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眠》酸汤肥牛123

62、大灾

　　南潜当时的话大概只是一时逞能而已，百里清央提着一颗心四处小心，过了数月，也不见南潜打上门来。

　　“又走神？”夜粼恶作剧般地揉散了她梳好的长发，又执起她拿剑的右手亲吻了一下，“别担心，就算南潜要来，也不会是现在。”

　　他的目光看向远方——那是须臾海沟的方向。百里清央明白他的意思，除非脑子被驴踢了，否则南潜再狂妄，也不可能现在上门。千万年来的平衡不可能突然打破，他依然会像过去一样，在中秋将近之时才向他们发难。

　　“所以，我们好好修炼，到时候打他个头破血流。”

　　多亏了清一的出现，让他不用再担心中秋之夜变成毫无用处的“废人”。届时灵力会消失，但清一却不全是用灵力驱动的，到时候虽然力量会削弱些，到底比手无寸铁强。所以在清央恢复后，两人花前月下之余，又多了一项合修。巡逻路过的士兵时常可以看到练武场上两人之间刀光剑影，就连夜四海也来偷偷看过几次，虽不说什么，夜夕婉看得出来，他对自家儿子的变化是满意的。

　　至于两人合修的剑谱，则是清零和清一各自向他们俩传输了过去渊空和灵溪所写的剑谱并由两人进一步改进才形成的。

　　清央有时候会想，他们如今这样，倒很像书里写的杨过和小龙女。

　　“笑什么？”看清央盯着自己突然笑起来，夜粼抹了抹脸，“怎么，我脸脏了吗？”

　　“没有没有。”清央敛了笑，继续拉着夜粼练剑。她胡思乱想些什么呢，他们现在可比杨过和小龙女要幸福的多。

　　“引九天之雷，入南刹之底。”两人一齐跃起后降下，双剑交叠发出兵器对阵的铿锵声，随着一阵光束自海底扶摇直上，不到片刻，一道闪电直直劈下，落在方才两人站着的练武场的中央，在那地上轰出一条弥散着焦味的裂缝。

　　两人又惊又喜，不过练了数月，他们竟真的练成了这强大的法术。还好事先让人在顺着练武场四周设了结界直通水面，其他海族并未被波及，只是身体感觉麻了一瞬。

　　这是两人琢磨了半天才想出来的专门适用于海底的法术。海水会导电，以往每当暴风骤雨的时候，南刹海海面就会自然而然地聚起一层隔绝电闪雷鸣的结界。他们在渊空和灵溪留下的法术之上修改了一些，便想出了这个办法。只是到底还欠些火候，方才的雷电力量很大，却不好控制，若不是他们避的及时，那雷就要劈到他们身上了。

　　夜粼紧了紧搂在清央肩头的手：“没事，我们再好好练练，一定能练好唤雷术的。”

　　清央仰起头，便看见夜粼专注看着她的眼里熠熠生辉。她毫不怀疑地点了点头，又凑近了他的侧脸：“嗯。”
　　--

　　听到动静睁开眼，再次看见百里清央的时候，善花婆婆有些意外。以往夜叉族只会在八月十五躲避鲛人时才会来此，可今年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里，夜四海却带着他们来了两次。

　　“夜伯父，谢谢你了。”清央回头向夜四海道谢。她上回没办法面对突如其来的消息，急匆匆地跑开了，打开心结后倒是有千头万绪想要弄清楚，没想到夜四海听她这么一说，毫不犹豫地就带着她和夜粼来到了这里：“有什么话尽管问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清央，我也在外面等着，有事叫我。”夜粼私心想陪着她，却又担心她不愿让更多人知道她们谈话的内容，便退了一步，主动提出不陪她进去。

　　清央冲他露出感激的一笑，便走了进去。随着石门轰然下合，清央和善花婆婆面对面，被隔绝在了小小空间里。

　　“姑娘有话请说。”善花婆婆再次落座，不同于上回的冷淡，这次，她满是褶皱的脸上泛起了些许的笑意——在知道了自己对于南刹海的重要性后还会来到此地，便说明这小姑娘愿意肩负起她的责任，虽然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到底如何实现海之眼的新生，但这至少是个好的开始。如此，她作为守护海之眼的占卜者，便愿意为这人类姑娘帮些小忙。

　　清央不疾不徐，在这不大的屋子里转了几圈，斟酌着要说的话。片刻，她停在善花婆婆前面，撩了衣角，便坐在了地上。她仰起头问：“婆婆，我听夜粼说，镜中先前出现的景象和上次出现的并不完全一样，这是为何？”

　　夜粼曾告诉她，早前善花婆婆占卜时，镜中出现的虽然也是清央的背影，气质却和上次他们见到的大相径庭——是什么让镜中的女子黑化了？她担心在未来还有什么生离死别在等待着她，按套路来说，这不就是让人黑化的一大原因吗？

　　可是善花婆婆沉默了许久，叹了口气：“抱歉，我并非万能，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占卜出来的。与其说我是个巫师，不如说我们玳瑁是将神示展现出来的种族。上天早已有安排，它让我们说什么，我们便说什么。”她喝了口水，复又说道：“但对比两次的占卜结果，一个巨大的变化是，第一次你还是人类，第二次镜中的你却有了似龙似蛇的长尾。所以我想，你的变化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引起的。”

　　听了她的猜测，清央陷入思考之中。善花婆婆说的不甚确定，却给了她一个可能性。只是，为何化龙之后她会拥有那么黑暗的气场？

　　“婆婆，你觉得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吗？”清央想着善花婆婆方才的话——善花说的玄乎，她却大概明白她的意思。

　　善花婆婆看着她，眼神渐渐变得迷茫：“我不知道，我并没有见过天道。但若是让我猜测，我想每个人的命运都是注定的，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或许我们认为是在逆天改命，或许细枝末节上会有变化，但其实，都是在顺着安排走向既定的结局。”

　　就如同她早年曾试图摆脱她作为玳瑁家族新任祭司的使命，和她的心上人远走天涯，最终，她不还是回到了这里，年复一年地在这一方小天地里行使着她的义务吗？过去太苦，她不愿回忆，也没必要跟眼前这小姑娘细说。

　　清央看着突然低落的老人家，有些不忍心。她起身蹲近了些，静静地握住了善花婆婆爬满了皱纹的手。因为长年不运动，善花婆婆的手干瘪又瘦小，还异常冰冷。

　　“婆婆，别难过了。”她摩挲着老人的手背，试图让她宽慰一些。

　　婆婆在往事中沉浸了没一会儿，就睁开了眼睛。看向眼前的人类姑娘，她笑了起来：“婆婆没事，谢谢你。”

　　因为这小小的关心，善花婆婆一下子改变了原先对百里清央的看法。她深居此地千百年，最知道孤独和寂寞是何物，而今被一个人类女孩握住手安慰了几句，心底竟涌起热流。

　　“清央还有什么问题吗？”她慈眉善目，反握住清央的手，“老婆子虽然没办法占卜所有事情，但你可以说说，能帮上的婆婆一定帮。”

　　“婆婆，我想知道，南刹海最近是否会有大灾。”清央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自那日被救离幽灵渊，她和夜粼日夜修炼，可这心里，却总是放不下。

　　“什么？”善花婆婆一愣，不明白她为何有这担忧。然而并没有细问，她幻化成了巨龟，一摆身子，待背上掉下一小块龟壳后，又变回人形，嘴中振振有词，双手摩挲在龟甲之上，片刻，那龟壳上竟然出现了几个蝇头小字。

　　那字实在太小，清央站在一旁，看的不甚清楚，但拿着龟甲的善花婆婆在看到那行字后脸色突变。没有理会焦急的百里清央，她用法力拂去那几个字，又测算了旁的什么，待看清第二次的占卜结果，她紧皱的眉头终于松了些。

　　不等清央询问，她主动解释了结果：“方才龟甲显示近期南刹海确有大灾，我便占卜了大灾发生的时间，是八月十五。”

　　清央明白了，婆婆的意思是那大灾便发生在一年一度鲛人攻击夜叉族的八月十五，看她轻松的神情，显然并不把这“大灾”放在心上。年年都是如此，以夜叉族为首的南刹海统治力量可能会有所削弱，但这都是正常的，无伤大雅。

　　清央有些顾虑，担心这“大灾”并不同往年，可看了看善花婆婆因为连续占卜两次而冒汗的额头，她止住了将要出口的问题。罢了，既然已经知道了大灾的日子，大不了让夜粼他们多做些准备便是。

　　离开须臾海沟，清央把方才的事告诉了夜粼，夜粼听后的反应也和善花婆婆一样：“鲛人每年来犯，确会对我们造成大灾，但只要有生力量在，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弯着眼眉，笑意盈盈地看她：“好啦，谢谢央央了，如今才四月，接下来我会让他们好好修炼，不准偷懒的。”

　　清央不语，可这心里，始终悬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