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虞姬》暝夜鎏光

35、惺惺相惜

　　没了贵客，正在排练的舞女们都闲了下来，一起回了院子，准备休息。莘氏管不了虞小云，只能叮嘱几句，跟着左徒夫人离开，偌大的庭院除却守夜的婢女，只剩下虞小云一个人。
　　子兰此人，特别记仇，今日为婢，来日若得意，必定会算计于她，虞小云有些迷茫的看着天空，浩瀚星月无边无际，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需要自己去思考。
　　她的兄长注重实际，在所有事情还未发生之时，他从来不去制止，而是留好后手，以防万一。而楚霸霸遇到这种事情，习惯斩草除根，不留一丝的苗头。他们在她上一世的生命中留下的，是两种不同的教导。
　　而如今，在她处理事情的时候，总是会有两种不同的想法在脑海里出现，她纠结了许久，没有办法得出答案，也没有人可以为她解答疑惑。
　　几日后的一个清晨，她外出在布庄挑选自己喜欢的布料，这是沿着跨越楚国那条江水运过来的布匹，色泽比起楚国的要鲜艳一些，精美虽不比宫中绣娘，可是料子摸起来也是极舒适的，许多贵女们外出闲逛都喜欢在这儿买些回家自己绣上精美的花纹，赠以亲友，聊表心意。
　　虞小云之所以来挑选，便是因为项凌晨昨日才送了她自己绣的佩巾，上面绣着时兴的桃花，粉嫩的色泽，很是讨人喜欢，来而不往非礼也，故而她也准备挑选布料绣些东西给她。
　　布庄极大，前头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盛放之地，那些绢布或洗涤干净挂在木架上，或折叠整齐放在盘子中。到了后头便是摆放着精致的桌椅，以及围栏而盛开的花卉，那是供人休憩之地，自然格外娴雅。
　　虞小云将选好的布料放在小寒手中，准备在这儿坐一会儿再离开，毕竟挑选了这么久。
　　“阿玉你真要嫁给那个武将？”才靠近，就听到了几个少女因为心情愉悦而毫不遮掩的声音。
　　“我听母亲的。”名为阿玉的少女虽然声音有些柔弱，但看她被簇拥在其中，定然是众人所喜爱的。
　　“那可是当街杀了人的公子云手下的兵，阿玉真不回去再问问伯母？”做得稍远一些的一位姑娘声音放低道，她手握着一个碧绿色的镯子，话里含了几分嘲弄之意，怕是在场之人皆可听清。
　　公子云？虞小云放下手中的水杯，清凉的水因为起伏不定有几滴跌落在了桌面，留下斑斑点点的印记。
　　“怎么是那位手下的武将？”此话一出，围在那名名叫阿玉身边的少女们几乎片刻便脸色大变起来，也不知道是震慑于公子云的名字，还是公子云手下武将的名头。
　　虞小云站起身，她走到几个少女跟前，声音有些好奇：“为什么公子云手下的武将那么可怕？”
　　世家贵女们都有片刻的冷凝，其中一个墨绿衣裳的女子左顾右盼，确定没有其他人，这才轻轻的开口：“公子云手下的兵，多次当街行凶，目无法纪。”
　　虞小云从前不喜与郢都的贵女们来往，自然也就无从得知这些流言蜚语。
　　项凌云手下的兵是什么模样，大抵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这些安于现状的闺阁姑娘们，分明是以讹传讹。
　　“据我所知，上将军手中士兵，皆是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过的，他们屡战屡胜，守卫了楚国的大好河山，一个纪律不言明的部队怎么会有如此了得的功绩？”虞小云在她们附近坐下，声音有些困惑，企图将她们的话往其它方向引。
　　几个少女左顾右盼，对她说出这番话似有些困惑，许是见她这般模样，其中一个年纪略长的开了口：“小妹妹一定是才来郢都吧？”
　　“是了，只有不久居郢都之人，才会不知晓其中故事。”另一个姑娘连忙替她找好了借口，都尽可能将她方才说的话淡忘掉。
　　“妄议公子云，可是重罪。”眼见着她们就要将项凌云从小到大所作所为说出来，那个名叫阿玉的姑娘轻声的提醒了一句。
　　霎时四下一片安静，大家吃瓜的吃瓜，喝水的喝水。阿玉看向有些好奇的盯着自己的虞小云，轻轻的颔首，笑意友善。
　　虞小云与众人道了别，站起身，转身离开。
　　“姑娘，我们还要去哪？”小寒抱着布匹，跟着虞小云站在一处隐蔽的巷子里，有些莫名的询问。能来这几条街的，无不都是达官贵人家的孩子，离得又不远，所以大家都只带了一两个婢女。
　　“等人。”虞小云看着布庄的大门，漫不经心的回答。要嫁给楚霸霸手下的武将之人，看上去有点奇怪，似乎想要告诉她一些事。
　　布庄大门人来人往，虞小云眼见着刚刚那桌人一个又一个的走了出来，最后当看到那个被称为阿玉的姑娘出来，她才走上前去。
　　“难得遇到能替上将军说一句公道话之人，家父许昌，若是姑娘看我还顺眼，可唤我一声阿玉。”许玉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一点点的虞小云，声音带着几分惺惺相惜之意，自己未婚夫虽然名声不好，可是到底是自家的，哪容得他人说闲话。
　　“阿玉姐姐。”虞小云很顺从的唤了一声。许昌其人，是主管皇家礼仪的一位司仪官，职位虽不大，但是多数的规矩都是要过他的眼的，各位官员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使得此人在郢都风评极好。
　　虞小云并不认识许玉的父亲，不过，在她看来，能嫁给楚霸霸手下武将的姑娘，一定是特别特别好的姑娘。
　　那些为了崇高理想而付出一切的人，值得最好的。
　　“你呢？是哪家的小姑娘，怎么从前没见过你？。”许玉有些好奇的询问。
　　“家父虞思礼，阿玉姐姐可以唤我小云。”虞小云看了一眼车夫牵过来的马车，上面深色的布写着一个大大的许字，想来应当是眼前这位姑娘家里的。
　　“小云，”许玉轻轻念了一句，有些惊喜的开口，“上将军名讳之间，也有这么一个字。”
　　虞小云面上露出了欢喜的神情，她待常人向来习惯伪装成一个乖巧可爱的孩子，可是每每遇到关于项凌云所有的一切，她都会情不自禁的露出破绽。
　　作为一个世家贵女，许玉自然是看得出来虞小云的变化，也许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孩眼底炽热的欢喜太过鲜明，故而她这一刻愈发的觉得眼前这个人方才所说的话是发自内心的。
　　“小云，不然我带你去看一些好玩的？”许玉手搭在虞小云肩上，凑近了些，声音轻软，带了几分诱惑。
　　虞小云来不及收敛面上的神情，只是抬眸看向她。
　　迎上她的视线，许玉不自觉的扬起自己最灿烂的笑容，小姑娘的笑拥有强大的感染力，当她抬头看着自己的时候，许玉感受到心口漏了两拍，那种感觉，就像年幼时自己做了了不起的事情，被人夸奖时候的感受，情不自禁的笑，很放肆，很无忧。
　　“好玩的，是什么？”虞小云听清了她的话，面色恢复了平常，声音带了几分不谙世事的好奇。
　　许玉上了马车，伸出手牵着虞小云的手，将她往马车上拉。
　　虞小云有些犹豫的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面色有些焦急的小寒。
　　“不用担心，待会儿我会亲自送你回左徒府的。”虞思礼之名，朝野上下可是闻名了的，这位虽无实权，可有谏言之能的左徒大人，是楚王身侧的宠臣。
　　“那便麻烦阿玉姐姐了。”手还被许玉牵着，虞小云也没有理由再拒绝她，踩着放在马车前的小凳子，她登上了马车。
　　“不麻烦，我也难得遇到一个和我同仇敌忾的人。”许玉松开她的手，整个人挨在她身边。
　　马车行驶了没多久，便停在了路边，许玉掀开车窗的帘，招呼着虞小云凑过去看看。
　　车外有行人来来往往，而从车窗往外看到的，是一辆车轮跌落在地上的马车，此刻马车旁边正站着一位气急败坏的姑娘，墨绿的衣裳本是为了衬托其柔美，如今因为她叉腰骂人的凶狠模样，带着几分狂妄姿态，这放在一个姑娘身上，绝对不是好的。
　　四周围了不少的人，都在看她惩治那个车夫。
　　“那是？”虞小云有些惊讶的收回视线，那个姑娘，分明是先前在布庄遇到的辱骂项凌云手下武将之人。
　　“我这人特别护短，骂了我的人，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她。”许玉笑的冷酷，每个贵女都有一副假面，对外一面，对内一面。
　　“阿玉姐姐是对她的马车做了手脚？”虞小云有些奇异的开口。
　　“我可没有做过这等事情。”许玉眸子里荡漾着笑意，摇了摇头，否认了此事，但是明眼人看得出来，此事定然与她有关系。
　　“可怜了那名车夫。”虞小云有些感慨。
　　“悲悯是一种良善，可当它阻碍你保护自己的人之时，就会变成你的软肋。”许玉看着少女同情的目光，开口提醒了一句。
　　“嗯。”虞小云回应了一声，可她到底听没听，只有她自己知道。
　　马车在左徒府门前停下，虞小云与许玉道了别，约好改日一同逛街。
　　车夫扬鞭，马车缓缓离开了左徒府，拐入了另一条街道，许家正是居于这一条街。
　　才下马车，许玉看着站在自家庭院里的人，眉眼之间沾满了喜色。
　　“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许玉凑近了几分，开口询问。
　　此人身得高大，看上去有些粗狂，带着大多数武将都有的高大强壮的外形，只是如今看到了眼前的人，笑的有些憨厚。
　　“这是我在外买的蜜饯，听伯母说阿玉你喜欢甜食，特地给你送过来。”他有些殷勤的捧着手中的蜜饯递到许玉面前。
　　许玉抬眸看向自己的未婚夫，只觉得他很可爱，那些人才是错的，上将军手下的武将，都是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