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字成灰——陆宅》而今不多情

12、换脸

　　三十四
　　陆课给陆心字倒了杯茶。茶是热的，捧在手里，活像捧了块烧着的炭。陆心字这才有些发觉，不是茶太热，而是自己的手太冰了。
　　不止是手，脚也是，明明穿的那么厚，还是冷。血液凝成冰似的，骨头缝里都是碎渣。
　　陆课摩挲着手里的珠子，沉吟不语。
　　陆心字最烦的就是这样。他自觉身体已经经不住久坐，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可陆课偏偏还是一副说来话长不知怎么开口的模样。实在折腾人。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开始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陆课才仿佛惊醒似的，问他：“续茶？”
　　陆心字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终于耐不住了：“我不会回陆家了。”他的齿根都略微地有些颤抖：“陆家的事，我帮不上忙。”
　　陆课并不在意地挥挥手。只要陆染还在，他就是陆家人，那陆心字就不可能对陆家坐视不管：“我今儿瞧见陆染了。”

　　三十五
　　“你为陆家操劳这么些年，陆家上下都很感激。你身子不好，让陆染照应你一些时日，也是应该的。”陆课缓缓地说：“可现今局动荡，陆家夹在其中左右为难，自保尚且不能够，也就无暇说什么打扰不打扰你了。”
　　陆心字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了一下：“我做不到。”
　　他抬起头，和陆课的视线正撞在一处。大概真是烦心事太多，对方也肉眼可见的老了，几日而已，鬓角边居然都有了几丝白发，显然过的也并不很好。陆心字说：“并非不愿，而是不能。”
　　陆课的眼中并无意外的神色。陆心字就淡淡的笑了，果然是陆家的后人，这点眼力见倒是有的：“你也看出来了罢，我的寿命，不过就在这几日了。”

　　三十六
　　学速断是很痛苦的，陆家彼时已经掌握着全城的水运陆运两条命脉，每天要处理的事情何其多。外人传的神乎其神的“神算”不过是陆家祖上积威和陆家数以继日操劳的结果，可这还不够，陆家需要的，是一个近乎于神的人物，他需要立在高高的丰碑上，屹立不倒，支撑着这个古老的家族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继续下去。
　　外人自然不知道，陆家到了陆老大这一辈，已经是强弩之末。
　　那时的他也不知道，可陆老大日渐衰老的十分明显，他这短短的一生中还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精神可以在短短几天内就消沉下去，活像被人吸干了精血，十分可怖。他摸过对方的手，干枯的只剩一层皮，像他以前在垃圾场见过的干尸。
　　陆老大反手握住他的，瘦弱又有力的一双手，小小的，充满生命力的。陆老大就如同焕发了新生命似的，恶狠狠地喘了一口气。
　　他听见陆老大问他：“你愿意帮我吗？”
　　他答：“愿意。”
　　陆老大就说：“好。我要你们帮我把陆家延续下去，从此以后，没有你自己的名和姓，没有你自己的脸和灵魂。”
　　“你就是陆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