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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十三章：无字天书（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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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岁的王诩，如愿以偿拜了青岩为师。
“本门并无门派名称，世代单传，历代弟子皆为隐修之士。本门所有【功】、【技】、【法】、【术】，皆为-太古时代-传承下来，你都已经全记住了，那些不属于本门传承的太古之学，你也记住了不少。”
王诩疑惑道：“弟子什么时……【太古帛书】？！”
青岩：“不错，属于为师的那部分【太古帛书】乃师门传承之物，传到为师手中，到今年，已有三万六千九百七十六年。”
看王诩震惊的瞪大了眼睛，青岩又说：“你以为数万年很久？本门祖师修行千余年，才收了弟子，传到你这一代，本门才不过二十九代弟子。”
〖师门三万余年-才传了二十九代，差不多一千二百多年才传一代弟子，而且还是历代单传，竟然始终不曾断绝传承？也不知师门历代先祖-是沉迷于修行懒得收弟子-到最后不得不收徒时才找传人，还是师门择徒标准极高？〗
想到李耳、明祥、巫实、北陈他们四人也能或多或少看到【太古帛书】传承，王诩不仅问道：“能看到【太古帛书】传承，这是师父收弟子为徒的原因吗？”
倘或确如王诩所料，那么，李耳他们四人，是不是也有机会拜青岩为师？哪知青岩却说：“眼缘。若非看你顺眼，而你又想拜师，为师还真是暂时没考虑收徒。”
王诩：“……”
青岩：“不过，似你和李耳、巫实、北陈、明祥这样没有修习过本门心法，却能看到【太古帛书】部分传承-或者全部传承的人，及其罕有，在这片土地上，和你们几人一样禀赋的生灵再次出现，也不知还要再等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后了。”
王诩：“……，原来如此，师父，请师父教导弟子本门的门规。”
青岩：“本门没有太多规矩教条，不得欺师灭祖。”
等了一会，见青岩再没有说下去，王诩奇怪问道：“师父，门规第一条【不得欺师灭祖】弟子已经记下了，第二条呢？”
青岩：“门规只有这一条。”
王诩愣了，只有【不得欺师灭祖】一条门规，那岂非意味着……
青岩：“那岂非意味着-本门弟子在遵守【门规】的同时-可以为所欲为？你是这样以为的，可是？”
王诩一揖到地，慌忙道：“弟子不敢。”
青岩：“有何不敢？你师祖当年对为师说起【门规】时，为师正是这样想的，也这样问出来了。”
王诩又愣了。
七百多年前，青岩拜师时，才六岁，是个年幼的孩子，又出生在极其平凡的庶人之家，拜师之前-连识字的机会都没有，哪里知道世上还有【门规】这种东西？
而青岩的师父-又是个十分有趣之人，一直不对青岩讲【门规】，直至青岩十七岁时，才说了本门这唯一的一条【门规】。
王诩：“弟子驽钝，想不明白祖师定下唯一【门规】有何深意。”
青岩：“祖师留下传承，师父授业解惑，弟子得到教导，师徒如父子，如果能始终遵守【不得欺师灭祖】这唯一的一条门规，那么，你做任何事，都会有一个【底线】。”
王诩皱眉，对师父青岩所言并不赞同，可自己是弟子，是晚辈，刚入师门便质疑【门规】，不太妥当，但转念又想，青岩愿意收他为徒，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喜欢他的性格，若他拜了师后，言谈行事反而前也怕、后也怕、顾虑重重起来，倒是失了本性。
快速考虑了一下措辞，王诩说：“恕弟子直言，一个杀人狂魔，但他却是个孝子，难道因为这个人孝顺父母，便不惩处他了吗？【法、礼、律、规、刑】的存在，正是为了利用【惩罚】让人恐惧，利用【礼数】让人规矩，从而达到约束人的野性、使天下安泰的目的。若无约束，做什么事都随心所欲，岂非天下大乱？”
青岩看了王诩一眼，说：“【锁】的存在是为了防止小偷盗走财物，结构越繁杂的【锁】，越可以让小偷难以得逞，甚至知难而退，但是，再复杂的【锁】，也一定会有破解的方式。一个坚决要偷盗的人，宁愿花费长时间-学习如何开各种【锁】，也不会放弃做个盗贼。”
停顿了一瞬，青岩接着说：“【锁】可以锁住财物、可以难住盗贼，却锁不住想要偷盗的［心思］。【法、礼、律、规、刑】固然可以约束人的行为，但如果一个人既有反抗的决心，又有反抗的强大能力，他为何还要勉强自己遵守【法、礼、律、规】？”
王诩：“……，祖师只立下【不得欺师灭祖】这唯一门规，既不刻意约束弟子的所有行为，也没有惩戒的律条，是希望后世弟子【自律】？如果弟子放弃自我约束呢？甚至连【不得欺师灭祖】这唯一门规都不再遵守了，师门也不打算清理门户吗？”
青岩：“追求长生、醉心修行、体悟宇、宙至理，直至超脱——这类智慧生灵里面，包括了隐修士。倘若修行者无法约束自己，甚至为了达到目的连［底线］都抛弃，只有两种结局等着他：被杀，或者，被天地法则抹除。”
王诩：“修行者的底线……是什么？”
青岩没有直接回答王诩的疑问，而是说：“【变数】本无主，谁得到便归谁，谁抢到了便归谁。那些前来抢夺【变数】的巫士、修士们为了得到【变数】，将能想到的手段-全都用上了，毫无顾忌。”
王诩回忆起这些年里的亲眼所见，不仅打了个冷颤。
青岩：“他们之中，有不少人修为在为师之上。为师当时并未能参悟【变数】，如果为师手中没有【师门阵盘】这最后的手段，死的将是为师。你说，如果结局真是那样，到底是为师无能-护不住【变数】，还是他们为了【变数】连［底线］都抛弃？”
王诩：“……”
青岩：“当年为师得到【变数】后，所有知晓【变数】一事的，几乎都在观望，当时急于行动的，只有姬发。姬发害怕有朝一日为师会灭了【周】。如果不抢得【变数】，姬发怕是睡不着觉。”
王诩听着，点了点头。
青岩：“但是，想必姬发也明白，【周】在世俗中算得上强大，但在高阶隐修士眼中，【周】什么都不是，即使得到【变数】，却不知怎么用，又被高阶修士觊觎的话，【周】反倒会因【变数】而亡。姬发聪明之处在于，他请来了一位［隐修士］。”
王诩插言，猜测道：“姬发没想过自己得到【变数】，只要【变数】不在师父手中，姬发便可安心？但姬发又怎么保证那位［隐修士］得到【变数】后不会对【周】不利？［隐修士］也未必对世俗名利全不动心吧？姬发是让那位［隐修士］立誓得到【变数】后【不做对周不利之事】？”
青岩不言。
王诩继续说：“不对，那位［隐修士］大可自己前来，或者自己招集人手，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说到此处，王诩突然想到了什么，带着些小心翼翼的问：“失败之后，姬发得怪病而亡，是师父……暗中下手吗？”
青岩：“为师料到姬发不会放弃【变数】，但没想到他灭【商】准备了几十年，可在【变数】一事上却没有耐心，那时，为师闭关才不过区区三年，他便再也等不下去的动手了。姬发自己不要【变数】，派手下巫士协助请到的［隐修士］来夺，这一招固然聪明，却也将自己逼上了绝路。姬发仅仅是世俗中的【王】，当真以为自己是【天之子】？姬发得罪的不是为师，而是那些想夺【变数】但当时暂且没有动手的观望者们。”
王诩问：“观望者？便是后来那些抢夺【变数】的巫士、修士？”
师徒二人谈论的话题，似乎，越来越偏离最初的内容，二人却不以为意。
青岩点了点头：“谁都想独吞【变数】，可互相盯着，导致谁也不敢先行动，反而给了为师参悟【变数】、闭关进阶的时间。修士最不缺的便是【耐心】，莫说三年，再等个三年，他们也不会贸然行动，毕竟为师在闭关，他们都在周围盯着，为师跑不了，说不定，他们已经商量着联手对付为师，以及，在杀了为师之后，如何解决【变数】归属的问题了。”
当初姬发派人来夺【变数】之前的那三年的平静，只是表象。
青岩：“哪知，姬发竟然抢在他们前面，率先派人抢【变数】，虽然失败了，但姬发若再请个更强大的［隐修士］，万一成功了呢？或许，那次失败之后不久，姬发便立刻着手第二次行动了。”
王诩：“所以，有人让姬发得了奇怪的重病。”
青岩：“【周王室】应该庆幸-杀了姬发的那位修士-对灭【周】毫无兴趣。”
王诩：“……”
青岩：“然而，姬发的行动，搅乱了观望者们想要联盟的心思，他们谁也不愿等了，联盟没有形成，否则，他们如果［联手］一起闯【阵】，为师那时并未参悟【变数】，虽有【师门阵盘】在手，也不见得能在他们-联合攻击-中活下来。”
〖即使如今，我也没能参悟【变数】，但我是胜利者，也许北楀的猜测是正确的，只须将【变数】带在身边，即可改【运势】，进而改【命数】，但即使有【变数】在手，却不做任何努力，我也照样会被杀死。〗
想到此处，青岩摇了摇头，继续说：“继姬发之后第二个出手的，是位［隐修士］和其一众门徒，最后一批出手的是一群［妖］。”
王诩惊道：“妖？！”
青岩感叹道：“看不出来是吗？妖的修行之路，比人族更艰难，那群来夺【变数】的妖，实力非常强悍。说起来，走兽、飞禽、虫豸化［妖］不易，也不知这些［妖］陨落之后-这片土地上-还须多少年才能再出现几个与［人族］智慧不相上下的［妖］。
王诩想〖世人要么不信世上有妖，要么对［妖］恐惧、憎恶，而师父似乎对［妖］的看法与多数人不同，师父是［隐修士］，这便是［修士］与世上多数人的区别？或者，只有师父或少数修士才会对［妖］另眼相待？〗
王诩听师父青岩继续说：“无论是［妖］还是［人族］修士，谁也无法预料-自己的修行之路-能走到哪一步，夺【变数】是为了将其参悟，改变自己未知的命运，是为了能在修行之路上走的更长久……为师，也和他们一样。”
“师父和他们不一样。”王诩坚定的说：“师父赶在【变数】渡死劫之前-救了无数生灵。而且，师父没必要和我们这些［商王护卫］商量找【变数】一事，只需用【摄魂术】控制北楀大人即可，但是，师父却没有这样做，北楀大人助师父寻找【变数】是他自愿的。”
青岩摇了摇头：“若是北楀在找【变数】之前，敢和为师讲条件，为师也并不介意对他用【摄魂术】。你们这些北楀的部下-能将为师如何？而北楀毕竟在【商】权力中心待了几十年，他做了正确的选择。”
王诩默然。
青岩：“在这片大地上，无论海内海外，有实力争夺【变数】的也只那么些，而在这片大地之外，不知边际的【寰宇】中，存在着数不清的高阶修士，但他们既然到如今都没有顺着【变数】的气机找到这里来，以后再想找到【变数】将非常困难，哪怕他们通过与【变数】气机相连的北楀找到为师，为师也已有了一拼之力。”
看了有些出神的弟子一眼，青岩问：“北楀当初愿意助为师找寻【变数】，你以为他没有存着自己的心思？”
王诩：“北楀大人是希望师父-能保护我们这些商王旧护卫，还想求师父相助复【商】。”
青岩：“找到【变数】之后，他求过为师夺回【商】的江山，但为师没有答应，你觉得，为师因何没有答应？”
王诩：“师父一心只想修炼。”
青岩：“为师也不敢保证-自己永远不对世俗起贪念。”
王诩：“因为师父欠-太-祖-的人情，已经还清了。”
青岩：“这是原因之一。”
王诩：“……，弟子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请师父明示。”
青岩：“在一些修士看来，「人族改朝换代」和「野兽争地盘」并无不同，只不过［人族］更有智慧，争地盘的方式花样百出。”
王诩忿然！！！
青岩：“还有一些修士，他们或者修为再无寸进，从而放弃修行，想做一番事业、享受富贵，或者原本便是为了-在世间称霸才修行，这正是你刚才说的「隐修士也未必对世俗名利不动心」，吕尚正是后一种情况，但同时，后一种修士又不肯放弃长生。”
王诩叹道：“精力有限，长生和名利，很难兼得。”
青岩：“多数如此，但，少数有-非凡天赋-的奇才，既在世间搅风搅雨，又在修士行列中大杀四方、为所欲为，那才真是想杀便杀、想抢便抢。等一些人想除掉这些［奇才］时，才察觉他们运气、福泽、机缘无一不好，总也杀不死，眼见这些［奇才］的修为越来越高，越发肆无忌惮，也不见天上降下一道【雷】劈死他们。”
王诩：“……”
青岩：“直到［奇才修士］修炼到能离开这片大地，准备飞往更广阔的【寰宇】时，他自己和追随他的，全都化为了尘土，当真是……一点预兆都没有……亲眼看着自己从【脚】开始，一点一点化做灰，身体的痛苦令他们惨叫，魂魄更是备受折磨，但是，他们到了生命最后一刻，意识都是清醒的，精神不会崩溃，亲眼目睹自己死亡的全过程。”
青岩说话语调一如既往的平淡，可王诩听着这些话，却感觉自己从脚底到头顶，都在冒寒气：“师父……见过……？”
青岩：“当年为师修为不高，重伤在一位［奇才修士］手上，等死之际被子履救了。养好伤后，听闻那位［奇才修士］进阶成功，要带着一众追随者飞离——这便是世间之人传说的【飞升】了，实则是到【寰宇】中探索更广阔的天地。那个［奇才修士］未隐瞒消息，【飞升】之际，前去观看的修士不少，为师也在其中，可谁都没想到，那个［奇才修士］和其追随者，下场竟是被【天地】抹除。”
王诩：“……”
青岩：“王诩，为师说了这么多，你可明白修士的【底线】是什么了？不必急着回答，即使你现在说出了答案，等你将来见识多了、眼界开阔了、修为高了、经历得多了，便会发现这个问题，其实并不容易明白。否则，也不至于有那么多修士自己找死。”
王诩：“是！”
青岩：“为师希望你将来在做任何事时，心中始终存着一份警醒。”
王诩：“是！”
青岩：“好了，时辰不早，你休息去吧，明日，为师传授你本门心法——《黄泉赋异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