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啮齿扣》十欣

8、孤行苦诣孑然自居（4）

　　这两日，晶月清闲得很。却不知为何，楚府上上下下忙得像飞转的陀螺，似乎也不太有人记得晶月，更没有人搭理她。来来回回的人打上照面，也当作没有看见。晶月也不觉孤单，更是乐得自在，在西厢闲庭散步，疏通筋骨，也便于恢复。与往日不同的是，现今如儿也不知去了哪里，倒是楚玉阳能常常碰见。只是碰见了也不说话，连点头的招呼也不打，就像碰见了一团空气。
　　用过午膳，晶月穿过东厢去往西厢。看见了一处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楚玉阳更是立在一旁，指挥着下人进进出出。
　　这地方很熟悉，晶月想了想，这是楚玉阳的卧室。那处布满机关的房间。
　　晶月没事，就想凑个热闹。截住了一个下人问道：“里面出了什么事？”不料，这下人根本不回答，莫名其妙地瞪了她一眼就飞快地跑开了。
　　晶月只好自己挤进人墙内，自己找个究竟。
　　还未拨开人群，一声清脆的女子声就入了耳。
　　“玉阳，楚老爷还好吗？”声音熟悉。
　　晶月转头一看，慕容诗韵正朝着这边急匆匆地赶来。正是那个寞落转身的女子。她的小脸因为奔跑，浮上了一层红晕，姿态轻盈，像极了下凡的仙子。
　　楚玉阳看到她了，微微笑了笑。
　　晶月看得有些呆，他的笑，竟如此如沐春风。只不过现下看来，又有些许的心事重重。
　　“我进去看看楚老爷。”慕容诗韵说着，就要抬腿迈进门槛。
　　晶月这才知道，原来是楚天谯受了重伤，躺在房内，生死未卜。
　　楚玉阳一把拦住她，说道：“你不用进去了。大夫已经在里面诊治了。”
　　“我不放心，还是要进去看看。”慕容氏执意要去。
　　“不用了，你进去也于事无补。”仍是和往常一样的生硬口气。
　　不过比起跟晶月的对话，已经算相当的温柔了，“其实，你不用这么急着来。”
　　见楚玉阳这样的温暖，慕容的声音也转成了软绵绵，还匀出了一丝娇滴，“我也是想着，多一个人多一双手，若是哪里需要我了，你尽管和我说。”这可是和当日对晶月的那一番居高临下判若两人。
　　“没有，你早些回去休息。”楚玉阳拒绝地很干脆。
　　“楚老爷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不如我留下来陪陪你吧。”慕容氏仍旧不想回去，语气里带着些许哀求。
　　可是，这里真的不需要她。
　　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姐，平日里舞文弄墨的惯了，在这样的场合能帮的上什么忙？
　　楚玉阳一直没有认真的和慕容说话，只是边焦急地向里屋探去边漫不经心地搭着。现下终于转头看向慕容诗韵，正要回绝，竟瞥到了晶月的身影。他身子微微一颤，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方向，惹得慕容诗韵也朝着同一个方向侧过头，也——看到了晶月。
　　“你......是为了她才不让我在这儿的？”慕容氏突然明白了什么，瞪圆了双眼，不可思议地质问楚玉阳。
　　“不是。”楚玉阳听到慕容氏责问，立刻收回目光，淡淡地回答。
　　“你骗我！你骗不了我！”楚玉阳的胳膊原本被慕容诗韵紧紧抓着，现如今被重重一甩，把楚玉阳也吓了一跳。
　　甩开楚玉阳的胳膊后，慕容诗韵径直朝着晶月的方向走去。
　　只走出了一会儿，楚玉阳三步并做两步地追了上来。
　　“诗韵！你到底想干什么？”楚玉阳顿时没有了耐心，大声朝慕容氏吼道，“今天这样时候，你就是故意来添乱的吗？”
　　许是平常楚玉阳礼让得多，这一吼把慕容氏吓坏了，嘟嚷道：“玉阳哥哥，我......我没有......没有故意捣乱......我”话音断断续续，泪珠不断地从面颊上滚下。
　　楚玉阳自知有些过分，禁不住诗韵地哭哭啼啼，想上前安慰。
　　“少主，大夫出来了。”这时，侍卫来报告。
　　楚玉阳也顾不上慕容了，赶忙迎上去，询问楚老爷的情况。
　　“伤口都已经包扎好了，血也止住了，”晶月听到大夫说，“伤势的确很重，要好心静养，千万不得再动气。”大夫交待道。
　　楚玉阳谢过大夫，安排送客后，快步向楚老爷走去。
　　慕容氏也紧跟其后，在踏入门槛的时候，向后狠狠地望了一眼，确定晶月没有跟上，才放心地朝里走去。
　　晶月当然没有要跟上的意思，更没有要跟上的理由。反正自己的目的就是刺杀楚天谯，不管他鹿死谁手，结果是晶月想要的就行。
　　可怜慕容氏，弄错了敌人。即便有千千万万的女子想要赢得楚玉阳，这千千万万之中也不会有晶月的名字。
　　她心中的那团火，早已被晶焱浇灭。
　　爱是什么？晶月从来没有明白过。她晶月，懂事起就没有父母之爱，长大后没有手足之爱，成年时没有切肤之爱。也幸得有晶垚师兄的关心，不至于让晶月失望到仇恨自己，仇恨众生。
　　晶月在一旁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等着里面传来的消息。
　　如此平静地，希望得到一个人泯灭的消息。
　　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狠心，晶月也不记得了。晶月只知道，天真浪漫的岁月从来没有善待过她。因为自己从未被好好的保护过，因为楚天谯夺去了自己至亲的生命。
　　这在江湖雄霸一方的楚老爷，夺走了自己被保护的资格，现在，她也要看着他，看着命运，夺走他保护家人的权利，让楚玉阳也承受无人保护的痛，饱受白眼冷落的苦。
　　这想法确是幼稚地可笑，楚玉阳羽翼渐丰，也不需要父辈的遮蔽了。楚天谯的死，只能在晶月的心里，模模糊糊的留下一个并不舒坦的慰藉。
　　晶月用双手撑着两边，想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
　　手心传来一阵潮湿。晶月一抹，发现身后的花丛刚刚洒过水，水滴不断下滑积聚出一小摊。
　　现在楚老爷躺着的这间房，旁边就是楚玉阳的书房。
　　晶月突然起了玩心，在园中转了一圈，搜到了一个喷壶，便走向了楚玉阳的书房。
　　那株据传会吞人的茂盛万年青，就在靠外的窗边。
　　四下没什么人。因为大夫说要楚老爷静养，楚玉阳只留下几个麻利的人手，剩下的都遣退了。
　　晶月悄悄地打开窗，用喷嘴对着那绿色叶子就是一大喷，然后施展轻功，一下跃到了屋顶----谁也逮不住她。
　　她倒要看看，这绿色的植物，究竟怎样吃人。
　　屋内响起了一阵骚动，滋滋滋的，似乎是什么在不断地伸展。声音越来越近，晶月左右瞧着，感觉不大对劲，却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突然，一根叶片像尖刀一般破开了屋顶，直朝着晶月而来。凡接触到的瓦砾，尽被它吞卷了进去。
　　晶月灵巧地跳开，那叶片竟直朝着晶月逼近。
　　底下已经是一片的恐慌，几声侍女的尖叫响彻云霄。
　　楚玉阳听到外面一片的叫嚣，也出来了。当然，后面还跟着慕容氏。
　　正在这时，那片尖叶一个麻利，劈开了隔壁间的屋子，给晶月留出了很大的一个空隙。
　　晶月正好看见，楚玉阳此刻并不在楚老爷身边。
　　晶月轻轻一落，顺势而下，伏在楚老爷子床边，从楚老爷子的脖颈处，打入了一股还元真气。
　　这还元真气，本用来强身健体，疏通经络。不过对于过于虚弱的楚老爷子，简直是一剂不易察觉的致命毒药。
　　真气在楚老爷身体里肆意游走，不过一会儿，就炸裂了楚老爷刚刚包扎好的伤口。
　　鲜血不断地往外涌。
　　楚玉阳追着那片尖叶又飞快地回到室内，正见着自己的父亲伤口急剧地恶化。
　　而晶月，早已经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