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与命相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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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经做下决定，先前颜殊珩所提出的方案自然算不得数。本身早在生前就成就了封号斗罗之位的青年皱着眉不赞同封离这般意气用事，然而对方不肯配合，体内还有九尾白狐遗留的恶念虎视眈眈得想要彻底突破他的理智造成的禁锢，他也只能配合封离选一个在他看来完全没必要的方法去突破冥王五考。
这对于他们俩来说或许的确比较困难，所幸在封离能隐约再度感受到冥王之心的存在后，千冥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青年的魂体看上去似乎飘渺了许多，他皱着眉，看着封离的深紫眼瞳满是不满。
他自持着身份不肯跟封离这不计后果的小鬼多费口舌，哼了声后别开了头，双手环胸哼哼唧唧着不理会封离问他是否有办法的话语。封离盯了他半天，叹了口气，老实认错。
“抱歉，虽然我不后悔当时的选择，但是轻易被封涯煽动的我还是太冲动了……”
他话还没说完，刚刚还故意不看他的千冥哈了一声，身形一闪绕过了颜殊珩来到了封离身边。封离只觉得脑袋一痛，分明是千冥这为老不尊的前辈效仿着过去常常使用暴力手段教训他的殷煌，也给他的脑袋来了一下。
只是这本来是不轻不重的一下，不知为何放到了魂体上却让封离一阵头晕眼花，闷哼出声后伸出只手捂着脑壳不再说话。而千冥这才算出了口憋屈的郁气，瞥眼颜殊珩后哼了一声。
“也没什么麻烦的，既然现在那只九尾白狐和这个小狐狸共存，互为表里，那么就直接让小狐狸把自己的意识藏到深处，由你对九尾白狐进行镇魂就可以了。”
小狐狸？封离一边揉着疼痛的额头，一边暗暗思衬着这个称呼。他早就觉得千冥不是什么普通的封号斗罗，如今这对同为封号斗罗的颜殊珩的称呼更是证明了他的猜测。但是现在明显不是仔细纠结这一点的好时机，他放下手，看向了千冥。
“但若要论镇魂，相当于要将其完全击溃，那样可能会对颜少主的灵魂也造成影响…”
“在对九尾白狐镇压之后，你不要给予其致命一击，让小狐狸在那时使用献祭，成为你的一枚十万年魂环。”
千冥摆手，他的视线在望向颜殊珩时带着明目张胆的打量意味，仿若对方身上让他有什么让他感兴趣的东西一样。
“小狐狸毕竟早就死了，以灵魂的方式存在于你的魂环之中，在沉睡的同时修养魂魄，这样他日你成神，他反而有一线生机和投胎的可能。否则继续这样下去，不是有一天被九尾白狐吞噬，就是因为魂魄的力量被消耗殆尽，从此魂飞魄散。”
颜殊珩反应得很快，他毕竟也曾是天纵奇才，此刻举一反三，问：“那我现在如果主动进行献祭，是否也可以……”
“当然不可以，”千冥用比较粗暴的方式打断了颜殊珩的话，他两手一摊：“如果将白狐的怨恨比做是洪水，那么你的意志力就是阻挡洪水的土壤。在一方没有被削弱的情况下进行献祭，双方的强度会被共同抵消，你的意志也将不会存在。”
如此解说，那么线索倒是清晰了。只是颜殊珩仍旧皱着眉，他看向千冥：
“现在封离还未到封号斗罗的层次，虽然天赋异禀早早达到了魂圣级别，又是冥王九考的传承者，但想要击败毫无理智，满是怨恨的九尾白狐将其镇压，还是有些……”
千冥摇头：“你要考虑到两点。首先，九尾白狐即便修为雄厚，在死亡前却也尚未突破到十万年魂兽的层次。因此哪怕封小离实力上有所欠缺，有其第二武魂的存在，也足够与其抗衡。”
他一边说着，一边另外探出两根手指，吊儿郎当的晃了晃。
“此外，九尾白狐令人所畏惧的就是其狡猾和善用幻术捕猎生物。你的武魂本身也是九尾白狐，应该知道，幻术分为四种。”
“困，迷，御，杀……”
回答千冥的并非是颜殊珩，而是封离。他悄无声息幻出生死薄，在两枚十万年魂环亮起时，眼神情不自禁的带上了一丝复杂。
“的确如此。”
千冥没太在意封离此刻的心情，他打了个响指，循循善诱：“那么一个失去了理智约束，本身并不具备狡猾特性的九尾白狐，面对前来镇压自己的魂师，应当使用的幻术便只会有一种。杀境。”
“说到底，迷幻类魂技只会作用于人的精神，而杀境所带来的效果，便是让敌人的精神困在其中，承受暴风骤雨的攻击。但正是因为迷幻类的魂技只作用于精神，只要你的精神足够强大，便能够在其中战胜可能实际力量比你强大的多的对手。”
深紫眼眸带着笑意望向封离，千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颌，语气里不无感慨意味。
“十万年幻忆白泽的馈赠，二十余年生死边缘痛苦的历练，在逆境中挣扎求存博取生路的意志，以及决心向命运举刀而战的勇气。”
“封小离，你的精神力，可绝对比一只完全迷失在仇恨与愤怒中的可怜狐狸强得多啊。”
封离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在曾经灰心丧气之时怎么也无法想到，所有苦难也好，历练也罢，最终竟都能成为博取一线生机的筹码，让他在想改变注定的命运时，有能与强于他的对手势均力敌的资本。
“我明白了。”
在两位封号斗罗的注视下，封离稍稍颔首，确认了计划的行动方针。他随后侧头看向了千冥：“对了，千冥，有件事忘了问你。之前我似乎又感知到了冥王之心的存在…”
千冥的神色一时之间有些复杂，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封离，似乎是犹豫了一瞬，才开口道：“这不是我应该告诉你的事情，但是封离，你要知道…”
“神的一切，本就与他的本心息息相关。”
他说完这句话，不等封离追问，两手往后脑勺上一架就飘飘悠悠的往外走：“臭小鬼，你还是好好调息下吧。准备好了就去后岛，准备镇魂。”
看着其轻松背影，封离只得按耐下询问的欲望。然而在他将魂力集中在脑海之中时，所能感知到的那一刻纯黑的晶石却让他的疑虑再一次浮现。
神的…本心吗？
——他已经察觉到了。
冥谷之中，大祭司沙华以掌心抚过水镜，层层涟漪自水镜中心荡漾开去，打碎镜中封离陷入沉思的侧颜。原先的幻象逐渐消散，大祭司姣好的唇稍稍勾起一丝浅弧，而下一刻，那抹笑意便悄然消散。
她姿态端庄雍容的转过身，就在祭坛之前，白色长发的青年已站立已久。他这兴许是多年来第一次在封离之外的人面前摘下面具，冷透的蓝眸微微垂着。青年身若青竹，姿态不算冒犯无礼，却也不能算有多恭敬。
大祭司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一瞬，随即直接掠过了他。身为冥王九考的代言人的她不仅曾是震慑雪域的十万年曼珠沙华，也是如今的九十九级巅峰斗罗，只要她想，渺渺飞雪皆是她的耳目。此刻的她视线掠过山水，正好能看到迦蓝城外数百里，有一辆马车正踏雪岭而来，一只雪白的猴子在为首的那匹马的头顶，指着前方吱吱乱叫。
“万年雪地魔猿……是你为那个叫奥斯卡的年轻人挑选的同伴吧？”
说到此处，沙华略一停顿，似乎回想了一下那只过去似在哪里见过的猴子有何种特性，这才重新将视线落至面前青年的身上。
“分明与史莱克七怪素未谋面，却提前步下一棋。有那只万年雪地魔猿在，即便封睿不特意去天斗帝国走一趟，知道封离情况不妙的史莱克七怪也能前来影宗。”
“他们与封离有少时情分，有同伴情谊，甚至其中还有他难以舍弃的羁绊。在这场第五考中，就算封离最后迷失在流魂岛，他们也能成为‘桥’将他从那个地方带回来。”
“大祭司所言极是。”
白发青年，也就是何清温文尔雅的笑了下。他的眼底带着点青黑，似乎已经有数日未曾好好休息，这样的神态落入沙华的眼中，她微微皱眉，掌心稍翻一抹淡红色的流光没入了何清的身体，瞬间抹平了他之前数日加急处理各项事务所积累的疲惫。
那天魂力尽失的封离被封涯带回影宗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大长老多年谋算险些毁于一旦，盛怒之下拂袖离去，扬言少宗主不顾考核擅自行动，当直接交由封涯处理。若非大祭司及时将封涯拦下，又将封离直接带入冥谷开启第五考，封涯当不固封离身体状况动用宗规，届时他能否在燕周行的镇骨鞭下留下一命都属未知。
这种情况下，无论是殷煌这般将封离视为后辈的长者，影狐罗兰德这种将宝压在封离身上的人，或是商时雨等年轻一派，都不得不暂且收敛锋芒避免遭到牵扯。然在暗中，却也有人仍在运作，甚至提前与天囿墨门主联系，留出让史莱克七怪进入影宗的余地。
沙华本以为是封睿在幕后主导，然而冥谷大祭司不理俗世，被做为圣女培养的封睿也当是如此。
如今看到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何清，她已然明白，无论是在进行神考时于影宗内经营势力、拉拢人手者，还是而今运作的人，都是何清。
封离当初离开影宗时堪称孑然一身，除却身上背负的冥王九考，再无其它。
在短短时间内将影宗年轻一代整合，利用年少时的情谊为封离收拢属于他的人手，并且在长老中找寻立场相符可以支持年轻的少宗主的人，何清实力可见一般，也令沙华不得不在心中对其提高一个评价。她那双空寂冷淡的红眸在凝视何清时，属于巅峰斗罗的威压也不做掩饰倾铺而下。
“五年，漫长的五年。现在大陆局势越发混乱，武魂殿的猎魂行动所展露的爪牙更毫不掩盖其野心。封离如今出事，你或可离开其身边回归大长老麾下以获庇护，或是趁此机会尝试抽身而出踏上归途，为何还留在这里？”
在属于巅峰斗罗的气势之下，何清不得不释放武魂抵抗。他的修炼速度自然不如史莱克学院成员那般出类拔萃，但在年纪轻轻之时却也达到魂帝级别，雪白羽翼伴随湛澈华光铺展开形成守势将他自身护住，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半跪下身。
大祭司冷眼看着何清这般模样，即便对方处处回护封离，也不敢轻易将其放过。甚至回想对方一直以来的布置和处事，越发心惊之余，也开始揣测他的真实目的。
“……不止是五年，是十九年。”
沙华突然听到了何清的话语。
而今已然大汗淋漓的白发青年极力平稳自己的呼吸，一点点强迫自己挺直脊梁。他抬头与沙华对视，眼中再无平日伪装出的顺从，在面对封离时的温和贴心更是不见踪影。他凝视着沙华那张面无表情地绝美面庞，不避不畏。
“十九年前影宗将我救下，便说我为影宗之人，已死之人，不可入世，不可归家。这十九年来，阔别故土至亲，即便其被恶人蒙蔽暗害也不得归；寄人篱下，被安排做不愿之事也不可拒……”
他攥紧了自己的手，在自嘲一笑后继续道：
“大长老攥着那点能操控我的筹码，我就得像一头蠢驴追着胡萝卜那般随之奔跑。在我与封离达成魂契之前，我曾无数次想，自己是否死在那一日更为保留体面，尊严。”
“你知我不会为之动容，”沙华冷道：“你当死在那日，本该是你的命数。”
“我也知我本该认命，甚至我本来便已经认命。”
青年阖了阖眸，在沙华的沉默之中，他一点点的强迫自己站起身来，不再跪于对方身前。只是这么简单的力气，就已经耗费了他大半的魂力，可是他不肯这般退后。
“但是谁让大长老想着‘废物利用’，非把我丢到一个执意要违抗命运的人身边？”
何清，或者说是在十九年前于武魂殿圣女千仞雪的突袭下重伤，陷入假死境地时被影宗大长老亲自带回寒地的雪清河在今日终不掩那身被从泥泞里捡回来的皇族傲骨，他站在几近掌管着此处生死权能的大祭司面前，缓声开口。
“他曾许诺打破命数，在看到我的脸后，认出我的身份后，也敢许诺一个未来。”
雪清河笑了。
“而我对他口中的那个未来更感兴趣，感兴趣到……愿意用这条本该在十九年前就因大意轻信而结束的命，陪他搏上一搏。”
作者有话说
第146章 与命相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