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骨扇》江狐

3、第 3 章

　　如今的段太后是京城门阀所出，登太后位前只是贵妃，先皇后便是杜家所出，云霓姑母。
　　靖和三十七年，正是杜家钟鸣鼎食最盛之时，杜家大小姐妙衣年方十岁，粉嫩可爱，小小年纪便展现出了过人的才貌，世人都说是下一个杜皇后，与杜家比邻的也是支持杜皇后一方的华将军府，两家皆有个十岁的女孩，如此两家便是更近了。杜家历经百年，却也是敌不过势力渐长的段家，妇孺皆知皇后不受宠，段贵妃独有椒房专宠，渐有取而代之的苗头。
　　时年残霜天，华将军回京述职，这便是靖和宫变的开端了。
　　肃宗赐下酒宴，杜华两家皆位列上座。
　　已不记得那是怎样的寒冬了，只记得那日草木皆凋，死气沉沉。
　　过了宫门落钥时辰，杜华两家竟无人出，彼时妙衣还在华府玩得不亦乐乎，无长辈看护，自在不得。
　　翌日清晨，宫城禁军包围了整个玄武街，人们方不知是何事。
　　一盏茶的功夫，杜家七十二口人却已就地正法，人人惶恐不已，一时血色弥漫了整个大街，连铺了几十年的麻石路上那血迹，足足擦洗了四次。紧
　　接着华府因叛国罪论处，与杜家一起，九十九口人，无数忠士大儒永远只能留在了大火中，唯有三人逃过此难，妙衣、华嫣和华牧皆不足十岁，由奴仆拼死送了出门，华牧带着两个妹妹一路向西，在人流中混出了城。两个妹妹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妙衣只一个劲的喊着：城哥哥，城哥哥……华牧虽只有十二岁，自幼胆识过人，攀爬上了西边山坡，领着两个妹妹朝着大火的方向磕了个头。
　　无奈，城外流民众多，华牧与两个妹妹走失，竟是找寻不得。
　　只是一夜之间，皇家竟是变了个天，肃宗驾崩，杜皇后薨逝，太子离奇暴毙，段贵妃携子临朝听政，段家一跃成为皇朝炙手可热的门阀，杜华两家悄然消失了，连那玄武大街两处房宅很快建起了新房。
　　仿佛这一切不曾存在。
　　仿佛妙衣从未在门口石狮上攀爬过。
　　仿佛从未在华府大门口和华嫣玩着躲猫猫。
　　尤记得杜皇后第一个牡丹花诞，满城尽是牡丹色，彼时方诞下太子，满门荣耀。作为皇后的嫡亲侄女，自是引得无数人垂目，皇后姑母亲自采摘了一枝紫重楼赠予妙衣，更是惹得贵女们羡慕不已，这可是意味着下一位皇后的尊荣又要落在杜家了。
　　可惜好景不长，段家女儿娇媚动人，一路从才人到段妃，段家更是扶摇直上无人能挡，本以为杜皇后能与这位段妃好好相处，无奈自段妃产子后，二人却是水火不容，无人知为何。
　　伊人逝去，宫墙玉阶凉，连带着那些年的风华岁月湮没在了皇城的更鼓长夜里。
　　长大后的妙衣曾想，苍天若有德，我可不可以不要这些荣宠，我只要我的父母，我的姑母，我的太子哥哥，我的牧哥哥。
　　妙衣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少路，华嫣一路从未敢松一丝手，华府这一辈除了牧哥哥，竟是只剩了她一个小姑娘，一门三兄妹，翎城哥哥作为长子，自是逃不了，如今牧哥哥也丢了，华嫣难过时只咬咬牙，已脏透的衣袖抹抹眼泪，将门之后自是有忠肝义胆不惧奸佞，身后紧拉着的妙衣早是累得狼狈不堪，不见昔日贵女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