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依》李儒轩

1、昔我往矣

　　“昔我往矣，杨柳霏霏。”
　　“是杨柳依依。”
　　清脆的敲头声从一间简朴的小竹屋里面传了出来。少年委屈的看着眼前这个清癯的男人。“都说了我不喜欢读书嘛。”少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木剑:“我想练剑，成一代大侠。”男人刚想摇头，又看向眼前少年脸上那灿烂而自豪的微笑，不禁出了神:“转眼十二年了。”
　　男人收回思绪，还是摇了摇头，却缓缓合上手中的《诗经》，轻轻叹了一口气:“留依，你且随我来。”说罢，男人站了起来，打开木门，踱步而去。
　　顾留依愣了一下，从过去到现在，不知道他求师父多少次要习武，师父总是不许，今天忽然同意了，让他一时不敢相信。留依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一阵阵揪心的疼从大腿处传了出来。留依此时顾不上这个疼痛感，整个人兴奋的跑了出去。
　　雾隐岛全年被一层浓浓的雾包裹着，顾留依从小屋里跑出来并没有看见师父的身影。留依正茫然的时候，山泉那里传出了点点声响。留依思索了一下，阔步走了过去。
　　泉水旁坐着一个人，一头黑色长发随意地散落着，几缕穿破浓雾的阳光打在那人的脸上，长长的睫毛上也映出了几许光彩，一袭白衣在雾中更显朦胧，修长的双手好像在陶洗着什么。
　　“师父”留依小心地轻喊了一声。那人没有回头，只向他招了招手。留依走到近处:“师父你在这儿干什么。”那人轻声道:“给你做顿饭。”留依被他这句话弄得又有点不明所以了，刚想发问，那人却接着说道:“不用多问，看着就好。”
　　那人又专心地开始淘米，淘完米放到了一边，砍了两根竹子又折了几叶琵琶，走回了小木屋。顾留依默默得跟着师父，原本以为师父会教自己习武，不知道怎么做起了饭。
　　不知过了多久，师父端着一个盘子走了出来，盘子里面的枇杷叶包得鼓鼓的，师父慢慢打开枇杷叶，一条烤鱼露了出来，从切出的缝中，都能看出鱼的鲜美。留依更加好奇:“师父，你什么时候这么会做饭了。”师父并不打算回答他，只道:“吃吧。”
　　留依一边吃一遍思索师父奇怪的举动，不过一会他就被鱼的鲜美给吸引了，不知不觉间已经吃完了全部。
　　师父只是看着。
　　“我吃完了！师父，你这做的真是太棒了。简直，哎，不知道怎么形容了！”顾留依从刚刚的美味中缓过神就两眼放星地说。
　　师父沉默了许久，缓缓道:“那你走吧。”
　　顾留依擦了擦嘴角:“去哪啊”
　　“走吧，离开雾影岛。”师父一字一顿道。
　　“师父你别开玩笑了，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岛呢。”留依用筷子反复翻着鱼企图在找出点“残羹”。
　　师父倏地站起身，单手拉起留依便向门外走去。
　　顾留依这才发现师父好像不是在开玩笑，不由得慌张了起来:“师父，你生气了吗，我答应你好好读书，你别赶我走呀，我在岛上十二年，我不想走！”顾留依第一次见到师父这么严肃。平时顾留依再怎么犯错，师父也只是平淡的笑笑，轻弹一下他的头，告诉他要好好改。看着现在这样的师父浑身透着一股冷冽的气息，留依愈加慌乱了。
　　不一会，留依就被拉到一个码头前，他第一次知道雾影岛竟然有这么大的一个码头，巨大的码头透出一股“一码朝天控楚湘”之感。可这么雄伟的码头却是如此的凄凉，只有一叶扁舟在江水中摇曳。
　　“墨，送客。”师父对着空旷的码头轻喝道。
　　江上的扁舟好似听到了这个声响，竟然自己向岸边靠了过来。扁舟缓缓的靠近了岸边，舟内走出了一道慵懒的身影，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向他们这边走来。
　　那人长打了一个哈欠，看向师父，不耐烦的道:“劳资不是说了，别在劳资睡觉的时候打扰劳资吗！”师父嘴角此时露出来一丝狡黠的笑不过瞬间又化为冷冽:“十二年了。”
　　舟内人脸上原本不满的表情顿时变得呆滞:“十二年了啊，已经十二年了吗，原来这么久了。”师父没有说话，把手中全是疑问的留依推到了舟内人身边，轻叹一口气，转身消失了在浓雾中。
　　空旷的码头安静的可怕，几缕寒风刺进留依的身体里面，留依不由的打了个冷颤。江边的小舟在寒风中也瑟瑟作响。
　　“那，什么，我先，回去了......”顾留依看着呆滞的舟内人好久，终于是忍不住了，一边小心翼翼地说，一边想悄悄地往回走。
　　舟内人收回看向远处的眼睛，也和师父一般，拉起了顾留依，一把把他扔进了舟里。
　　“顾留依，你想成为大侠吗”舟内人站在舟外大声喊道。
　　留依呆了一下，缓慢而坚定的点了点头。
　　舟内人又呆滞了一下，好似在追忆着以前，他忽然笑了，笑的越来越开心:“那走吧！”
　　舟内人走上了舟，撑杆，小舟稳稳地向岛外漂去。顾留依只听到他那发神经一般的笑，却没看见他眼角几滴眼泪伴着雾落在身后。
　　走吧......
　　......
　　“他走了”“走了。”
　　师父盘坐在在竹屋里，前面摆着两盏清酒，看着从屋外走进来的人举起了酒杯。
　　那人也是一头黑发，一袭白衣。
　　“留依这孩子还真被那个傻瓜猜对了呢，简直和他一模一样。”她盘坐在师父的对面，端起一杯抿了一口:“那轩儿，十二年了，我们也该走了呢。”
　　师父一口喝光了清酒:“是啊，该走了。”师父取下背后墙上的那把木剑，看着剑上的几个刻字，仿佛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那人:“姐姐，留依说你鱼做的，很好吃。”
　　那人手中的被子忽然滑了下去，摔碎在了地上，她眼中的眼泪打在地上，和酒混在一起，洒了满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