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剧毒，奈何从良》香酥鲫鱼

4、美人哥哥

　　豫州至扬州少则半个月，多则无期限。

　　楚澜出了京城之后，却并不急着赶往扬州。反而是沿途赏起了炎国的大好风景，他的姿态极尽闲逸。

　　九皇子楚澜何等人也，用傅尚卿的话来说，就是他脑子里的弯弯绕绕，自打生下来就比平常人多几个轮回。旁人要猜测他在想什么，简直就是难如登天。他眼里只有一团黑雾和数不尽的阴谋算计，他的一生就只活在一个追求里，那就是谋权篡位。

　　若真要说楚澜闲情逸致，却也不尽如此。因为此生，唯有这大炎国的江山美景，才能填平他胸中的抱负。他虽赏景，却也是在完成自己的抱负。而且，他的行事做派犹如下棋，每一步都带着谋划和目的。傅尚卿说得难听点，就是楚澜每日三餐饱饭，都是为了有个好身体篡位。

　　距离京已有八日，楚澜若是依照淑妃的计划行事，那么此刻早已到了境内。然而事实上，他还在豫州，在豫州嘉鸿城东的嘉鸿湖。

　　嘉鸿城是大炎国的交通要道，它的富饶，楚澜远在京城便听说了。城东的嘉鸿湖更是炎国八大名景之一。旅游胜地的人口流动频繁，推动着酒肆客栈等商业的蒸蒸日上，这嘉鸿城想不富饶都很难啊。

　　街上的人马络绎不绝，各店铺的吆喝声、行人的嬉笑声连成一片，好不热闹。

　　楚澜牵着马悠然走在街头，看尽这嘉鸿的繁华盛景，不是京城却胜似。他的目光掠过那一张张如同灿阳般的笑脸，不由地会心一笑。能给人带来久违的愉悦感，这大概就是嘉鸿的独特之处。

　　“啊，美人哥哥笑了。快看，你们快看，好美！”

　　稚童脆亮的声音响起。那是个小女孩，她用力地扯着旁边的同伴，双似是放着光彩。她想靠近美人哥哥，却被楚澜身后的护卫拦下。她顿时就不高兴了起来。

　　“小气鬼，看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而且我又不是看你，你长得丑也就算了，可凭什么挡着我。”

　　她这番伶牙俐齿的话，却让那担忧主子安危的护卫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气氛一时间僵持。而这时，女孩的四名同伴察觉气氛不对，都反过来拉住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闹了。

　　楚澜却被这场面逗笑了，“你过来。”他招手让那小女孩过来，让她看个够。

　　“我能摸一下你的脸吗？”

　　这句话莫名的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楚澜不由愣住。

　　小女孩巴巴地仰头，期待着，却见美人哥哥被自己的话吓住了，急忙解释，“不，不，我不摸……不，我只是想摸一下，就摸一下。”她本想放弃却舍不得，最后比着小指，“就一下，那么一小下下。”

　　他隔了好一会儿才回神，看着那女孩锲而不舍地想要摸自己的脸。一时间，他的表情有些微妙。那句摸脸的话渐渐与记忆中的话重合，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但那并不是一次愉快的回忆。

　　他面上维持着僵硬的笑，动了动嘴唇想拒绝，却不料这时，前方闹出一阵好大的响动。

　　护卫提醒，“主子当心，是马车！”

　　一辆马车赶着速度驶过来，路上行人堪堪避过，但楚澜和那几个孩子还尚在路中央。之后，他与护卫二人当即就将孩子们抱到路边，好在没有出事故，而孩子们似乎并没有受到惊吓。

　　此时，那尚还在楚澜怀里的小女孩，却如愿以偿地摸了一把美人哥哥的脸，“好舒服。”摸完还忍不住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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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这么一闹腾，楚澜不止是表情微妙了，心情更是无法言喻。他放下小女孩，总不能跟这般纯真烂漫的孩子计较。

　　那小女孩该回家了，于是她领着同伴，很是满意地离开，走之前还不忘同美人哥哥挥手，脸上笑意如花。而护卫见此默默地呆在一旁，想笑却不能笑，只得忍住，那女孩怎么能如此有趣。

　　“咳咳。”

　　楚澜以手掩唇做咳嗽状后，那护卫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刚才那标志可是将军府的？”他说的是马车标志。当时他护着那群孩子，未看仔细。即使是看仔细了，他也还想再确认一下。

　　“回主子，确实是将军府的马车。”护卫的模样一本正经，与刚才的截然不同。

　　楚澜沉思，良久，“你且去跟着，有情况及时汇报。”他说完，那护卫便隐进了人群之中。

　　若是将军府的马车，那么里头坐着的人不言而喻。据手下的人来报，骠骑将军府的傅二小姐十五岁及笄大礼在即，不得不赶回京城，而嘉鸿城乃回京都的必经之地，所以马车所载的人必定是傅尚卿。

　　这般想着，那段不怎么美好的回忆又窜了出来。

　　皇家儿女与重臣世家的儿女总有机会聚到一块，尤其是武将世家的儿女，而楚澜与傅二小姐便是如此。他们是在骑射考场中认识的，那时他十二岁，而傅尚卿才八岁。

　　骠骑将军对儿女要求极为严苛，看傅尚卿一个年仅八岁的女儿家，就被逼着参加骑射比试便知，而且还不允许她垫底。

　　他对傅将军很敬佩，连带着也高看了几分傅尚卿。却不料，高看得可不只有几分。那傅二分明就是什么都不会，上马驹与拉弓完全是胡来。
　　第一场比试她毫无悬念地成为了最后一名。

　　十二岁的楚澜可算做是半个男儿郎了，可偏生长得瘦弱。那时，临近第二场比试，他专心备战，却不料因为瘦弱，就这么被傅尚卿给盯上了。简直是莫名其妙!!!

　　第二场比试的项目是马上射箭，他还需要多练习马术与箭术。可他只要一练习，傅尚卿就会立马凑上来打扰自己。

　　“喂，这么辛苦干嘛？反正就你这么个小身板，也只能是垫底的份儿。”

　　“别练了，你也就那样。”

　　“赶紧回家洗洗睡，明天留个好精神，输也要输的风光。夫子没教过你，要时刻保持良好的精气神？”

　　傅尚卿奶声奶气的话并没有多少威慑力。而楚澜听多了这种话，或诸如此类鬼扯的话，也就对此免疫。开始时他还会很气愤地反驳，但渐渐地也猜透了她的小心思。她这是采用迂回战术消磨自己的志气，让自己成为最后一名来给她垫底。

　　但是这对楚澜没有一丝影响，且不说他身为皇子不能丢脸，就算他失去了信心，但名次也绝对是在傅尚卿的前面。所以他当时也不是很理解，傅尚卿为什么要做这等徒劳无用的事情。

　　换句话来说，就是他觉得这样的傅尚卿很愚蠢。虽是如此觉得，但也并未赶走她。相反，跟她相处，自己很愉快。想来也是，皇宫中的人哪会像她这样聒噪有趣？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比试前两个时辰，楚澜依旧坚持练习，然而这次傅尚卿虽还是粘着他，但却不再说那些话了。

　　一时不习惯她的沉默，楚澜便问:“你这是在害怕自己垫底，被傅将军骂？”然而她并不理会自己，反而是颇为忧伤地看了自己一眼。之后她就落寞地转身离去了。

　　“喂，你怎么了。”

　　他一时心急，便追了上去。此时，她突然转身，却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你长得真好看。”

　　那时正直情窦初开的年纪，楚澜霎时便红了脸。“你……”他时常被人赞誉，可从未听过今天这种。

　　“我能摸摸你的脸吗？”

　　傅尚卿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她面上的笑容在楚澜眼里，就如同桃花绽放般煞是好看，于是楚澜不仅红了脸，还心跳加速。而她不待自己反应，就迅速地在他脸上抹了一把。

　　是的，就是用抹的动作，似是把什么东西在自己脸上抹匀。

　　那时，楚澜并未在意，只当尚卿是真性情，动作虽粗鲁，但是自己却欢喜的紧。可直到比试时，他才反应过来，她根本就是在自己脸上抹了东西。因为当时，他脸上痛痒交加，完全不能专心比试。

　　楚澜又气又笑。傅尚卿从一开始靠近自己，就是为了降低自己的戒心与防备。亏他在最后的两个时辰里，还好心地教尚卿如何拉弓，如何上马。

　　最终那场比试被取消，太医立即赶到为九皇子诊治，而傅尚卿也就免去了垫底的责罚。

　　那段时日，楚澜每每想起此事，都觉得恼气。素来只有自己算计别人的份，却不料被人给算计了。而且自己这也算是帮了傅尚卿，可她连一句感谢的话都不曾有。

　　如今，时隔六年，那件事的细枝末节早已忘却，但有些事情却很清晰。如今楚澜仍旧会恼气，可毫无缘由地连他自己也不知到底在恼什么。

　　今日，因那小女孩的缘故，想起小时候的傅尚卿。这才一转眼，人就在自己面前了。怎能如此之巧!!

　　但嘉鸿湖此地并不是她该来的。昨日探子来报，荣王已经展开了动作，将在嘉鸿城劫杀楚衡。刀剑无眼，故楚澜命自己的护卫跟着她，唯恐出差池。

　　傅尚卿是重臣之女，不论她来嘉鸿湖的原因，就凭她背景，又是女儿身，都不该在楚澜的眼皮子底下出意外。

　　如有可能，他九皇子楚澜将会娶骠骑将军府的傅二小姐为妃。因为这也是他完成胸中抱负，定下的一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