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江湖我没闯懂》碧海朝笙

18、不谙离愁

　　亏楚玄璎还当真乖乖坐好等看张溯如何收拾姚红袖替她报仇，结果她到底还是高估了。只见那自称“怜香惜玉”的张二公子画风陡变地从杀气腾腾转为一脸谄媚，摩拳擦掌后向姚红袖施礼一笑：“美人儿好，在下南都城外二里河旁灵剑山庄张溯，幸会幸会啊。”

　　姚红袖实在懒得理他，不耐烦地横道：“闪开！”

　　张溯一副全然不知对方所云的样子，一本正经地问询道：“闪开？闪哪里去？哦，在下看你们阮大当家那里人似乎挺少的，不如在下去那儿站站？”

　　姚红袖怒道：“你！”后知后觉地发现和张溯这厮废话没用，便直接动手了。

　　楚玄璎最开始叫张溯帮忙的意思是感觉姚红袖太厉害，他们两个单打独斗估计都不是人家对手，然后事实再一次向她证明她又低估张溯了，他哪里会不是对手啊，他那明明打得游刃有余稳占上风啊！

　　嗬！张二公子还真真厉害，实在让她这个不入流的小人物佩服的五体投地！

　　风桃帮楚玄璎擦干嘴角的血痕，又探了她的脉，奇道：“姚红袖的凤炎掌剧毒无比，楚公子竟然没事？”

　　楚玄璎仍在为张溯把她推出去挡招的事生闷气，愤愤道：“哼，雕虫小技，能毒死谁？”

　　风桃闻言惊愕，普天之下敢这样贬低凤炎掌的人恐怕还真没几个。没想到这位看着低调的楚公子骨子里竟然如此狂妄不羁！

　　姚红袖不敌，很快便败下阵来。可她没捉到楚玄璎又怎肯罢休，正待再奋起一战，却被阮成渊拦了下来。姚红袖心有不甘，指着已经瘫痪在地的楚玄璎问道：“阿渊你告诉我，她和他到底有什么干系？”

　　阮成渊笑着将夺来的纱巾展开，在自己的脖子上轻轻搭了一下：“你还没看出来吗？”

　　姚红袖仗着武功卓绝，从来任性来去，不拘小节，不像其他女子那般心细如发。听阮成渊这样一说，她方才定睛朝楚玄璎看去，目光游移过对方光洁白皙的颈项，落在上面那张出离清秀的脸上。原本缺乏血色的嘴唇被鲜血浸染成樱桃般的殷红，眉眼间负气的神态隐隐透出小女儿的娇嗔......

　　姚红袖登时怔愣当场。这个人.......莫非是一名女子吗？她是在女扮男装？那阮成渊的话又是什么意思？抓住她就能知道阿清的秘密，莫非阿清——武翊清他其实是——
　　“不可能，不可能的，怎么可能会是这样......”

　　她原本一直以为武翊清是个男子，还误会阮成渊和他苟且，不惜一切地拆散他们，甚至最后任凭武翊清死在她手下。如今看来，竟然都是她在多管闲事吗？

　　姚红袖像魔怔了一样，眼神涣散着不停倒退，口中一遍遍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
　　武翊清不可能是女的，她不可能做错！

　　楚玄璎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待确定自己没哪里少一块后突然莫名其妙。她长得有这么吓人吗？竟能把姚红袖这只母大虫都吓成这样？

　　虽然对方丧失了最强的一个战斗力，但阵容依旧十分强大。楚玄璎抬眼望去，只见赤龙寨浩浩荡荡的大小土匪把他们四个围得水泄不通，各个披坚执锐，不远处甚至还有一排弓箭手蓄势待发。

　　可是张溯却依旧那副意料之中的模样，负剑在后，翩翩然站在她们身前，一点没把对面百十来号人放在眼里。

　　楚玄璎也不知道该说他目中无人还是恃才傲物，反正她现在就一个想法，过一会如果真的打起来她一定要临阵倒戈举手投降。
　　大丈夫能屈能伸，不丢人！

　　“几位——”阮成渊慢吞吞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朝他们施然拱手，嘴角勾起一个不太深的弧度，似笑非笑，隐约带了点邪气，配上他那张本就形似饿殍般枯白的脸，活像从无间地狱里爬上来的鬼面修罗。

　　阮成渊不紧不慢地说道：“几位不请自来，闯我山寨，劫我人质，还与我的手下大打出手。阮某自知单打独斗留不住各位，但是举全寨之力几位未必能够全身而退，更何况——”

　　阮成渊勾了勾手，便有几个人将一个五花大绑的小女孩带了上来。张溯的脸色登时就撂了下来，因为被带上来的这个小女孩不是别人，而是碧萝！

　　“这小姑娘鬼鬼祟祟地意图擅闯赤龙寨，不巧被我的手下抓住。如果我的消息没错，这小姑娘应该是几位的旧识。是不是啊小姑娘？”阮成渊回手欲捏碧萝的下颔，被张溯厉声喝止住：“别碰她！”

　　阮成渊讪笑着缩回手，笑道：“看来是了。”

　　张溯终于收回了他那副“天塌下来老子也能把它踹回去”的表情，目光愈发凝重，语气也不是很善地质问道：“阮帮主陪我们耗了这么久，想必不仅是为了看戏。明人不说暗话，有什么目的不妨直说？”

　　阮成渊笑了笑：“自然不敢为难几位。这小姑娘于我无用，自然可以放，几位是去是留阮某也绝不阻拦。只是风姑娘和刚才那位逼退了滕黄蛊的高人得留下。”

　　张溯一口答应下来：“好！”

　　楚玄璎一时间没意识到逼退滕黄蛊的那位高人说的就是自己，反倒先为风桃鸣起不平来：“不行，风姑娘不能留下！”

　　阮成渊无奈道：“不瞒几位，风桃姑娘可是彩袖派进来的卧底，真放她出去和她婆婆联手，小寨怕是即将不保。”

　　楚玄璎：“？”风桃的婆婆？莫非是说玉钟夫人？那风桃岂不就是玉钟夫人的儿媳妇？楚玄璎的思绪忽然有些凌乱。

　　风桃对这个结果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仍旧没什么感情地低声对楚玄璎说：“只要楚公子一切安好，风桃怎样并无所谓。”

　　楚玄璎知道她是在告诉自己不要忘了传消息给玉钟夫人。可是这消息真的让她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你放心吧。”楚玄璎说，无论如何她都一定会帮她把话带到。虽然她的语气听着并不郑重，但有关性命之托，只要她一息尚存定然全力而为。

　　晨光熹微，天色渐明。楚玄璎发现风桃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如纸，但双颊上隐约有了些血色。她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道：“谢谢你，楚姑娘。”

　　楚玄璎愕然，不可思议地看着风桃，风桃忍俊不禁，又小声说道：“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而且我还看得出，张公子他很喜欢你。”

　　“你别别别，别瞎说。”楚玄璎尴尬地差点说不出话来。张溯见楚玄璎一直和风桃窃窃私语也心情不快地凑过来，宣告主权般一把揽过楚玄璎的肩膀，将她和风桃隔开，满腹酸气：“楚兄你能不能矜持一点，怎么一和姑娘说话就没完没了的？”

　　风桃笑着朝楚玄璎眨了眨眼，没说话。楚玄璎见鬼一样地推开张溯，结巴道：“用、用你管？”

　　张溯又凑过来：“怎么了，还在生气呢？我真不是故意让你挡着姚红袖害你受伤的，相信我我真是有苦衷的，比黄连还苦的那种。”

　　“什么苦衷？”
　　“太苦了，我说不出口。”
　　“......那你这辈子都别说话了。”
　　楚玄璎心道：狗屁的苦衷，骗人都骗得这么敷衍。

　　“我说二公子，楚兄，还是想想留人的事吧。你真的打算把楚兄留下来啊？”奚羽难得在这种时刻依旧保持冷静的头脑，好心提醒尚在“打情骂俏”的两个人。

　　“留我？”楚玄璎惊得炸毛：“凭什么留我？我才不！”

　　奚羽将刚才阮成渊和张溯的话一字一句重复给楚玄璎听，怕她听不懂，还逐字帮她分析一遍。于是楚玄璎闻言惊怒，姓张的居然这么翻脸无情吗？利用她捉完滕黄蛊转眼就要把她卖了？她喉头腥甜上涌，感觉自己又快被气吐血了。

　　张溯看着楚玄璎瞬息万变的脸色低低笑出了声，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再唬她一阵说不能真能给她气到吹灯拔蜡了。

　　张溯略微提高了几分声调：“滕黄蛊是我吓跑的，我留下。奚兄你带着楚兄和碧萝先回山居客栈，风姑娘的话真是抱歉了。”

　　楚玄璎的心火依旧烧的旺盛，闻言脱口便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才不觉得张溯是要代替她留下来。姓张的有那么好心？

　　张溯淡淡道：“字面意思。感动吗？感动了可以以身相许，我不嫌弃楚兄你长得不好。”

　　楚玄璎：“......”算了，去作死吧，她不拦着。

　　和阮成渊谈好条件之后，对方就爽快地放了碧萝，为保公平，张溯也服下阮成渊给的一种名为“千里冰封”的毒药。

　　阮成渊意味不明地看着楚玄璎，好奇问道：“平常人中了红袖的毒掌，当场便会毒发毙命。可是阁下在与红袖交战的过程中，前前后后与她相碰四次却丝毫无事。阮某十分好奇，阁下到底有什么非比寻常的手段能够化解掌中剧毒？”

　　楚玄璎生怕阮成渊说着说着便将吓跑虫子的高人怀疑到她身上，当下不敢露半点口风，冷漠着道：“你好奇吧，我不想告诉你。”

　　阮成渊也不生气，笑道：“阁下还真有趣。无妨，那便请风姑娘和这位少侠留下，其余几位可以跟着三当家一起离开了。”

　　碧萝泣不成声地抓住张溯，委屈道：“小叔叔你真的要留下吗？都怪我不好，我不该偷偷跟着你们。”

　　张溯道：“哼，哪次闯完祸都认错认得挺勤快，可哪次不是转身就又去作妖？你啊你，非把我气死了才能消停是不是？”

　　碧萝于是更加委屈了，转向楚玄璎哀嚎：“楚大哥你快想想办法，我小叔叔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那个红衣服的鬼男人明显比他更不是东西。他留在这里肯定会吃亏的。”

　　楚玄璎：“他们两个不是东西的人在一起不是更好么？”
　　碧萝已有泫然欲泣之势：“那怎么能行呢？我小叔叔可还是——”话刚说到一半，就两眼一翻直接摔到楚玄璎怀里了。楚玄璎抬头看去，见张溯正收回打在碧萝睡穴上的手，一脸抱歉地看着她。

　　“你这是干嘛？”楚玄璎问。

　　张溯无所谓地答道：“怕她路上吵你，帮你管教一下。”

　　楚玄璎又问：“你真就这么留下了？其实我——”她刚想再说点什么，张溯却不耐烦地开始催她：“行了行了，感恩戴德就不必了。你快带碧萝跟奚兄先走，阮帮主既然如此热情相邀，我便陪他在这好好玩一玩。”

　　语气平常的仿佛真像应邀来做客似的。

　　楚玄璎咬了咬牙，将碧萝扶在身上，一言不发地跟着奚羽往山下走。结果就在这时，丑虫子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正一扭一扭地跟着她往外爬。

　　楚玄璎瞬间吓得溢出满额冷汗，奈何两只手抱着碧萝行动不便，什么措施都采取不了。眼看着阮成渊目送她离开的那双眼就要瞟到丑虫子身上，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破空而至。

　　张溯忽然追上她，从背后将她一把拥在怀里，宽敞的怀抱将她整个人都遮挡得严严实实，丑虫子趁此机会爬到楚玄璎的靴口上，算是逃过一劫。

　　楚玄璎知道张溯只是为了帮她，可还是克制不住地慌乱起来。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怕失去吗？还是惯有的每次靠近都会心跳不停？

　　张溯贴在她背上，双臂紧紧地环住她的腰肢。她那么瘦，几乎一只手就可以环绕住，但他却格外喜欢用两只手抱住她，仿佛这样才能抱得更紧，紧到亲密无间，融入自己的骨血里。

　　“姓楚的，滕黄蛊归你我不要了，你也别总嚷嚷着要阮成渊了好不好，我很容易吃醋的。”

　　鬼使神差的，她说了“好”。

　　“那天晚上，我不是故意不叫醒你的，我有私心，你可以打我骂我怨我，但别生气好吗？”

　　“好。”

　　“刚才说有苦衷，真没有骗你，相信我一回好不好？”

　　“好。”

　　他的脸轻轻靠在她的颈间，嗅着她身上那股特有的淡淡药香，感受着她的体温，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执着所求的，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了。他勾唇一笑，嘴角似有若无地碰在她身上，像是浅浅一吻，一触即放。

　　“姓楚的，为了你，我可是把自己都搭进去了。下次再见，能不能换身姑娘的衣裳给我看看？”

　　“好。”

　　“走吧，不用担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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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发个小糖~~今天只有这一更，下一更在明晚，其间若有更新提醒应该是傻作者在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