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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容州之困(拾壹) ...

  •   闫立成以一臂死压住陆观的脖子,手臂青筋暴突,低头拔出口中的布,手掌血拖在榻上,口中一声怒咆。
      陆观双腮一凹一凸,倏然松出一口气,咬牙发出狂啸,怒瞪闫立成。
      此时闫立成的力气已到了极限,他两只手上牛筋绳开始收紧,一旦松手,陆观就会反扑。两人均是膂力惊人,成败俱在那一口气之中。
      宋虔之从金顺胸口拔出匕首,悄然起身,来到闫立成身后。
      一抹影子出现在陆观的眼睛里。
      紧接着闫立成神色剧变,身体刚做出行动,只听微弱的一声,闫立成泄劲那一刻,陆观一臂死死勒住闫立成的脖子。
      宋虔之猛扑上去,在闫立成臂上补了一刀,他身上没有力气,闫立成向后一掀,把宋虔之撞得滚了出去,脑袋在凳子上碰了一下。
      闫立成再勒不住陆观,他双臂随着牛筋绳收紧被缚在身后,陆观翻身而起,一膝抵在闫立成背脊,令他跪在遍地锦被之中。
      不消片刻,闫立成被紧紧绑住了手脚,勒住牙关令他不能发出喊声。陆观掏出麻袋,把他从头到脚笼起来,抬脚就是一阵没头没脑的猛踹。
      闫立成先还愤怒地动了几次,渐渐整个布袋歪倒在地。
      而陆观还在踹他。
      宋虔之忍不住上去抓了他一把,险些被陆观掀飞。
      宋虔之痛叫了一声。
      狂怒从陆观眼中淡去,他转过头来,一眼便看见宋虔之被拗断的手指,无力地垂着,又见他袒胸露乳,身上衣服全破了,只有一条半透明的衬裤挂在腰上。
      宋虔之才要说话,被陆观一把抱进怀中,男人粗重急促的喘息让宋虔之猛地一愣,完全不知所措。
      陆观去柜子里翻找出一套锦袍,过来裹住宋虔之的肩。
      “手疼不疼?”陆观带着心疼地看他。
      “不疼。”宋虔之苍白着脸说。
      “哪儿还受伤了?”说着陆观蹲下身去,检视宋虔之身上还有没有伤口,就见到他腰上的刀伤,衬裤上也沾着一些血,就要扒宋虔之裤子。
      宋虔之连忙拽住裤子,拒绝道:“没事,小伤,小伤。”
      屋子里很静,这么大动静居然没有一个人过来。
      “外面人都被我放倒了,还有时间,脱了,我看看。”
      “………………”怪不得一直没有人过来,宋虔之心想,陆观神不知鬼不觉把楼屋附近的人都放倒了,真想不到他武力如此出众。
      “别扭捏。”陆观一脸着急。
      宋虔之也真不好意思再一味地抓着裤子,脱下裤子才看见,他大腿上让匕首割出了好几条血口,血流得不少,应该是割到了血管。
      陆观眉头紧紧拧着,撕下床单给他包扎,包完了一抬眼才将眼下的形势看清。宋虔之身上松松垮垮挂着那袍子,两条修长雪白的腿就那么伸着,他坐在地上,双臂往后撑着地面,专注地看着他,受伤的手指不能着力,微微翘起。
      陆观喉头紧张地动了动。
      “你……”
      宋虔之满脸通红,两条手臂不住打颤。
      就在陆观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宋虔之突然往后倒了下去,骇得陆观连忙一把捞住。他将手一探,宋虔之发着高烧,想是身上不舒服,却一直强忍着没说。陆观专心地低头注视宋虔之片刻,低头吻了吻他的眼,抱起宋虔之就下山。

      从早上进山,陆观随队行动,他们一组人被带到山里挖几种药材。
      陆观把宋虔之抱着狂奔下山,将他藏在山腰里一个洞中,才又上山返回楼屋,把藏在衣柜里的麻袋搬出来,陆观解开袋口,看到闫立成鼻青脸肿的猪头,探了探呼吸还在,这才重新系紧了麻袋,把他背在背上,又是一路狂奔。
      如是数次,天快亮时,才奔出群山。
      陆观在河边洗了脸,像是一头巨狼蹲在河边,层云之中,金光透出,一瞬之间铺满河面。
      随朝晖倾洒,群鸟出林,四野俱是扑棱棱的碎响。
      河面照出陆观带疤的脸,那层伪装早已起腻挂在脸上,陆观从脸上揪下薄猪皮,扔在水里,弯下腰捧起水洗了洗疤痕处。
      他仿佛想到什么,眉心微微蹙起,眉棱轻颤,转瞬平息下来。

      洞中,宋虔之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看到一个恍惚的影子,继而被人扶起来,唇边触到清凉,清醒了一些,匆促地喝着陆观装回来的水,呛咳不已。
      陆观一手顺他的背,皱着眉捉起宋虔之的右手,折断的手指肿得很厉害。
      “没事,你会接吗?”看到陆观摇头,宋虔之不禁好笑,他是睡昏了,要是陆观能接,早就给他接了。
      “我去找马,很快回来。”陆观起身离开。
      宋虔之摸了摸身边柔软的干草,稍微坐起身,环视四周。这是一个空间不小的山洞,半米开外地上丢着麻袋,那袋子如同死物,一动不动。要不要把袋子打开看看是死是活?若是带回去一个死人,就毫无用处。
      想了想,宋虔之还是决定相信陆观。
      他脱下外袍,检视伤口,没有发炎的迹象,只是身上仍没有力气。软筋散此物,不吃以后,会慢慢恢复。急也没有用。
      洞口闪耀着暖烘烘的金光,想是一个大好晴天。宋虔之觉得不可思议,进山走了一夜,出山却不到一夜,而且陆观不可能一次带两个人,想必是休息一会儿又回去带另一个,这么一路狂奔下来,只用了不到一夜的时间,且没有被人追上来。
      宋虔之不禁在想,陆观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在衢州时,为苻明韶做了什么,会被太后等人视为眼中钉。恐怕不只是得罪了世家。
      那阳光从洞口慢慢移动进来,最后落在宋虔之的脚边,他脑中倏然一片空白。片刻之后,不知碰到了哪根筋,福至心灵,想起年少时候外祖父尚在,冬天,整个周姓一族当中,都以能求得他外祖一幅字作春联为荣。从入秋,外祖每日都会写一联,有时实在想不出,便将宋虔之抱在膝上。
      那时候母亲常常带他回周家,外祖为人不苟言笑,唯独对这个小女儿,十分宽纵。宋虔之记事小,这时候,他竟有点想不清外祖的脸了。只有一件事记得很清楚,那时他母亲很美,比宋虔之入朝为官以后见过的后妃美人都要美。
      宋虔之突然有点想回京城了。
      这个冬天,是周婉心命里的劫。

      陆观雇了一辆大马车回来,已是大半个时辰后,他把麻袋解开看了一眼,宋虔之才看见闫立成被陆观揍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你下手太狠了,打坏了回去怎么问话?”想起来宋虔之仍觉心有余悸,若不是他叫住陆观,他下手重,且盛怒之中,真有可能把这山匪头子直接打死。然而当时情势急迫,要不是陆观那一口气比闫立成长,死的就是他。
      “这不没死?”陆观重新系好麻袋,顺便又踹了他一脚。
      麻袋里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宋虔之:“………………”
      闫立成被丢在马车后面小隔间,陆观给后面那间上了锁,把宋虔之抱上马车,要出去赶车,突然顿住,他低头看着宋虔之。
      宋虔之一脸莫名:“?”
      “手疼不疼?”
      宋虔之本来不觉得疼,被他这么一提,登时疼得满脸抽搐。
      “马上回去了。”陆观眼神里带着什么东西,宋虔之一时脸红了。
      陆观又低下头来,在他额头亲了一下。
      宋虔之从头到脚都僵硬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陆观,陆观抬起身,仍看着他,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没等他说什么,退出去赶车。
      忽明忽暗的车厢里,宋虔之抬手摸摸额头,仿佛是一块烙铁,印在他的额心之中。他摸了两下,神色又恍惚起来,他还烧着呢,果然是烧糊涂了。宋虔之缩着身,将头抵在车板上,昏昏沉沉地打起盹来。

      马车停在州府衙门口,围着不少看病的百姓,宋虔之睡得正好,是让陆观抱进去的,没引起多少人注意,还以为也是个病人。
      周先得了信,到门口把麻袋搬进去,他一个人险些搬不动,找了个麒麟卫一起来搬。
      有好奇的问:“大人这是买的粮吗?好家伙,这么大一袋。”
      这话弄得周先哭笑不得,只得说就是就是。
      坐堂给人瞧病的何太医听到消息,连忙说暂停问诊,让开了药的先去领药,外面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只得等着。

      “怎么弄成这样?”何太医一见宋虔之那手指就知道要不好,耽搁的时间太长了,他立即给宋虔之接上,又上了药,还是摇头说,“不定能不能恢复如前,怎么弄成这样?”
      陆观不好解释什么,只说:“是我不好。”
      何太医还要给灾民看病,把药交给陆景淳去熬制,陆景淳领着一个衙役去煎药了。
      沈玉书面如土色地坐在椅子里。
      接手指的时候,宋虔之疼得晕了过去,现在还没醒,一脸毫无血色。陆观在床边坐下,给他擦汗。
      沈玉书颤声道:“太行险了,小侯爷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我……”
      “不关你的事。他要有什么事,朝廷问责算我的。”
      要是宋虔之身份单纯也就罢了,他是安定侯的嫡子,又是皇太后最疼爱的小辈,真要是以权压人,随便给沈玉书使点绊子,他的官也当到了头。
      沈玉书越想越觉自己今年是走背字了。
      “抓住黑狼寨的匪首了?”想起这事,沈玉书来了精神,“不如我先去审,让他供出赈灾粮所在,立刻让人去取回发放给灾民。”
      陆观却不同意,叫进来周先,让周先带着麒麟卫去问。
      沈玉书急了:“陆大人,本府是此地父母,这事合该本府去办。”
      “没有麒麟卫撬不开的嘴,那个闫立成不是一般人,你去问,就是严刑拷打也问不出什么来。放心就是,麒麟卫不会同大人抢功。”
      沈玉书被说得又羞又臊又不好反驳。
      麒麟卫代表皇室,从不上台面,自然是不会与他抢功的,就是那个周先现在是秘书省的人。
      “沈大人,借粮的信有回音了吗?”
      沈玉书擦了擦头上的汗,叹气道:“暂时还没有,我再想想办法,杨大人那边就这一两天该有信儿了。”
      “你让校尉单风带他的人回容州城内,这几日加强城防,夜间宵禁。”
      一听这话,沈玉书脸色灰败:“这是……?”
      “未雨绸缪。大人不知道的事还很多。城里有不少黑狼寨的奸细,否则沈大人以为,封城的情形下,怎么还能有这么多人投了黑狼寨。”
      沈玉书听得一头冷汗,突然想起来:“对了,你们是怎么出的城?”
      陆观没有答话。
      “那我现在该做什么?”
      “安抚灾民,留意城中动向,让人将乡绅世家都盯着。”这些主意平日都是宋虔之来管,现在只有陆观发话了,“粮还能吃三天吧?”
      “两天。”
      “撑到三天。”
      沈玉书沉默地看着陆观,半晌,点头道:“好,三天!”
      “沈大人就去城里做好事,容州城中百姓都服你,最晚四天以后一定要有粮发下去。”
      沈玉书出门去。
      陆观爬到床上,掀开被子给宋虔之身上伤处上药,何太医没有时间,只拿了药粉给他便走了。上完药,陆观把被子扯过来,轻手轻脚给宋虔之盖上,下地出去。
      门外,陆景淳带人取来了药膏,他眼睛被黑布蒙着,但知道面前有人,便停下来向陆观一点头。
      陆观去找麒麟卫,看他们审问闫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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