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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 ...

  •   香织无奈放弃。中年男人柱着文明杖,跟在香织的身后离开锦绣大街。临走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陶纾,从口袋里摸出一只钢笔,拧开笔帽,一缕青烟飞了出来。中年男人看着那缕青烟:“拜托了。”

      ****

      闹事的新兵一共七人,齐刷刷地跪在顾骥遥的办公室。顾骥遥拧着眉毛盯着这七个人。年纪都不大,小的才十几,大的也就二十,一个个面黄肌瘦愣头愣脑。

      “你们已经被赶出军营,论理我不该处分你们。但是你们心生怨恨却滋事扰民,这个就不能轻饶。”

      “请团座开恩,我们……,我们真的没有扰民。您说的这些我们一点都不知道。”领头的大个子皱着脸一脸冤枉地看着顾骥遥。

      “整个大街上几百双眼睛看着,警察局的人也在,团座还能污陷你们不成?”何长生道:“如果不是团座拦着,你们已经让警察局的打成筛子了。”

      “可我们是真没有啊!”大个子新兵茫然地看着何长生,“被赶出去,我们是心里有怨气……人都说当兵吃粮,我们也都是活不下去了才当兵的。本以为至少能混口饭吃,结果每天都吃不上饱饭,还被老兵欺负。但是我们……真没有去闹事……”

      “什么老兵欺负?”顾骥遥咦了一声。

      “他们老兵把我们当奴才。”一个小个儿瘪着嘴委屈地说。

      “吃饭的时候不让我们上桌,天天给他们浆洗衣服,一不高兴就又打又骂……”另一个见是有人开了口,也跟着说出来,还亮出瘦仃仃的腕子上一道道青紫。

      “这都算了……有些老兵还……还……动手动脚……让新兵陪睡……”

      顾骥遥耸起眉,“还有呢?”

      “眼下都快入冬了,我们都还穿着单衣薄衫的。病了也不给治。前阵还死了两个……”

      新兵们说开了,竹筒倒豆似的把这一个月受的委屈全倒了出来。顾骥遥越听眉头的结就拧得越大,等到他们说完他已经脸色铁青。

      “新兵入伍总要被老兵欺侮一阵子,这是传统。”把那些新兵全都关进团部的禁闭室之后,何长生在顾骥遥耳边说。

      “这些污糟事,我以前也有听说过。只是以前只当参谋长,听听也就算了。”顾骥遥一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头痛,“把所有士兵的名册拿来。”

      “团座是想……”

      “我只想了解下我带的都是些什么兵,到时候日本人来了,能不能拿得动枪。”顾骥遥呵呵冷笑。

      何长生面无表情地转身去调取名册。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顾骥遥一上任凳子还没坐热就先告了一个月的假。既然这假已经结束了,新官的火该烧还是得烧。

      陶纾提着顾夫人和姑姑在百货公司给她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到屋里,长长的喘了口气。放下东西,觉得整个人腰酸背痛,困意浓浓。

      “我果然是太久没有逛街了,今天这点场面就累成这样。以前上学的时候跟,跟同学逛街,一口气七八个小时不在话下。”不甘心就这么睡的陶纾打着哈欠,拿出一件米色的呢子衣披在身上试穿。衣服很合身,收腰也收得相当漂亮。款式就算是放在几十年之后都不觉得过时。陶纾满意的点着头:“难怪人家说时尚这东西是有轮回的。”

      康婉如站在窗子前边,感觉不是太好。陶纾没听她说话,回头看了她一眼,“刚才街上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让人给下了咒?”

      “嗯。”康婉如低声答。

      “会是什么样的人?”

      “不清楚,那符咒的样式没见过。”康婉如眉头微皱,“虽然说制符术法流派众多。若是我师父在,恐怕他能窥出门道。”

      “这荣城看起来也不那么平静啊。”陶纾一边感慨着一边打着哈欠。

      “乱世之中,哪有平静的地方。就算表面平静,也会暗流汹涌。”康婉如摸着胳膊,没来由觉得冷。她轻轻咝了一声,有些讶异。

      “好有哲理的样子。”陶纾试完呢子大衣,又从一只纸袋里拿出了一顶男式礼帽。是百货公司新进的舶来品,样子据说是最新的。她将礼帽扣在头上,“你说顾骥遥带这顶帽子好不好看?”

      康婉如没回她。

      陶纾瘪了一下嘴,自己暗度,以顾骥遥的样貌,大概没有戴不好看的吧。不过真是没力气再翻动今天买的这些东西了。她打了个哈欠倒在床上:“我先睡会儿,大概是太累了。”

      康婉如皱起眉头,想说什么,陶纾却已经起了酣声。想她这一段时间以来也确实是辛苦得很,康婉如轻叹了一声,也不打扰她,匿身进了镯子。

      却是又下起了雨。陶纾凝眉,听着那雨打窗棂的声音,抱紧被子越发觉得好睡了。这一睡也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周遭都是迷迷蒙蒙的。陶纾心道是,坏了。如果还是给人家当媳妇才不过一天,早上起得也晚,午间一睡又睡到天昏地暗。掀开被子跳下床准备往外走。一看这屋中陈设,又停了下来。这屋子,绿萝纱窗,檀木书案,床侧是一副妆镜台,松竹梅菊的画屏横在床榻之前隔出卧室与外间,分明是鹿平康婉如的闺房。

      原来是做梦了。陶纾打了个哈欠,只觉得这梦境逼真得厉害。

      “落日绣帘卷,亭下水连空……”外面传来一个稚气的女孩的声音。陶纾咦了一声,推门出去,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穿着一身淡青色袄裙,坐在假山边的凉亭,漫不经心地喃喃着一些诗词杂句,向池塘抛洒手里的鱼食。池塘里鱼头攒动,个个张着嘴等着投喂。

      “婉如。”有人喊着婉如的名字从外头进来,陶纾忙不迭应声,音还没出口就见那小女孩将手里的手帕拿起来轻轻一抖,鱼食全扔了进了池塘。然后背对着月洞院门,像是在生气。

      进来的是个少年,比那边的女孩要大那么两三岁的样子,陶纾看他有些眼熟。他穿着一身黑色学生装,戴着一副黑边眼镜,眉清目秀,温文儒雅。连语调都低沉而浑厚,自带磁性。他管那个小女孩的叫婉如……,哦,那这就是裴亚樵?陶纾仔细的看这脸,比照片里的样子要年青、鲜活。

      “还在生气?”裴亚樵走到小婉如的身后。

      “是来当说客的吧。”小婉如语音冷冽。看来康婉如这清冷的性子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姑父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如果不受姑父所托还不能过来看你吗?”裴亚樵站在栏杆边看那些抢食的鱼,“这些鱼都快让你撑死了。”

      “天地万物哪有不死的?纵然是奔波劳碌娶妻生子,赚得家大业大,最好也不过荒冢一座。”

      “你一介小小女子,说话怎么总是老气横秋?”裴亚樵皱起眉头,“好像看透了天地万物似的。”

      “天道轮回,哪个不是这样。”小婉如哼了一声。

      裴亚樵笑起来,“如此又怎么样呢,即使朝生暮死,也可以活得精彩痛快。都像你这样想,岂不是连出生都不要出生了?”

      “生来就是苦,真不如不生的好。”小婉如又哼了一声。

      “看你又说傻话。这话,也就跟说说算了,让姑父听到他又要难过。”裴亚樵轻叹。

      “他难过也无非只是我不让那个女人进门罢了。”小婉如扯着手里的手帕。

      “你想多了。今天天气不错,出门走走吧。省得憋在屋子里你尽想着这些事儿,钻到牛角尖里出不来。”裴亚樵拉着小婉如的手往外走。

      陶纾吐气,这康婉如十几岁的时候就想这么多也真是累得慌。她摸着下巴,想着要不要跟着小婉如和裴亚樵一起出去看看。一转身看到裴亚樵站在她身边,只不过跟刚才比,似乎一下子成熟了。眉宇间书卷气更浓,弯起的眼睛里带着恬淡的笑,叫人心里蓦然一个咯噔。这样的人,陪在康婉如身边,只怕是想不喜欢都很难啊。她默默想。

      “发什么呆呢,走啊。”裴亚樵拉住她的手。

      “哎?”陶纾吃惊,为什么在梦里她仍是康婉如。

      “难不成,你又看到什么对你纠缠不清的东西?”裴亚樵笑言。

      原来裴亚樵知道康婉如的双眼可以洞穿阴阳的吗?他们两个倒是开诚不恭。不过,如果这是梦的话,她应该是陶纾,康婉如是康婉如才对啊。正想着,面前的裴亚樵已经走了,手里牵着一个康婉如。

      “这是什么情况?”陶纾低头看自己,穿着跟康婉如一样的衣裳。发式也是两条麻花辫垂在耳边。她追过去,康婉如却似乎看不见她,跟裴亚樵一起迈出家门走在鹿平的大街上。

      “你这大学好歹是毕业了,是想找份什么样的工作?”康婉如漫步在裴亚樵的身边,仿佛小鸟依人。

      “还在想。也许……不会留在鹿平。”裴亚樵小声说。

      “为什么?”康婉如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一度,拧着眉生气又不解地看着裴亚樵。

      “鹿平……太安逸了。”裴亚樵笑了笑,“在学校,我找到了一样东西。我大概会追寻它而去。”

      “什么?”康婉如瞪大眼睛,紧张地看着裴亚樵。生怕他说出来的,宁自己难以接受。

      “信仰。”裴亚樵的眼波极力收敛,还是浮起熠熠光辉。康婉如怔怔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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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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