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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嫉妒 ...

  •   袁绲定的时间是在周末。
      他原本以为得好好跟连止讲讲为什么,没想到他才刚刚一开口,连止就爽快的答应了下来,态度温和而自然,没有一点抵触的情绪,搞得袁绲有些不太自在。

      开车的是连止。
      自从他来了之后,袁绲在很多事儿上都省了心,没有司机也不用开车,还能安安静静的坐在副驾驶上吃连止给他准备好的零食。
      连止手特别巧,早上他在楼下跟袁绲见面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亚克力的盒子跟一小块布料。盒子是他改装的,好几个抽拉口,里边装的是五花八门的小零食,每一种都有一个专属的空间,整整齐齐,码在透明的盒子里,像是一个魔方,袁绲眼睛蹭的一下子就亮了——
      “这是昨天糖果的回报。”

      袁绲满意的点了点头,上车之后自己系好安全带,连止把那块布料抖开,往他脖子上比量了几下,迟疑道:“你要用这个么?”
      “什么?”
      “口水垫。”连止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脸色,说:“我自己做的成人款,今天带出去的零食都是饼干一类的,很容易掉渣子,你要不要垫一下?”

      袁绲冷冷的看着他。
      “还是别了吧。”连止主动道:“我就问问,这种东西也太幼稚了。”
      他正准备收起来,却见到袁绲一伸手:“拿来。”

      五分钟后,车子发动,袁绲抱着亚克力盒子,衬衫领口那里掖着口水垫,咔嚓咔嚓的吃零食,幸福的简直要飞起来——天啊这个口水垫太好用了!真的不会再掉到领口里了!再也不用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去厕所掏衣服了!连止人真好!

      连止开车中规中矩,跟着导航把车停了下来。
      袁绲忙着摘口水垫,他对这种小玩意儿格外没抵抗力,动作都放轻了几分,等到好不容易拿下来的时候,发现连止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怎么了?”
      袁绲心口咯噔一跳。

      其实连止看他的眼神儿跟平时没区别,但或许是因为地下停车场的灯光格外黯淡,让他有一种自己的本性被连止扒了个一干二净的错觉。
      连止笑着摇摇头,说:“我在想你为什么会带着我去看心理医生。”
      “……也没什么,检查一下而已。”
      “这样么?我还以为有人跟你说了什么。”连止说:“我刚回连家的时候,外公也让我去做过检查。”
      “结果呢?”
      “没什么大问题。”连止有些苦恼的点了点下巴:“我性格就是这样,大概是因为自我限制太强烈,有时候会忍不住躁动,这个比较常见。”

      袁绲心想你这哪是躁动,你明明是想见血。

      连止斟酌了一下用词,一边下车一边说:“家里的条件对人影响挺大的,我小时候颠沛流离,性格被养坏了。连戎从小就不在父母身边生活,所以独立又自强,什么事情都处理的井井有条。我不一样,母亲也好父亲也好,他们都把我当成生命的延续,所有未尽的想法都寄托在我身上,他们怕我夭折,因此看管的很严,五岁之前我甚至没有从屋子里出去过……”
      他深深地看了袁绲一眼,轻声道:“所以我很没有安全感,有时候就控制不住自己。”

      袁绲几乎要被他说动了,但是黎明的话掷地有声,也不是没有道理,最后他什么都没说,跟连止一起上了楼。

      那个心理医生姓霍,自己开了个工作室,没营业执照,但是在圈子里挺有名,很多心理压力过大的明星都来过他这里,据说放松下说出了不少签在保密协定上的东西。这医生自然是赚得满钵满盆。
      临进去前,连止忽然问道:“你要在这里等我么?”

      袁绲其实是想陪着他进去的,但是连止这话一出,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还没有反应过来,连止就已经一个人扭开了门把手,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工作室外面有张藤椅,袁绲坐在那里,趁着四下无人,掏出了一条抹茶味的脆脆鲨,嘎嘣嘎嘣吃了起来。

      他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段缮打过来的。
      袁绲咬着脆脆鲨,口齿不清的想跟她打招呼,没想到电话刚接通,那边段缮开朗的笑声就传了过来,似乎是在给身边的人讲笑话:“……哪里不好笑了?这个冷笑话你居然不知道……喂?袁总?”
      袁绲:“嘎嘣嘎嘣。”
      “咦在吃东西么?”段缮声音中还带着笑意:“我可能又要晚几天才能回来了,我遇到了很有意思的人,现在正跟她待在一起,等回国给你带手信。”

      袁绲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警惕道:“你养别的仓鼠了?”
      “人家身材比你好多了……我没有。”段缮压低了声音:“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要转型么?这几天忽然接到了挺多好资源,好像跟我手上这部戏有关系。”
      “碰巧么?”
      段缮骄傲道:“因为我优秀……我要是真拿了奖,回来给你装一屋子的零食。对了,还有件事。”

      知子莫若父,袁绲立刻听出了她声音中的不安,皱眉问道:“还有什么?”
      “连止的姐姐是不是叫连戎?”那边的背景音原来很嘈杂,短短十几秒忽然安静了下来,段缮似乎是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你觉得她人怎么样?”

      袁绲抓着脆脆鲨,神情一下子冷了下来。
      “就那样。”
      “那样是哪样?”段缮迟疑道:“你别想太多,我就随便问问。”
      “没什么好说的,但是一定要说的话——她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连家的家产是连老爷子一手打下来的,他手段可想而知,连戎又是被他手把手较大的……她天性残忍,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利益至上,不管是人还是其他什么,在她眼里都有精确的利用数值。”
      “……”
      “我跟她接触过一段时间。”袁绲手指按在脆脆鲨的包装袋上,淡淡道:“她心里只有权力跟钱财。”

      ·
      与此同时,工作室里。

      霍医生咽了一口唾沫,压低声音说:“我保证,我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
      连止轻飘飘道:“也没什么好说的。”

      霍医生满头是汗,两只手被反绑在身后,吓得一个字都不敢接,他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桌面上一片狼藉,是刚才他反抗的时候被推乱的——但没有出很大的声音,他面前的少年钳住他的下巴,缓慢的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最后把目光落在了一只烫金钢笔上。
      “我姐姐也有这么一只钢笔。”连止轻声道:“不过她一般不用来写字。”

      霍医生结结巴巴的问:“那、那是用来做什么?”
      他问完这句话,立刻后悔的闭上了嘴。
      他眼前的少年眼睛亮了几分,柔柔的透着水光,一只手按着钢笔,在他眼窝上比划了几下,露出一个堪称秾艳的笑容:“用来划眼球。”

      霍医生求生欲望非常强,袁绲曾经跟他说过连止的一些基本情况,他又长期混迹在娱乐圈这种混乱的地方,知道有些人疯起来是真的不管不顾的,于是颤颤巍巍的说:“诊金我不要了,您直说吧,要我怎么填单子……”
      “不用填。”连止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像是一只猫一样,走起路来悄无声息:“你只要跟外边那位好好交代一下就可以了。”

      他在霍医生不远处坐了下来,两只手交叠在一切,偏头看向窗外:“我们可以开始谈了么?”
      他对形势估量的很清楚,心理上的东西太难说,指不定哪里就讲露了,所以他干干脆脆,进门就把人按倒了。
      连家的人都披着一张人模狗样的皮,但永远信奉暴力至上的原则。

      霍医生胆战心惊的问:“谈什么?”
      “你是心理医生呀。”连止温柔的笑道:“说起来,我也觉得我自己不太正常,好像对什么东西太执着了,得麻烦您帮我疏导一下。”
      他蜷缩在那张舒适的懒人沙发上,一双漂亮的眼睛眯了起来,修长的手按在膝盖上,看起来人畜无害,目光却阴郁寒冷。
      “量表就先不做了。”连止笑道:“我们来谈谈我的童年吧。我觉得我的父母对我影响太大了,你能帮我稍微消减一下么?”
      “……”
      “他们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但是我总觉得,他们还活在我身边,监视着我的一言一行。”

      他垂下眼睛,轻声道:“我母亲觉得是我剥夺了她的年轻,我父亲嫉妒我的天赋,一度想要杀了我。”

      连止伸手按了一下自己的心脏,觉得不是很好受。
      这里压着太多东西,有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

      其实小时候的很多事情他都记不清了,有一段时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从父母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但是某天深夜他忽然惊醒,在黑暗中坐了很久,心脏感觉到了久违的压迫,原因竟然是因为他梦见了越南的那架三角钢琴。
      摆放在客厅中央,底下是一张破旧肮脏的毯子,充当着他的床。

      “人的性格形成主要有三个因素。基因遗传,成长环境,社会因素,每一个都至关重要,几乎能左右一个人前往的是荒漠、森林又或者是沼泽。”连止慢慢的敲着膝盖,目光中有种摄人的冷静。

      霍医生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心理咨询师,对乱七八糟的案例都了解一点,眼神越发惊异不定,几次张开嘴想要反驳——根本就不是这样,基因遗传对性格的影响至今没有相关研究能够表明,这种说法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他张开嘴又闭上,腰挺直了一点:“后两个的确是没什么问题,但是第一个……”

      “你不会理解的。”连止淡淡道:“这个观念是我父亲告诉我的,我小时候他日复一日、不厌其烦的在我耳边说这句话,后来我离开他身边,曾经尝试着摆脱当时已经成型的性格跟思维模式,但是不断失败后,我接受了这个现实。”
      “——他们是什么样子,我就是什么样子,后两个因素对我的影响反而比较小。”

      霍医生感觉自己的衣服有些汗湿。
      心理医生往好里说,是个开导、疏离的导师角色,但实际上,他只是利用书本上那些对人笼统的介绍,再旁侧敲击,找出患者心理上某个脆弱的点,然后一点点延伸进去——这些人因为长时间受困于心理障碍,大多对心理医生抱着一点盲目的信任,既麻木又渴望解脱,所以进行疏导的时候并没有很困难。
      但是他眼前这个不一样。

      他清晰地知道自己有问题,但是把这个问题包围得固若金汤。

      “你不要跟我说了。”霍医生小心翼翼的引导道:“你可以先自己想想。”

      连止愣了一下,继而露出一个笑容,说:“好。”
      他顺从的闭上了眼睛,冷静而疏离的想,其实没什么好回忆的。

      七十平米的屋子,五分之二是父母的卧房,五分之一是洗漱、做饭的地方,剩下的则摆放着一张巨大的三角钢琴,跟放在底下的、他逼仄的床位。
      他站在父亲身后,看着他十指飞舞,弹奏出一曲流畅的曲子。

      那时候他瘦小又羸弱,是个没什么表情的小怪物。
      他站在父亲身后,死死的盯着他的手指,把每一次弧度都牢牢记住。

      他父亲叫周州,是个知名的钢琴师,少年时候游学欧洲,拿奖曾经拿到手软,毕业后被聘请去了某个音乐学院做讲师,曾经也是光鲜得意的人。
      而现在只能坐在这间逼仄的屋子中,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年仅五岁的连止身上。

      “来,连止。”他挥挥手,把连止拉到身边,“刚才的琴谱记住了么?”
      连止犹豫着点了点头。
      他十根没张开的手指放在琴键上,在周州期待的目光中开始弹奏。

      前半段没什么问题,周州在他身后,缓慢的给他打着拍子,中年人憔悴的脸显得慈祥和善,偶尔会推着连止的肩膀,纠正他的坐姿。
      连止心跳得飞快,指缝间湿漉漉的,圆润的眼睛镶嵌在他瘦小的脸上,格外无神,但是他动作挑不出丝毫差错,直到最后一个音缓慢的落下,他松了一口气,手指陡然一滑——

      琴键发出了一声悠长的音。
      连止屏住了呼吸,眼前一片黑暗。
      那时候他年纪还太小,不知道什么是恐惧,只是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脏被什么恶毒的东西咬了一口,缓慢的流淌出了烫手的液体,从他胸口蔓延到全身,让他连动弹一下都不敢。

      “不行啊。”
      他听见自己的父亲这么说。

      周州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拉了起来,像是抓一只兔子一样,把他拽到了窗户边下。
      他蹲下来,笑着问:“为什么没记住?”

      连止低着头,脸被一片阴影笼罩。
      “我亲自给你弹了两边,你为什么记不住?”周州又问:“你妈妈给你布置的作业你能一字不差的背下来,为什么我教给你的东西,你会弹错?”
      他轻轻拍打了两下连止的后背,笑着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如妈妈?”

      他慈眉善目,态度温和,看着就好像是个真正温柔的好父亲,即使是责备,也没有太过严厉。但是连止连眨眼都不敢,麻木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像是死了一样。

      这间小小的屋子只有一扇窗户,被用铁栏跟窗帘牢牢的遮挡了起来。从这个窗口看出去,是越南某个城市中著名的红灯区,外来来往的都是些穿着土气、却又透着难以掩盖的风尘气息的女人,跟底层的矮小男人。
      平时窗帘是不拉开的。

      连止曾经偷偷看过外边,他看着窗外接吻、抚摸对方的男女,并不觉得恶心反胃,甚至有些艳羡。他羡慕这些人能光明正大的走在路上,能摸摸对方的脸,能喝到干净的水,甚至还能看到颜色不一样的花。

      周州捧着他的手,把他抱在膝盖上,带着他看铁窗外来往的妓/女。
      “连止,你听好了,如果你不好好练琴,将来就会跟她们一样。”他摸摸小连止的头发,轻声问:“记住了么?”

  •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节奏有问题,前文修改删减了很多,但是因为在榜单上一直没替换,等入v统一换,情节没变,把描写精简了一下……而且感觉进度太慢是因为更新字数少_(:з」∠)_
    每天都在害怕扑街,这篇文不会很长,到不了二十万字,还没想好下一本开哪个,其实更想写机关师来着_(:з」∠)_
    总、总之,机关师那本求一下预收,皮受暴躁攻,世仇 师兄弟,跟全小区那本是同一个世界观,竹马竹马,文名大概会改成机关枪biubiubiu……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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