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不负情深》沧桑茶

11、第十章 子诺

　　陆然抱着一大堆作业从王美丽的办公室出来，以往他都是快速地走回班，今天却放慢了步伐，只因为作业本的最上面还有一张成绩表。

　　他一边避过走廊上打闹的学生，一边垂眸在表上寻找什么。按照习惯，他直接从尾部往上搜索。

　　他看了十多个，没有找到，皱了皱眉，又从上往下，这次看了有二十多个，他顺利找到了那个名字。

　　压下讶异，他迅速地左右比对，惊喜地发现申遥这回的数学小测得了109分，排在了班级第二十六名，虽然在这有五十多个人的班级里勉强算得上是班级中游，但跟之前彻彻底底的吊车尾相比，她显然有了极大的进步。

　　陆然的心都飞扬起来，这件事比他自己得了第一还要让他开心。他想到她最近努力的样子，每次困得不行还硬撑着把自己掐清醒，不禁有些动容。

　　他从前门进班，看到同学们一瞬间对他手里的东西虎视眈眈的模样，心里又叹了口气。

　　能上市一中的，哪个不是个顶个的优秀，想要跻身进入优等生的行列，谈何容易，更毋论申遥这种高一快结束才开始用功的学生。他下意识扫了一眼申遥，发现她也紧盯着他，手里的笔攥得死紧。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眼神，把作业本传下去，拿着成绩单贴在班级后面的小黑板上。他前脚刚离开，就看见同学们蜂拥而上，把后排堵了个水泄不通。

　　他回到座位，申遥已经站起了身，想要去看看成绩，又犹豫着，最后只是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这里知道些什么，又害怕得到不好的答案。

　　陆然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好让自己看起来不要太愉悦。

　　“这次你考的不错，二十六名，109分。”

　　语气就好像说了“今天天气很好”这种平常的事情一般轻松。说罢，他刻意不去看申遥的表情，坐下来继续写题。

　　申遥闻言倒是傻了，随后反应过来，兴奋极了。她也不管什么距离不距离，疏远不疏远了，拉住了陆然的袖子，把他半拖半拽地带着往外走。

　　“你跟我来一下！”

　　周围没有同学注意到他们，大多数人都聚集在后面的黑板周围，小部分人看到了成绩，或沮丧或高兴，和别人聚成一团讨论。

　　陆然的笔掉在了地上，骨碌碌地不知道滚去了哪里，他没有去管，任由她带着他走。

　　女孩的马尾一甩一甩的，活泼灵动得很，和往常很不一样，她的手抓着他的衣袖，圆润的指甲泛着淡粉。陆然抿了唇，压下心里的冲动，没有反手扣住她的手腕，仅仅是垂下手，没有动作，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实验楼和教学楼之间由走廊连接，平时很少有人过去，所以冷清得很。现在又是属于自习课时间，大家都在教室学习，他们不必担心会被人发现。

　　这边的走廊能直接地看到学校外面的景色。下午的日光洒落，静静的走廊只有他们俩的脚步声。申遥拉着他最后停在了走廊的中部。

　　她松开手，把手插入口袋，似乎在摸索什么。她微微抬起头，对上陆然的眼睛，本来想好的话似是随着刚刚奔走时有些急促的喘息溜走了。

　　“我......这次进步了。”

　　良久，她才憋出这么一句。

　　陆然静静地垂眸看她。她背对着阳光，整张脸看不清晰，一双眼睛却格外地亮，他甚至都能看到她瞳孔里映着的自己。

　　“嗯。进步很大。”

　　申遥脸有些红，她低下头，脚不自觉在地上磨蹭：“谢谢你，如果不是你...”

　　还没等她把感谢词说完，陆然就打断了她：“你想进理科班吗？”

　　申遥没想到会被这样问，她诧异地抬起头，才发现陆然凑她极近，这一下差点撞上他的胸膛，她整个人僵硬住了，不敢乱动，只能维持住这种姿势。

　　“想......”

　　她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洗衣粉味，又像是干燥温暖的阳光味。她的手在颤抖，强忍着不把胳膊抬起抱住他。

　　陆然得到了答案，立马退了几步。微凉的空气涌进来，申遥还在怔忪着。

　　他伸出手想拍拍她的头，最后顿了两秒，轻轻落在她的肩膀上，又迅速地拿开：“我会帮你的。”

　　说罢，他转身就走。申遥反应过来，三步做两步跟上他，把口袋里藏了快一天的东西拿出来捧到他面前。

　　她有些不好意思：“找不到和你那个一样的了。”

　　陆然扫了一眼，她手心的口罩虽然也是黑的，但在边角处用银丝绣了一只猫，神秘中透露出可爱的感觉。

　　他有些好笑，眼神从口罩往上移，看见申遥满眼的紧张，终究是没忍住，勾起了嘴角。

　　他连忙把右手攥成拳放在嘴角咳嗽两声，掩饰住自己的愉悦。

　　“咳，正好我...有点感冒。”

　　他微微弯腰，乖顺地低下头：“帮我带上吧。”

　　申遥“啊？”了一声，而后看见他没有开玩笑的样子，连忙帮他戴上口罩，顺便调整了一下位置。

　　女孩的指尖有点凉，蹭在他的耳朵和下巴上，却带起一阵热度，连带着全身都窜起火来。所幸他的半张脸都被口罩挡在后面，也不怕被她看到脸红了。

　　陆然抬起脸，申遥看见那只银色的猫，配上他冷淡的眼神，着实是矛盾中带着奇异的和谐。

　　她问：“口罩还行吗？”

　　嘴唇贴着那层柔软的面料，能感受到她方才手掌的温度，陆然不自觉用手压了压口罩。

　　“很舒服，走吧。”

　　陆然跟着申遥进了班，仍然在研究成绩表的同学没注意他们一前一后地进来，却有在门口的同学却瞧见了他，惊异地叫起来：“卧槽陆然！口罩挺可爱啊！”

　　这一下引起了许多同学的注意，大家看到了都愣了愣，随后都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可以啊陆然！没想到你那么萌呢？”

　　“陆然！你怎么像个娘们儿似的啊！”

　　有女生听不过去了，娇嗔着地打了那个男生，为他平反：“就你不娘们儿！你长那样，穿什么、带什么都丑！”

　　“我靠，你说话这么过分！”

　　随后两个人打闹成一团，周围的同学们有戏看，都激动起来，把注意力从陆然身上收回来。

　　陆然双手插在口袋里，倒是一点儿不在意，步伐轻快地回座位。

　　孙帆一把勾住他的肩膀，用只有他们两能听到的声音贱兮兮地问：“申遥送的吧？”

　　陆然好心情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以示肯定。

　　孙帆立马推开他，无声地吐出一句“卧槽”，又凑过去：“你俩都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他狠狠捶了陆然一拳，不满道：“真不够兄弟，这都不告诉我。”

　　陆然的声音轻飘飘的：“什么都没发生，怎么告诉你。”

　　孙帆“切”了一声，很是不信，又叹了口气：“我和我的颜颜什么时候才能发展成这样啊......”

　　陆然捕捉到了一个陌生的词汇，他挑了眉：“颜颜？”

　　孙帆立刻又凑过去跟他咬耳朵：“隔壁班有个女生，叫涂颜清。啧啧，简直是我的梦中情人啊！”

　　陆然摇摇头：“不认识。”

　　孙帆阴恻恻地笑：“呵，你最好不认识，你和你的申遥在一起，别来抢我女人。”

　　陆然：“......”

　　已经放学了。陈微作为宣传委员，要赶在明天的家长会前完成高一最后一次板报。因为完成的差不多了，陈微索性让另一个有事的同学提前回家。

　　她看着最后空出的一片地方，毫无创作的思绪。

　　她往旁边挪了几步，眼神胶在小黑板上那张薄薄的成绩单上，心情低落。

　　第十八名，122分。

　　不管看多少次，都不会有变化。

　　和上次比，又退步了很多。再这样下去......她烦躁地抠着手里的粉笔，指甲里全是粉笔灰。

　　粉笔被自己掰成两节，陈微深吸了口气，拿出另一只新的认认真真地按着记忆摹起了邀请函上的那只白凤。

　　就是这只白凤，让她想要去见汪明睿，想要...反抗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她总算完成了这副画。她仔仔细细地上下看了看，还是觉得哪里很不对劲。她干脆扔下粉笔头，拍拍手上的灰，想去走廊上喘口气。

　　结果刚转身就愣住了。

　　一个身着军装的男人正立在门口，他身姿如松，站得笔直，没有丝毫的不耐，让人看不出他站了多久。

　　“那个，您是？”

　　陈微走近了抬头问他。眼睛因为凝视板报太久，干涩极了，看不清楚，她抬手想揉揉眼睛。

　　手刚要碰到眼睛，一下被他钳制住。陈微吃痛，抬眼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结果就是这一眼，让她僵在当场，不得动弹。

　　男人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下是薄厚适中的唇，面部轮廓坚毅中带着一丝柔和，陈微刚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感受，下一秒就看见他微微笑了起来，让她一霎那头晕目眩，差点死在他的眼神里。

　　“不好意思，弄疼你了；你的手上还有粉笔灰，不能碰眼睛。”

　　他松开了手，很抱歉地看了一眼她微微发红的手腕，随后自我介绍道：“我是申遥的哥哥，申子诺。请问你能告诉我你们的班主任办公室在哪里吗？”

　　申子诺声音清朗，尾音微微上扬，语气又带着极为熨帖的温柔。

　　陈微注视着他榛色的瞳孔，大脑就像一锅煮沸的水似的，咕嘟咕嘟，思考不了。她只能机械地点点头，指了一个方向，磕磕巴巴地说：“在...在那边。”

　　“谢谢你。”说罢，他又冲她笑了一下，往那边走了两步，又折回来轻声叮嘱道：“别拿手这样揉眼睛了。”

　　陈微微张着嘴，红着脸又点点头，看到男人离去的背影，板正笔挺，他的军靴踏在水泥地上，传来有力规律的声音，像鼓点敲在她的心上。

　　她靠着冰凉的墙壁上，用刚刚被抓住的手腕捂住自己的眼睛，那里的脉搏正在强有力地飞速鼓动着。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