正准备出门买菜。 “小翼啊，晚上想吃点儿啥？老婶去给你买。”老婶一看到他就亲热得不行，她的儿子在老家读高中，几年才能回去见一次，积攒的母性就洒在了李时翼身上。
　　“婶儿，不用那么麻烦，你们平时吃啥就啥，不要特地给我做了。”
　　“嗨！这有啥麻烦的，反正也是要做要吃的嘛。”
　　在老婶的强权下，李时翼没有反对的权利，跟着去菜市场买了好些个菜。买完菜回去，胡婶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大姐和小翼回来啦，等会儿啊，还有一个菜就煮好了。”
　　老叔他们是三家人租的两房一厅，周大哥两兄弟是做物流的，不煮饭，都在外面吃。胡叔家和老叔家共用一个厨房，胡叔他们也是在服装档口做事，不过跟李时翼他们那片儿不一样，是八点上班，五点下班的，所以做饭也不冲突。
　　帮老婶做好饭菜，老叔也回来了，三个人在客厅的角落支了桌子吃晚饭。胡叔他们把床前的帘子拉上，也就不影响了。
　　吃着饭跟老叔聊着今天发生的事情，说到自己是走路回来的，老叔奇怪的问：“咋走路回来呢，早上不是带了钱出去嘛？”
　　“钱丢了，收档口的时候摸着还在，可能是在那附近逛的时候掉了。”李时翼有点儿不好意思，那么大的人了，还会把钱给摸掉。
　　“傻小子，你那钱八成是被小偷儿偷走了，钱哪会无缘无故的就丢了嘛。那片儿可乱了，小偷还是最低级别的，连你这一看就是刚出来的穷小子都偷的，可能还是个新兵蛋子。”
　　“在街上有个小孩撞了我一下，可是他看起来才十三四岁，有这么小年纪的小偷吗？”
　　“这你就不懂了，就是让这种年纪小的去偷，大的在周围盯梢，这样就算被发现了，一般人看到他年纪这么小，教育一下也就放过了。现在的人好吃懒做，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今天是小偷，以后就变成抢劫犯了。”
　　“你老叔说的对，你以后钱更要小心点，在人多的地方捂好口袋，身上不要带太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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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文，请求关爱。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