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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龙抬头 ...

  •   农历戊寅虎年即公元一九九八年正月廿一日,宜安床,忌开市。
      山本跟着一群男男女女从农用车的车厢跳下来,搓了搓冻的发硬的手指,这一路上车箱里的人像草库伦一样密密扎在一起,想换个姿势,但是动弹不得。他站在边上,抓着车箱的旁沿,又没戴个手套。坚持到终点的时侯感觉手冻僵了。
      他随着人流走向河边桥头的一块空地。天刚蒙蒙亮,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拄着铁锹拎着电锤的,举着牌子挎着工具包的,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凑成一堆,说说笑笑,相互打着招呼嘘寒问暖。
      这片地方叫桥头,桥南头这边属于西宁市,对面属于互助县。因为地处城乡交界,这个地方聚集了不少从农村下来打零工的人,这些人早出晚归,挣些零钱补帖家用,俗称站大脚。跟重庆的棒棒军类似,等着用人的单位或个人雇佣,搬家、扛东西、砸墙挖坑输通下水什么活都干。渐渐形成规模以后,这块地方发展成一个自发的劳动力市场。政府觉得这些人站在路边有碍观瞻,于是因人制宜,租用了桥头河边的一个空院子,挂了个“桥头劳动力市场”的牌子,进行有序管理,并录入当地地街道办事处政绩。
      农民工有两种:一种是有技术或一定职业技能的,就种人叫匠人,一般都有相对稳定的工作或东家。一种是没有技术,或者不能长时间离开家的人,比如妇女,他们只能找零工干,站大脚。
      山本筒着袖子在人群中转悠,找熟人打招呼。在人群中,这个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年轻人如同一把沙子里的一粒沙子,毫不起眼。这是过年后第一天出来站大脚,他没想到天气还这么冷,毛衣上只套了一件黑布夹克,冻得瑟瑟发抖。
      太阳刚从东边升起,挂在马路边的枯枝上,红彤彤的像个火红的柿子,山本记得上学时哪篇语文课文里是这是这么形容的,忘了。不过他觉得不像柿子,倒像被阉割了的太监,阴沉沉软绵绵的没有一丝阳刚之气。
      “年过的好吗” 小新庄的老田看见他凑过来打招呼。他手里握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木工”俩字。这个人一张四方的国字脸上长着络腮胡,高鼻梁,性格豪爽。山本和他握了握手。
      “好什么,这个人活的可怜啊。去年没挣上多少钱”。山本自嘲。
      田木匠学的是传统木工,实木隼卯,油漆画画,做的活结实厚重但美感不足,现代装修用不上,只能沦为站大脚。
      他看下他们下庄腊月刚娶的媳妇,是他初中同学的老婆。娶亲的时侯搭过礼,还闹了洞房点了烟。点烟的时侯山本让新娘子叫太太太爷,新娘子甜甜的叫了一声,然后把开的大大的打火机打着,一股火龙直喷山本下巴,把他胡子根都燎黄了。过门半年内应该在家坐着,没想到才俩月就出来打工挣钱。山本扔下老田去和新媳妇搭讪。
      “炕都没捂热就出来挣钱啊?你男人要银子不要儿子么?”
      “关你屁事!”。一把铁锹朝着他大腿抡过来,山本笑着跳开。
      “你男人不心痛你,不如跟我吧。”
      新媳妇追过来又是一脚,山本闪躲过去,找别人说话去了。
      在这个市场中,他认识很多人。因为这是他无数次的起点,也是终点。当这些人离开了土地,却无法融进城市时,就以此为起点,一次次的尝试着寻找着自己落脚的位置。
      山本其实不姓山,也不叫本。他姓刘。出生的那年农村还没有包产到户,家里穷的叮噹响,象样的褥子都没有一条。他老子刘明智用露着棉花的破棉袄裹着孩子让他爷爷取大名,爷爷刘光照正蹲在檐下焦急地等着这个孙子的出生,一锅一锅地吸着旱烟,掩饰自己激动兴奋的心情。知到生了个儿子,咧着嘴呵呵地笑着。
      老汉是个没落了的地主后人,读过私塾,识文断字,他认为名字很重要,能起到决定一生命运的作用,便匆匆跑到村小学,让本村最有学问的吴老师取名。吴老师和他们家颇有缘份,视明智为兄弟,视明智为父亲,一听生个男孩,也乐得哈哈大笑,说,名字我早就想好了:“官名叫刘行建吧”。官名就是大名,取自《易经·乾卦》“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
      他爸又让奶奶娶小名,奶奶刘张氏正忙着在堂屋给祖先点香磕头,汇报新添了个男丁。奶奶那年正好五十六岁,按照“大名要大小名要小”的传统取了个小名:五十六,就像朱元璋本名叫朱重八一样。
      五十六大概十二岁左右那年,村子里放露天电影,是美国人和日本人打仗的,里面有个日本军官叫山本五十六。这个名字一出来,村里的玩伴们齐刷刷看着五十六怪笑,好像发现了他见不得人的残疾,一起起哄,叫他山本五十六,于是日本的山本五十六就成了他的外号。再后来,可能嫌山本五十六太长,大家叫着叫着干粹省略五十六三个字,直接叫山本了。这个名字叫到上学,然后叫到劳动市场。长大后的山本觉得大名刘行健太文雅,不符合自己站大脚的身份,小名五十六又有些说不出的怪异,还是山本这个名字好,霸气,有□□老大的感觉。
      过年的味道淡了,但是还留着一丝余温。人们沉浸在这一丝余温中,懒得开始一年的工作。来拉人的车和雇主很少,等大半天才来一两个。站大脚的人们一会蜂拥而上,一会儿悻悻地四散开,续继聊天抽烟。
      “山本,过来挖坑!”老田和几个年轻人站在墙角的太阳下叫他。山本晃晃悠悠走过去,打了招呼,四个人蹲在地,摸出扑克牌挖起坑来。
      挖坑是流行干陕甘青一带的扑克游戏,他们打一二三块,纯属无聊时的消遣。有时候也能赢一二十块的烟钱。当然,有时候把回家的车费都输光。

      两条丘陵迤逦盘旋,并排而行。走到刘家寨的时候突然向两侧分开,划了个半圆后又并到一起,继续向前。像一双手把这个村子捧在手里。这里属于浅山丘陵地区。山坡上留着一层一层的梯田,是农业学大寨的遗迹。如今己经退耕还林。冬天的山上一片褐黄,光秃秃地象被剃过了头。一条河流从两山之间穿流而过,还没解冻的冰面在惨白的太阳下闪闪发亮。河流把村子劈成东西两瓣,又用一座桥连在一起。两边密密的林间是高低错落的庄廓和少量水田。
      据说精通风水的吴老师刚下放到刘家寨的时候,经常一个人爬到西山山头,坐在榆树下发呆。有一天,他突然发现,如果上下两侧的山脉错开合在一起,这里就形成山环水绕的风水格局,是绝佳的风水宝地。可惜上下开口,走风漏气,破了风水。不过他又分开看东西两个庄子,两个半月形的庄子各自被山脉环绕,而河水则从前面流过。这样看,西庄是木城水格局,东庄则是金城水格局,虽然不是绝佳的风水宝地,但也是上等之地,于是他决定在这里安家落户,终老一生。这是吴老师的女儿在续哥哥之后也考上大学,吴老师在喜筵上喝的酩酊大醉后说的,是否属实,无从查证。
      太阳照到西山山头的时候,刘明智从炕上爬了起来,披了件棉衣到院子里洗漱。他走出堂屋往右手的山头看了看,日头正好照在山头的老榆树上,嗯,准点。日出而作,这是他多年的习惯,雷打不动。明智老汉走到西厢房儿子的房间,推开门,见人不在,被子叠好放在墙角,大声问:“五十六来五六哪去了”“站大脚去了。”老伴在厨房里回答。“天没亮就走了。”又补充了一句。“闲的时候睡大觉,让他点活,又跑去站大脚了。”明智老汉嘟囔着洗脸。老伴也没回应。
      ‘刘明智其实不老,才五十三四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侯。不过他的头头发花白,眼角的纹路多如皱纸,再加上满脸刀劈斧削般的沧桑,没到老人也成了老人。另外,由于他在村里刘家的辈份大,小辈们都四爷四爷的叫,不知不觉间把年轻人叫成了老汉。
      明智没什么手艺,如果种庄稼不算手艺的话。原来家里有二十多亩地,大部分是山上的旱地。退耕还林以后山地全退了,现在就剩河边的三亩水田。种地,种完地农闲时间干小工。十几年的幸勤劳动后,他盖起了两面大房,座北朝南三间正房,座西朝东三间厢房。土木结构,柱子、大梁、椽子都是上好的松木刷清漆,房顶扣了大红瓦,雕花门窗配上窗户下的红砖墙面,古朴典雅。
      堂屋右侧是卧室,盘的是满间炕,中间放着炕桌,里侧靠墙是一溜炕柜,放置些被褥枕头之类。这是刘老汉和老伴的卧室。左侧一间客厅,中间摆着个大烤箱,是冬天取暖的设备。烤箱内侧放着沙发电视,这是客厅,一家人主要的活动场所。中间的堂屋是神位,正面墙挂着松鹤延年的大幅中堂,中堂两侧稍低的地方挂着一些老先人的照片。中堂下是一排面柜,柒成红色。面柜上排着香表、香炉之类敬神灵祖先的东西。堂屋是不住人的,但有两次例外,一次是儿女结婚的时侯,两老汉是在堂屋受拜;另一次就是死了以后在堂屋设灵堂,停在这里受祭。
      西边是三间厢房。两头两间是五十六和大丫头的卧室,中间一大间空着,安装了一排木制的粮仓,粮仓是小新庄的田木匠打的,这个人专做传统家具,做工粗糙但十分结实。粮仓里面存着至少吃三四年的粮食。院子西北角是厨房,这是唯一完全由老伴做主的领地。中间砌了个小花园,种些花花草草,在靠近门口的地方长着一颗李子树,有些年头,枝干越过墙伸到外面。
      刘四奶奶炒了盘酸菜粉条,热了一盘包子,招呼明智吃饭。老刘边吃边给老伴发牢骚。“前几天说好了今天把猪圈里的粪拉到地里,怎么一听干活就跑了?”“娃娃没给你把拖拉机修好吗!站大脚也是挣钱。”显然老伴并不同意老刘的观点。“庄稼人就应该把应稼种好,种完庄稼了再搞副业,这是庄稼人的本份。”“现在村里的年轻人哪个在种地?都不是在外面打工吗?”刘大娘反驳道。“一亩地一年苦下来打七八百斤粮食,卖了不到一千快钱,除去化肥、人工,一年就挣四五百,这还是好的。要遇到天灾人祸,收成不好,哪不赔了。种地划不来。”这是她儿子给他算的,五十六给他爸妈算过好多次,他娘听进去了,老刘死活听不进去。“不种地吃啥?”“买面买米吃!”“谁都不种地了哪来的米面?”“进口,从种粮大国进口”。“你跟人家关系好着,人家给你粮食,要是打起仗来,人家不给你出口粮食咋办?全国人民都等着饿死?”“闲吃萝卜淡操心,国家的事你管得着吗。”这样的争论时常进行,无论家里或者村子里,老刘始终坚定地相信着自己的理念,庄稼人的本份就是种地,种好了地再搞副业。副业副业,就是主业搞完以后搞的东西。
      早饭吃完了,争论也结束了。刘四奶奶收拾碗筷,然后去喂鸡扫院子。这个女人瘦瘦小小,却精明能干,手脚麻利。做起事来风风火火,他们家里从来都是整洁明快,东西摆放的井井有条,哪怕是一个酒瓶子,也要擦的干干净净,插了花摆在堂柜上。这些优点毫无保留的遗传给了她的儿子五十六。四奶奶的娘家在甘肃临夏,传闻她不是汉族,不过这仅是传闻,未曾证实过。
      刘明智把铁锹扔到手扶车箱里,摇着手扶自个拉粪去了。

      太阳快要照到头顶的时候,山本四个人还在打牌。劳动力市场上希希拉拉地剩着十来个还没找上活的人。蹲的久了,他觉得腿有点酸,起来抖抖腿,拧拧腰。这把牌不错,一上手就拿了三个三两个二,他心里一陈狂喜,决定黑蒙一把。一激动,手一抖一张三掉在地上。正当他弯腰去捡的时候,一阵风吹过,把那张牌刮到路边的树坑里。山本急忙跑过去,正要捡牌,一辆皮卡“嘎”地一声停在他身边。山本抬头一看,车前座的副驾驶上下来一个中年男子,大概五十来岁,穿一身半旧的休闲西装,方脸,红里透白的脸着嵌着一对眯眯着眼,头上半秃着,右手握着一只大哥大,砖块一样大的电话。山本见过好多大老板手里都攥着这个东西。
      秃子对着市场里大喊一声:“有没有会开压路机的?”忽喇喇一下子跑过来一群人,把秃子围在中间。“要不要电工?”“要不要小工?”“不要,不要!就要一个人,男的,会开压路机的。干两个月。”秃子大声冲着人群喊。失望的人群渐渐散去,大部分人觉的不适合自己,留下几个看热闹的。
      山本问秃子:“工资开多少?”“一天五十,管吃住。工资干完活再结。”那个秃子上下打量着他回答。山本犹豫一下,说:“我去。”随手把牌扔到地上。
      秃子和山本上了车,山本指挥皮卡调头,到桥对面老乡铺子里取他寄放的行李。
      出来站脚第一天就发市,山本觉得今年应该运气不错。

      破皮卡在一条坑坑凹凹,崎岖不平的临时便道上前行,司机戴着墨镜,四方脸上一脸黑胡子,面色阴鸷,好象别人欠了他的银子一样。扬起的尘土从车门缝里钻进车里,又随着呼吸钻进气管,一股子土猩腥味道混合着烟味吸进肺里,呛得山本干咳起来。绕过一个村子后,皮卡转进一个山口,路面突然然宽阔了许多。在靠山一侧的空地上,搭着两面两层的活动板房,另外两边用隔离板围着,圈成一个正方形院子。院子里停着吊车、挖掘机、装载机等工程机械。房顶上彩旗招展,彩旗下横着“宁晓公路D标段项目部”几个红色大字。鲜艳夺目。项目部不远的对面便是工地,一条正在修建的公路绕过村庄,沿着山腰蜿蜒前进。工地上双桥车跑来跑去运送砂石,装载机、压路机吐吐叫着吃力干活,车来人往,忙忙碌碌。
      破皮车并没有在项目部停下来,而是继续在临时土路上颠波前行。绕过山沟,大概一支烟的功夫,来到另一个村庄后面,在几座绿色的破帐蓬前停下来。
      “到了。”戴着墨镜的司机面无表情,熄了火下车。山本紧跟着下来,从后厢把落满尘土的行李拎下来,掸了掸土,跟在司机后面。司机把他带到一个大帐蓬里安顿在空铺位上。帐蓬里一片昏暗。山本定睛一看,两侧地下是两排床板,中间一条过道。上面铺着十来个被褥,有的被子叠了,有的胡乱散在床上。蓬顶的杆子上用铁钩高高低低地挂着帽子、衣服、工具包,凌乱不堪。地下零散地扔着脸盆、烟头烟盒。这是民工住的帐蓬。山本找个空位置,从编织袋倒出被行李,把他的狗皮褥子铺在下面,上面又铺个床单,然后叠好被子放在里侧,摆的整整齐齐。
      驻地扎着三个帐蓬,一个稍微新点的是老板和工头的住所兼办公室,另一个从顶上冒出半截烟筒的是厨房兼厨娘的卧室,中间拉了根铁丝,用布帘子隔开,外面做饭里面睡人。司机带山本到厨房,让他先给厨娘帮忙,下午出工,安排完后和秃子开着皮卡去了工地。
      大铁灶上的蒸笼里吱吱地冒着热气。山本闻出来是馒头的味道。里面一堆辣子、甘蓝前的小板凳上坐着正在摘菜的厨娘。厨娘看着有二十五六岁,五官端正,瓜子脸,脸色略黑而忧郁。刘海下面一双凤眼冷冷地打量着山本,眼光里有一丝哀怨与绝望。“你新来的?”“是。老板让我帮忙做饭。”山本回答。“那你来摘菜吧,我稍微休息一会儿”。厨娘毫不客气,起身把小板凳让给山本。到里面的床上倚着被子半躺着休息起来。两条纤细但丰满的长腿搭在床沿上,一甩一甩的。山本好象闻到一种淡淡的香味,那种味道让他兴奋、激动,而又温暖安宁。
      “开车的那个人不是老板,是老板的堂弟,负责管工地的,姓陈,你就叫陈头。”厨娘纠正道。“老板是那个,头有点秃的那个,不常来。”躺了一会,厨娘起身洗菜切菜,山本帮着烧火。”
      “老板是哪里人?”山本问。厨娘看了他一眼,说:“可能是山东人吧,具体哪的我也不知道。”
      “你是湟源人”山本问厨娘。
      “你怎么知道”
      “湟源出美女啊。”山本回答。
      边搭手帮忙做饭,边搭话聊天,不一会儿饭熟了,人也熟了。
      中午,陈头带着十来个民工回营地吃午饭,这群人灰头土脑,穿着迷彩服,斜戴安全帽,像一群刚从战场上打了败仗的残兵败将,晃晃悠悠,希希拉拉,无精打彩。那些民工见新来了人,热情地打着招呼,
      山本自我介绍:“我是刘家寨的,大名叫刘行健,外号叫山本。你们以后就叫我山本吧。”
      “来了个日本鬼子!”马上就有人开玩笑。大家也跟着哈哈大笑笑起来。
      “我叫大壮。”一个壮实高大的小伙伸出手和山本握手。
      “我是何森林。”年长的民工笑呵呵地点头自我介绍。
      都是海东地区的农民,三句话没说就能攀上亲戚。聊着聊着就聊成了一家人一样。
      山本安心地干着活。闲了就给厨娘搭把手,做为回报,厨娘也给他洗洗衣服,或者做饭的时候偷偷留下点肉。

      耕种前要把地里的坷垃打碎。现在都是用旋耕机连耕种带打一起完成的,明智家地少,要用机械划没有必要,便自已和四奶奶两人扛了木郎头一亩一亩地打。
      夕阳西下。俩人收工回家,见堂兄明礼在巷道口的石头上孤零零地坐着,手里拿个布袋子,衣衫单薄。
      “三爷,你坐这里干啥?”四奶奶先打招呼。
      “今天应该是到建平家里住,但是到建平家,门锁着没有人。回建康家,他们俩也走了,门也锁了,没地方去就在这等着。”
      “那到我们家先坐坐。”
      “好,谢谢!谢谢!”
      三爷赶紧起身跟着俩人去了明智家。这天晚上就住在了明智家里。
      三爷有两个儿子,老大建平,老二建康。老伴早已过世。
      明礼家的两个媳妇都是狠角色,大媳妇荷花长得倒慈眉善目,可实际上话少心眼多,二媳妇成英苗条清秀,不过嘴碎刻薄。而且这两人喜欢攀比,你们家今晚吃饺子了,我们家必须吃拉面;你们家男人这个月挣了五百,我们家男人必需挣六百,唯恐日子过到人后面让人笑话。两个儿子都是七尺高的男子汉,但是在媳妇面前温顺的像绵羊,家里全凭媳妇说了算。
      两家都是一个孩子,在县上住校上高中,如果有一家养老人,家里就得留一个人伺侯,不但少挣了一份钱,而且多出来一张吃饭的嘴。所以两个媳妇都不同意养老人。为了这个事情打打闹闹,从来没有消停过。住老大家,老大媳媳嘴上不说,但摔碟子拌碗,尽给脸色看,有时候自己在外面吃了饭都不给做,老汉只能吃点开水泡馍馍。住老二家,老二媳妇指桑骂槐,不高兴就吵着离婚,跑回娘家十天半月不回家。
      分家的时候,两家为了几个碟子碗筷闹得一踏糊涂,明义他老伴就是那年抑郁而终的。两个老人一把屎一把尿把两个儿子拉扯大,娶了媳妇,把房子、地、家产全分给了两个儿子,到最后落得个一无所有没人养的下场。
      后来送到养老院,人家说老汉有两个儿子啊,不符合五保户条件,不收。明礼老汉没地方去,找到村委,村委出面协调,两家还是各不退让,最后村委说,如果不养老,以后政府的所有优惠条件一律不给他们,这才让两家让步,协调下来每家一月,轮流着养。这个以前在戏里才有的故事己经被村子里传为佳话。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名声不好,自然也没人愿意跟他们交往,朋友是没有的。此外,这农村的农活无论春耕秋收,大部分是一家两个人做不了的,往往是几家搭在一起干。这两家人斤斤计较,只占便宜不吃亏,别人便不愿意和他们搭伙,而两家又合不到一起,所以只能各干各的。而家里有个大事小事,隔壁邻居也懒得帮忙,全靠自己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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