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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我想 ...

  •   连止是在过来收罐子的时候拿到票的。

      他生物钟刚好比袁绲早了两个小时,冲澡、洗漱、跑步,一切有条不紊,做完的时候袁绲刚好起床。

      “早上好。”连止笑道:“吃完了么?可以把罐子给我么?”
      袁绲脸上带着一点迟疑,点点头,应了一声,转身去把空罐子掏了出来,交换前特意暗示道:“罐子从哪里买的?很好用,我想去再买一个……”
      看我!看我的眼睛!想要它!

      连止果然接收到了他的暗示,说:“不用再去买,等我剥好再给你送过来。”
      他说完之后咬了一下嘴唇,似乎觉得有些太过冒犯了;然而对面袁绲咳嗽一声,眼睛蹭的一下子亮了起来,磨磨蹭蹭的从口袋中抽出一张门票,压在了两人之间的罐子盖上,诱惑的往前推了推。
      继续,再剥,不要停,好处不会少的。

      连止笑了笑,垂着眼睛说:“听说段小姐行程延迟了,这是订了票怕浪费?”
      袁绲现在把他跟罐子当宝贝,一点都不想惹他不开心,自然的反驳道:“不是,就是想要带着你去。”
      连止抬了抬下巴。
      他的手托在罐子底下,细微的蜷缩着,显得紧张,袁绲站在他对面,表情冷淡却正经,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

      “真的么?”他问。
      袁绲果断的点了点头,说:“真的。”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就在这个周末,你要是没有时间……”
      “我有。”连止打断了他,嘴角带着柔和的笑容:“我当然有时间。”

      他把那张票捏在了手心里,把上面那行黑色的字体揉皱了。

      袁绲对音乐是真的一窍不通,但是一旦他决定去做某件事情,就不会敷衍。
      周末下午他换好一套手工定制的西装,领带没有打得很是整齐,袖扣跟领带扣是配套的蓝宝石,低调而休闲。
      他从楼上下去的时候,连止已经等在那里了。

      相比起他的郑重,连止反而显得更轻松,兜帽衫牛仔裤,笔直的站在那里,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
      袁绲多看了他几眼,问:“你近视?”
      “稍微有一点,左眼一百多度,右眼五十多吧。”连止说:“小时候刚学写字的时候习惯弯腰,有段时间视力下降挺快的,不过父母纠正及时,青春期反而没有下降很多。你不近视么?”
      袁绲骄傲的挺了挺胸:“连眼镜都没戴过。”
      “很厉害。”连止说:“其实成年后视力不会有大幅度下降,但是我发育晚,最近能明显的感觉到视力在下降。”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下降倒是没什么关系,比起这个我更在意身高,希望能再长高一点。”
      “现在也不算矮了。”袁绲警惕道:“我就很喜欢这个身高。”
      现在武力值就不低了,再长高怎么得了?
      连止笑了笑,不置可否。

      演奏会的地点定在市中某个剧院中,袁绲没有定太往前的座位,而是选了中间的位置。连止站在他身边,目光一直落在台上,坐下来的时候手没放稳,一下子按在了袁绲小臂上,他迅速把手拿了回来,像是被烫了一下一样,袁绲没怎么在意。
      “……我以为按照你的性格,会选前排的座位。”连止轻声道。

      袁绲瞥了他一眼。
      他又不是傻的,坐前边怎么走神?

      “前边声音乱,但是看人看得清楚,后边音色会更好,所以一般是中间的价格最贵。你公司里筹备的演唱会都是越往前的位子价格越高吧?”
      他声音放得很轻,但其实他们来的很早,会厅中还没有几个人,只有一架孤零零的钢琴在台上。他手指非常缓慢的敲着膝盖,显得非常静谧,袁绲情不自禁的跟着压低了声音:“你经常来么?”
      出乎意料的,连止摇了摇头,“第一次。”
      “看起来……”
      “看起来不像,对么?”连止说:“我父亲母亲在越南的那段时间,生活很清贫,我对这种地方所有的印象,都是我父亲的口述,不过比起坐在底下听,他更多时候是在上面的。”他指了一下台子,目光渐渐沉了下去:“回到连家后的生活富裕了不少,但是外公……喜欢音乐的父亲带走了他唯一的女儿,所以他对这种东西深恶痛绝。”

      袁绲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幸这时候大多数人已经陆陆续续的入场,灯光很快暗了下来。这次举行个人独奏会的是个中年人,长得很是斯文,穿着一身燕尾服,领结紧绷,叫谭鸿博,坐在钢琴边的样子十分肃穆,身边带着一个小姑娘,乖巧的给他翻着琴谱。
      演奏开始了。
      这个音乐厅不是很大,但是隔音效果好,舒缓的音乐慢慢流淌,袁绲端坐在连止身边,默默的数数:一只坚果,两只坚果,三只坚果……

      他拿到五百多只坚果的时候音乐声终于彻底停了下来,袁绲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的揉揉耳朵,一偏头却愣了一下,连止静悄悄的坐在那里,没有要动的意思。
      袁绲跟人出来,说是捧人,但有谁敢真正被他捧?明里拿乔,暗地里还是要顺着他来。要是换成以前,他连看这一眼都觉得麻烦,一准扭头就走,然而此时看着连止的侧脸,想起那几盅汤跟一罐剥得干净又漂亮的坚果,忍不住微微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我去下洗手间,过会儿回来接你。”

      他去洗手间扎了一头,简单冲洗了一下手,把腕表摘下来又带上,磨磨蹭蹭好一会儿才回去,这次独奏实际上规模不大,音乐厅也是小型的,里边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他刚推开门,忽然听到了连止的声音。
      “……跟你有关系么?”
      袁绲脚步一缓。

      这个声音跟连止平时的温柔差别太大了,透着毫不掩饰的刺骨尖锐。

      “……他已经死了,不会再有人千方百计的阻挡你的路,你没有必要畏手畏脚。天赋摆在那里,你尽管去做就是了。”
      袁绲靠在门框那里,发现跟连止说话的人竟然是谭鸿博。中年人一改刚才儒雅的形象,脸红脖子粗,似乎在极力的劝着什么,连止站在他面前,刚好背对着袁绲。
      “你是他唯一的儿子,应该知道他在圈子里的名声,先不说你的天赋远超他,就算你资质平平,也完全能借着他往上走……”
      连止冷声道:“不需要。”
      他已经厌恶到了极点,转身就走。
      在他回头的一瞬间,脸上阴桀的表情暴露无遗,袁绲被他吓得一哆嗦,险些摔门就跑,所幸他还有点理智,抵着门慢慢的关,留下一道缝隙的时候,正巧看见谭鸿博追着连止往前走了几步。

      他几次试图往连止手里塞名片,未果后大声道:“你不缺钱么?”
      连止脚步一停。
      “连家的事情我听说了,你是被你姐赶回来的——”谭鸿博继续说:“回国后连家应该没有再给你提供资金了,你还小,不知道生活艰苦,别看现在过得勉强可以,一旦你手上的钱花完了,你就……”
      他陡然闭上了嘴。
      连止回过了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目光轻蔑又不在意,柔软的耳朵被掩盖在黑发下,音乐厅中灯光昏暗,看一切都不觉得清晰,谭鸿博看着他,手不自觉的扶在了身边座椅旁。

      “我不缺钱。”他摘下眼镜,轻轻往座椅上一搁,清脆的震动声格外刺耳,谭鸿博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他很难形容这种感受,像是在深夜中被饿狼盯上一样,恐惧瞬间从脚底贯穿到头顶。
      “我父亲取得的成就,会有别人去取代,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我。”
      连止很快把表情柔和了下来,把眼镜重新架回鼻梁上,冲谭鸿博笑了笑,转身走了。

      袁绲假装自己很不在意,但是回去的路上,连止忽然摸了摸自己的脸,偏头问他:“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么?”
      袁绲干咳一声,摇头说没有,连止也就没有再追问,上楼的时候袁绲抓着钥匙,磨磨蹭蹭的开门,终于在连止回去之前,鼓起勇气说:“段缮接了活儿,缺个作曲的,你要过来么?”
      ——他没有把那场对话听完,在谭鸿博问出那句话后他就关门走人了,实际上就算他听全了也没用,连止说的‘不’只会被他当成嘴硬。

      连戎没有把他沉江已经足够仁慈了,那点仅存的亲情绝对不够让她再给连止任何一点怜悯。
      连止今年不到二十,要怎么在这里生活?
      最开始袁绲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毕竟连止出生在连家,钱不会少,多少肯定有些积蓄,但是在音乐厅中,他亲眼看着连止因为谭鸿博的那一句话停了下来。

      声控灯暗了下去。连止的脸被吞没在黑暗中,他顿了一下,开口的时候声音极其平稳:“段缮的行程都是由你决定的么?”
      这个倒真不是,实际上段缮连这个所谓的活儿都没接——她这几年已经开始慢慢转型了,但方向一直都是在荧幕电影那边,对其他行业没什么兴趣——不过这个不重要,袁绲扯完这几句话,她不干也得干。

      他转过身,冲袁绲笑:“我不仅仅会开车,两年前我已经毕业了,学的是政治学,在国内可能找不到专业对口的工作,但是我有第二专业,那个找工作倒是挺轻松的。”
      他说完这句话,嘴角弧度忽然一收:“你听到了么?”
      “——刚才我们谈话的内容?”

      他能问出这句话,实际上已经确定了,袁绲没撒谎,坦言道:“听到了一点。”
      连止紧接着问:“哪一点?”
      “从他说你可以接着你父亲的影响力开始。”
      “是么?”连止笑了笑:“我还以为你连前边也听到了。”
      “前边?”
      他思索了一下,像是在斟酌用词:“其实也没什么。我父亲跟我母亲私奔去了越南之后,就再也没有公开举行过演奏会,谭先生曾经被他教导过几句,对他当时的沉寂很不满意……所以针对我母亲,说了几句不好听的。”
      “……”

      连止带着歉意的笑了笑,把刚才短短几分钟的锋芒尽数收敛:“对了,刚才你说,需要我帮忙写曲子,对么?”
      “如果你不想……”
      “我想。”连止往前走了一步。
      袁绲控制着自己,没被吓得往后退,紧接着他脸上忽然一暖,有什么湿润的东西落在了他脸颊上——

      “我想。”

  • 作者有话要说:  段缮小姐姐就是块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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