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江湖我没闯懂》碧海朝笙

16、取舍之道

　　没有彩袖杀手到不了的地方，也没有彩袖杀手杀不了的人。据传“彩袖”是个女人窝，无孔不入地渗透在大宣各个角落。也许是秦楼楚馆里才艺双绝的花魁，也许是绣房中貌不惊人的绣娘，也许是你擦肩而过的公子身后言笑晏晏的小丫鬟。

　　彩袖这个当今第一杀手组织由三十年前名动四野的武林第一美人“玉钟夫人”所创，十年前亦与血梅堡齐名。血梅堡覆灭后，彩袖更是成为一枝独秀。若有人想要买、凶、杀、人，第一个想拿到的一定是彩袖！

　　而彩袖的玉钟夫人和赤龙寨有仇！

　　楚玄璎还记得阮成渊在得知蔡芳被杀后下意识问的那句“彩袖那老太婆干的？”，私下里觉得用“老太婆”来称呼曾经的第一美人不太好，便委婉地问风桃：“当时我听阮成渊说是玉钟夫人杀了赤龙寨的四当家？”

　　风桃一改之前娇嗔的语气，恢复她原本的面貌不屑冷哼道：“姓蔡的落到夫人手里恐怕就不止放血这么简单了，不剥皮抽筋、挖心剔骨，让他生不如死，怎能解心头之恨！”

　　风桃眼里浓烈的恨意看得楚玄璎心惊，她忽然记起山居客栈里那位同样对蔡芳怀恨的老妇，讷讷问道：“玉钟夫人是不是一身黑衣，戴个幂篱，身边还跟着一个叫，叫‘害儿’的小男孩？”

　　风桃闻听此言倏地激动起来，勉力直起身子踉跄着朝楚玄璎迈近，慌道：“是，是她！你见过她们？害儿他，可还好吗？”

　　满打满算不过几面之缘，楚玄璎怎知道那小孩好不好......于是她似是而非地点了个头：“在山居客栈里见过他们一面。”

　　张溯见风桃靠近，才不管她是不是又想对楚玄璎发难，反应奇快地皱眉将楚玄璎往自己身边一拉，挡好，防备浓重地说道：“倒是奇怪，不知彩袖和赤龙寨有何深仇大恨，竟闹成了这样水火不容的地步？”

　　奚羽道：“听说好像是和玉钟夫人的儿子有关，具体的就不知道了。”

　　张溯又看看风桃，见对方没有要说的意思便继续问道：“玉钟夫人来了，天字第一杀手也来了，莫非彩袖这次是铁了心想要剿灭赤龙寨？风姑娘这是探路不慎，被发现了？”

　　风桃张了张口，刚想解释什么，又低声道：“算是吧。”

　　楚玄璎拉开身前碍眼的张溯，趁风桃没彻底不想说话前连忙问了一个要紧的问题：“风姑娘知道该怎么从这个鬼地方出去吗？”

　　风桃指了指她被扔进来的那面墙：“滕黄蛊被吓跑了，我又丝毫没有还手之力。他们肯定还会再进来检查的。你们若想出去，就只能走这条路。至于能不能从墙那边逃出去，就全靠你们运气了。”

　　楚玄璎又问：“墙那边是什么地方？”

　　风桃哑然，她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连这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你们难道不是为了墙那边的人而来的？”

　　奚羽道：“那边难道真的是关人的牢房？”

　　风桃低笑：“是牢房，只不过关的可不是一般人，个个都是武功高强的好手。你们什么都不知道竟然也敢闯到这里......算了，楚公子，你帮我一个忙，我就尽我之力助你们出去。”

　　楚玄璎刚要开口答应，便被张溯捏了一下：“风姑娘请说，我——们一定会尽力帮你的！”

　　张溯将那个“们”字咬的极重，异常偏执地强调什么一样。风桃微不可查地笑了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墙坐下，和楚玄璎他们详细介绍起赤龙寨的情况。

　　“墙那边是赤龙寨专门建造的地牢，目前一共关押一百零四号人，大到一派之主，小到无名子弟，有些是因为中了周边黑店的迷魂药，有些是之前攻打附近山寨的俘虏，还有从黑白两道各路人手里花钱买来的，无一不武艺高超。阮成渊抓这些人是为了到中元节时用滕黄蛊吸食他们的内力炼药，好像还需要一个内力浑厚的绝顶高手以身饲蛊为引，不过目前还没有找到。牢房里采用分管制，每十人有一个专门的守卫负责，令有两队五编制的守卫巡逻，极其森严。总领是山寨的二当家关峰。”

　　“阮成渊偶尔也会来，如果碰见了，千万要小心他身边那个身穿红衣的女人，她很厉害。”

　　风桃重重地喝了口水，目光空洞，仿佛陷入了沉思当中。沉默许久才越过张溯，直视着楚玄璎说：“我只要楚公子帮我把刚才那番话转告给玉钟夫人，出去的事，我可以帮几位筹谋。”

　　张溯不屑冷嗤，风桃伤成这样不给他们拖后腿就不错了，还要帮他们筹谋，呵呵，也就能忽悠忽悠姓楚的二傻子。

　　楚玄璎问：“你为什么不等出去后自己和玉钟夫人说？”

　　风桃苦笑：“玉钟夫人恐怕并不想见我。”

　　楚玄璎这就听不懂了。风桃不是玉钟夫人最得力的下属吗？看情形也像是受命潜入赤龙寨打探情报的，玉钟夫人怎么会不想见她？察觉出有隐情，楚玄璎便识趣地没有多问。

　　几人依计划藏身在暗处，果然不出一个时辰，墙上的门洞再次打开，有弟子屈身从门洞里钻进被张溯手脚利落地无声放倒。趁对方没有察觉之前楚玄璎敏捷如风地从门洞窜出，找到风桃说的机关位置一剑劈下去毁掉。

　　出去的还算顺利，门口一个大胡子把守也被楚玄璎顺手给点了。等到张溯他们几个慢悠悠地从墙那边钻过来时便集体惊呆了。

　　奚羽惊愕叹道：“楚兄，你这么快就把关峰给搞定啦？”

　　谁？关峰？楚玄璎怪异地看了眼被自己定住身的大胡子，愣道：“他是关峰？”那赤龙寨的二当家还真是挺菜的......

　　被楚玄璎暗地嘲笑的关峰其实也挺郁闷，大胡子在赤龙寨耀武扬威这么多年，今日居然栽到一个毛头小子手上了！能做上赤龙寨的二当家，他武功自然十分高强，只是楚玄璎动作太快，这位二当家刚和人闷头灌了两大坛酒，四肢都醉乎乎的，反应不太灵敏，一时不慎着了对方的道。这一下腿脚没清醒脑子却彻底给吓醒了，自己失去战斗力后连忙眼神示意手下出去搬救兵。

　　风桃眼疾手快地将一根银针扎在关峰身上，逼问道：“说！出口在哪？”

　　关峰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非常好汉不吃眼前亏地妥协道：“把我穴道解开，我带你们去。”

　　风桃又几根银针落下将关峰的内力封住，才让楚玄璎给他解开穴道，关峰活动了几下筋骨后便带着几人往前走。

　　地牢里火光很亮，楚玄璎能清楚地看到风桃现在苍白的脸色。她倒不像暗卫营那些喜穿夜行衣的杀手，反而一身素净的白裳，如今一袭白衣染血，格外触目惊心。

　　楚玄璎突然想起什么，指着附近被关押在牢房的人问奚羽：“奚兄不是来找那个什么天星帮小公子的吗？”

　　奚羽道：“嗯！我刚才看到他了，他就在这里。”

　　楚玄璎诧异：“你不救他？”

　　奚羽解释道：“风华楼只管追查下落，并没有救人的义务。”

　　楚玄璎：“......”所以奚羽就是进来踩点确认一眼的？也太不负责了吧......

　　楚玄璎看了眼牢房里密密麻麻的人头，步子不由放慢下来。听风桃的意思，这些人早晚都要被滕黄蛊咬死，落得和冢洞里那些累累白骨一样的下场。而他们现在是有机会将这些人救出去的。所以到底要袖手旁观还是尽力一试？

　　张溯一看楚玄璎的神情就知道她又犯起一根筋想要救人的臭毛病，忙走过去拍拍楚玄璎的肩膀劝道：“走吧，等赤龙寨的人反应过来再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你又不是拯救苍生的神仙，还是先顾自己吧。”

　　楚玄璎没吭声，将头偏侧到一边尽量不去看牢房里的人，从而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她握紧拳头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结果刚出地牢，几人又集体傻眼了。外面竟然列队站了一帮人，一排一排将他们几个围得水泄不通，俨然一副恭候多时的架势。

　　站在人后的绯衣男子薄唇轻启，含笑开口：“几位贵客远道而来，在下有失远迎。失礼之至，还望恕罪。”

　　糟糕，是阮成渊！

　　楚玄璎反应奇快地拔出轻珑指向关峰颈下，恨不得一脚踢死这个大胡子。就知道他肯定没这么老实听凭他们摆布，果然在偷偷耍花样！

　　张溯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非常熟悉阮成渊现在这一套先礼后兵。于是他气定神闲地朝对方一拱手，抱拳施礼道：“哪里哪里，阮寨主方才不是还派了一群浩浩荡荡的虫子来迎接我们吗？实在是太客气了。”

　　楚玄璎听着这两人虚伪至极的互相客套，竟诡异地萌生出一种“这两人实在是太般配了”的错觉。她狠掐了自己一把，暗骂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有的没的，张溯此人果然有毒。

　　阮成渊勾唇一笑，声音莫名有些魅惑：“虫豸之物，不太中用，没能招呼好几位，是阮某的疏漏。既然几位贵客上门讨教，红袖，你就代我好好招待一下吧。”

　　“是。”唤作红袖的红衣女子从阮成渊背后袅娜走出，款款腰肢摆动得像一条赤练红蛇，浑身上下各个部位都在淋漓尽致地展示着何为颠倒众生的妖娆。

　　这是——阮成渊房间里那个低声下气的女人吗？短短一夜变化也太大了吧？楚玄璎简直对对方瞬息万变的人格魅力佩服地五体投地！

　　“小心她，这女人武功深不可测。”风桃在后面小声提醒。

　　张溯难得肯听风桃的话，从善如流地往后退几步躲在楚玄璎身后，道：“楚兄小心，我们几个就全劳烦你保护了。”

　　楚玄璎无语道：“张二公子，你要脸不要？”作为一个高手，这种时候躲在她这个二流货色身后寻求保护不觉得羞耻吗？

　　但显然，“知耻”这两个字跟张溯丝毫不沾边，高手张有理有据地怂在楚玄璎身后解释道：“我这么怜香惜玉怎么能和女人动手呢？而且你看她那个眼神那么热切，万一打着打着看上我了，对我做出什么非礼之事，那我可真吃亏大了。”

　　楚玄璎：“......”姓张的到底哪来的自信说出了这种话？

　　楚玄璎无语道：“你还是闭嘴吧。”说罢便提着轻珑心情复杂地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