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家的娇蛮娘子》席尔玛

2、寡妇杨氏

　　莫氏带着人往柳枝巷去的时候，陈俊生正在柳枝巷的院子劝慰那寡妇杨氏。
　　杨氏没有莫氏相像中长得那么勾人，她的脸白白净净的，眉毛淡淡的，双眼细细长长的，整个人看着很文静柔弱。
　　此时杨氏穿着一身淡色衣服，坐在床边，低头哭泣，看着床上躺着的小人儿。
　　床上躺着的是她和亡夫的女儿，名叫方小琴，不过八、九岁的样子，此时满头大汗，不断地说着胡话，身体偶尔还会抽搐。她正在发烧，嘴唇都已经烧得干裂起皮了，一直不停地叫唤着什么，含糊不清地，只是偶尔可以听出喊的是“娘”“快跑”之类的。
　　杨氏在旁边心疼地抓着女儿的手，拿着手绢轻柔给她擦汗，焦急地看着旁边的陈俊生，“恩人，小琴已经反复烧了好几天了，再烧下去可怎么办啊？”
　　陈俊生从炉子上端起一碗药递给杨氏，“才请的这位大夫是县里最好的，最擅长儿科，你把药给小琴灌下去，吃几服应该就能好了。”
　　杨氏有些担心，“前前后后也请了不少大夫了，天天地灌药也没见好，希望这位大夫能有用吧。”
　　她拿着勺子小心地撬开女儿的牙关，一勺一勺地喂完后，自己倒是满头大汗了。
　　许是儿科大夫真是高明，才喝完了药一小会儿，小琴就不再抽搐，也不说胡话了，安静地睡着了。
　　看着女儿沉沉睡去，杨氏长呼了一口气，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坐床边站起来，起来的急了竟有些站立不稳。眼看着就要倒向床边，陈俊生连忙扶住杨氏，关切地问：“杨柳，你没事吧？”
　　杨氏借着俊生地搀扶站稳了，轻声道：“我没有事，只是坐久了有些麻。”
　　陈俊生有些担心：“我看你是这几天没有休息好才头晕的，你不能只顾小琴，不顾自己啊。”
　　杨氏用手轻按了下额头，好像真有些头晕，但不肯承认，只说：“小琴一直没有好转，我又哪里能休息得着啊。”
　　陈俊生安慰道：“你不要太忧心了，你要是不保重身体那小琴可就没人照顾了。”
　　杨氏忆起丈夫去世后，家人的背弃，她和女儿两人在这世上孤苦求生，伤心道：“我在这世上只有小琴一个亲人了，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还有什么值得保重的。”
　　陈俊生不料自己的安慰之话竟然又惹得杨氏伤心起来，有些自责，于是劝杨氏：“你去休息吧，小琴这里我来看着。”
　　杨氏微微低下头，拿着手帕轻轻地按了按眼角擦去眼泪。抬起头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哪能一直麻烦恩人呢？照顾孩子是做母亲该做的呀。”
　　陈俊生看了下小琴，和他的小女儿陈诗嘉一般大，心中一阵柔软。他爱自己的女儿，对着这个和自己女儿一样大却饱受艰辛的女孩子很是怜惜，当下说：“她和我的女儿一般大，照顾她便如照顾自己的女儿，哪里又麻烦呢？”
　　杨氏感动不已，眼泪似乎又要流出来了，她连忙把自己的眼泪咽下，对陈俊生提议：“小琴眼下已经睡着了，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醒来，我们先去外间坐着歇一歇吧。”
　　两人去了外间坐着，杨氏会沏一手好茶，在桌子上支起小炉烧水煮茶，伴着袅袅的烟雾两人说起了话。
　　杨氏主动提起了话题，“恩人可想知道我的来历？”
　　陈俊生只知道这寡妇姓杨，有个女儿叫方小琴，其他的全然不知，有心想问，又怕唐突。如今杨氏肯说，自然是乐意听的。
　　杨氏开始说了，“我夫君姓方，是成都府人士，家里有几顷地，生活还算过得下去。不想五年前，夫君突然染病，慢慢地竟下不了床，后来就丢下我们母女走了。”
　　似是回忆起丈夫去世时的伤悲，杨氏有些哽咽，正好小炉的水开了，她起身给陈俊生沏了一杯茶，明明是细致的小手，沏起茶来却很稳，甚至能听到开水缓缓注入湿润茶叶的声音。她端起茶盏送到陈俊生面前，瓷白的茶器，琥珀色的茶汤，衬着端茶的纤纤玉手格外雅致，不知道练习了多久才会这样优美畅动。
　　陈俊生接过茶，慢慢品了一品，不知道是茶美，还是人美。
　　杨氏又接着说道：“夫君去世后，我守着家门带着女儿过活。可是三年守孝一过，两个小叔子就带着族人闯入家中，将我和小琴赶了出来。我向公公婆婆求助，可是他们恨我只生了一个女儿，又不给夫君纳妾不肯管我们。天知道，我一直也忧子嗣，是我夫君顾念夫妻情谊，我又怎能为一己之私伤了他的心。”
　　“我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生活谈何容易，从家里好不容易带出来的银钱早就用光了，那时正好有夫君生前的好友说要帮我们，我就跟着他来到了青川县。哪知所谓的好友却是人面兽心，把我们骗来这里后，就要把我们母女卖了，幸好小琴机灵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我们提前跑了出来，又遇上了您，后面您便知道了。”
　　小琴之所以发烧不止，便跟陈俊生有关。
　　陈俊生从省城收完账路经县城，遇到老朋友易逢友带着人请他喝酒，他一向是不拒绝的，就道只喝少许酒，之后还要回家。
　　哪晓得这个朋友却是想因赌博输光了钱，原本想和陈俊生借钱，但听闻陈俊生刚收完账，便心生了邪念要玩一出仙人跳。他的同谋正是想要卖杨氏母女的那个人，他们的计谋被小琴一并听到了。
　　陈俊生他们在船上喝酒，本说浅尝即止，可两杯酒下肚便晕乎起来。
　　等他清醒过来便被易逢友指责，说他酒后失德，竟然唐突了船家的女儿。陈俊生看着那船家女衣衫不整，花容失色，真以为做了错事，便说要赔偿十两银子。
　　可那船家不依，说他家女儿已经许了人家，被他欺负了也不敢再嫁人，要他赔偿一百两银子。
　　陈家是小康之家，一年结余不过百两多银子，这船家狮子大张口，竟要一百两银子！
　　陈俊生别说没有，就是有也不能拿出来，一下僵持住了。
　　易逢友便居中调停，最后说定了六十两银子赔偿。
　　陈俊生不忍朋友为难，便道：“那便六十两银子吧，不过我身上没这么多，要叫我两个伙计来凑一凑。”
　　陈九和苟文常在在码头和各种人打混，一听便知道陈俊生遭了仙人跳，当时便不依，叫着要报官，船家也立马叫道若报官女儿没了名声不能活便要把女儿扔到河里，那船家女儿作势要跳河。
　　陈俊生顿时感到为难了，不知道该信哪一方，两边便吵作一团。
　　争吵引来了围观，大家也都在猜测着究竟是仙人跳还是真的酒后失德。有人不嫌事大，建议道：“这个事本来就难说清楚，陈老板，你家大业大，便舍些钱打发他们吧。要是闹大了，传到你舅子莫师爷那里，你家母老虎知道了可不得了了。”
　　杨氏母女逃离狼窝，便要坐船离开青川县，上船前听到热闹，便看见了那个要卖他们的人在害人，她立马跑过去指着那恶人和陈俊生的朋友道：“我听见了，听见他们说要设局骗人，还商量好了要骗六十两银子。”
　　她连银子数都说对了，陈俊生信了自己中了仙人跳，“好啊，我这样相信你却做局害我，跟我去见官。”
　　做局的四个人便要跑，苟文和陈九还有几个看热闹的要去拿人，堵着他们的去路。
　　认识方小琴的人便一发狠，将小琴整个抱起扔到了河里，趁着他们救人的时机，跑掉了。
　　陈俊生本打算留些银钱作为谢资就走，可方小琴却因为掉河里，加之一路心惊胆颤而高烧不退，杨氏又一直只知道哭，他不得不留下照顾这对母女。
　　想到之前的遭遇，杨氏的眼泪簌簌滚落，“恩人，我太没用了吗，护不住女儿，还要她来保护我。”
　　陈俊生有些无措，他家里的女人从未这般落泪过，“不，不是你的错，是人心太恶，总之小琴帮了我，我不会不管你们的。”
　　杨氏拿着手绢捂着脸，“自从夫君死后，我们母女相依为命，旁人只会欺负我们母女两，幸好世上还有恩人这般的好人。”
　　杨氏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惆怅道：“恩人高义，救了我们母女两个让我们有个栖身之所，只是不知道我们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陈俊生这几日已经见识过了杨氏的柔弱，手无缚鸡之力，除了泡茶、绣花不见有什么伴身的本事，便道：“不如你跟我回青堤镇吧。”
　　杨氏心中一喜，面上却迟疑道，“这会不会不太好，家夫人……”
　　陈俊生道：“我们家娘子一向大度……”
　　“嘭”的一声，门被猛地推开了，莫氏带着人堵在了房门口，冷笑道：“我这么大度，我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