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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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骥遥刚吃完早饭，便被戴昌宗差人叫去议事厅议事。议的是山寨收编的事，他下山一个月，带着师部的指令回来。戴昌宗迫不及待想知道师部那边的想法，只要大家的想法出入不太大的话，便只消再敲敲细节的东西。条件合理，改弦更张是倾刻间的事。
密谈了两、三个小时，顾骥遥向戴昌宗转达了师部的条件，戴昌宗一一点头，也并没提什么过份的要求。做了若许年的土匪，他早已心生厌倦。况且眼下这世道民生也多艰难，打家劫舍还不如从政府那里拿着响当当军晌来得方便，来得光明正大。顾骥遥也是看准他的倦意，竭力促成此事。
把他的条件草记下来，今日的谈话也都差不多了。顾骥遥仔细的看着自己的草稿，怕有漏掉的东西。门外响起敲门声，戴昌宗说了句进来。顾骥遥便看到个穿着一身暗红色粗布衣裳，扎着两条麻花辫子，模样清丽俊美的女子推开门。她对着戴昌宗硬绑绑的鞠了一躬，“老夫人问，大当家中午是同她一起吃饭还是……”
“我跟娘一起吃。”戴昌宗立即答。
那女孩说了声是，转身走了。顾骥遥盯着那窈窕背影，有些诧异。虽然那身衣服是山下那些穷人家女孩常见的衣服，但她的样子却一点儿也不像卖身为奴的那些穷人家女儿。
“她是……”
“万三他们在勒马坡下的山谷里捡回来的，叫陶纾。当时在山谷底下发现的时候，死了八九分，他看着人家模样生得还不错就脑袋一抽把人抬了回来。没想到还真是个命大的主，竟然活了过来，还活蹦乱跳。”戴昌宗笑了笑，“万三想收她做老婆，她死也不从。你知道我寨子里的规矩是不许糟蹋女人的，我就让她暂时跟着我娘。万一哪天回心转意了呢。”
“哦。”顾骥遥点点头，也懒在意这些琐事。把记录在纸上的戴昌宗的要求一一整理了一遍重新誊写好，差人送下山去。
吃过了午饭，三当家李万三梳着小分头，别着两把驳壳枪在山寨里四下巡视。顾骥遥正在勾画山里的地图。一眼看到他，正想找他问些事，却见他头一扭，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顾骥遥伸头看，那个叫陶纾的女孩正端着一盏茶经过。万三嬉皮笑脸地跳到她面前：“哟，陶小姐，是给我送茶水吗？”
“走开。”陶纾皱着眉头拉长了脸，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
“别啊，陶小姐。如果我不救你，你现在可能都被山里的狼啃的只剩骨头架子了。好歹也是救命恩人，你得以身相许不是。戏文里都这么讲的。”
陶纾翻了个白眼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你别看我这样，日后我少不得也是个中尉，吃香喝辣不少你的。”李万三又拦着她。她手一抖，一盏热茶淅淅沥沥淋了李万三一身。李万三吃了瘪，却也没生气，看着她的背影抓耳挠腮馋得牙痒痒。
“擦下口水吧。”顾骥遥挂着一脸看笑话的笑着走过去。
“谭先生。”李万三看着顾骥遥立即笑嘻嘻抱拳做了个揖。
顾骥遥忙不迭摆手，“三当家的，太客气了。”
“我万三的顶带花翎全系于谭先生一身。先生受我的礼不为过，不为过。”
顾骥遥不以为然，拿出草稿纸问他山前山后的详细地貌。万三虽然痞，但是对于桐楼山的地型了如指掌。顾骥遥不清楚的地方他一一讲出。顾骥遥谢过了他，回房去山寨的地型画草图。
不知不觉画得入了夜，吃罢晚饭，山寨的地图也勾画得七七八八。顾骥遥盘算着下山送信的人的脚程。等到了师部，师部再开会讨论一番再给他回信，估摸着怎么也要三天的时间。这三天里，该做点什么好呢？想着自己加入山寨，本是向师长请命来卧底桐楼寨给剿匪提供情报的。只是没料到桐楼寨的戴昌宗并不像寻常土匪那样穷凶极恶，治理桐楼寨也规矩严厉。便动了说服他们投诚的心思。几个月下来，事情进展的还算顺利。提心吊胆的几个月也过去了，眼看胜利在望，时间却变得有点难熬。
正想着该怎么打发这穷极无聊的等待，窗子突然被人掀开。他回头跟掀窗人对峙，还真是巧的很，正是那个陶纾。陶纾看到他，反身准备退走，听到外头嘈杂的声音又转回来，一脚踏进顾骥遥的房子，比划了一个“嘘”，屏着呼吸蹲在窗子旁边。
“陶小姐……你去哪儿了……陶小姐！”门口传来李万三醉醺醺的声音。顾骥遥摇了摇头，李万三对这个陶小姐可真是执着。只是奈何襄王有梦而神女无心。
直等到李万三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了，陶纾才松了气，跟顾骥遥道了声谢又打开窗子准备爬出去。远处的山谷传来一声阴森的号叫，陶纾吓了个哆嗦。
“只是山里的野兽，土狼野狗之类的。”顾骥遥安慰道，荒山野岭的地方一入了夜常有些怪声。
陶纾不领情地睨了顾骥遥一眼，又要爬窗。顾骥遥呃了一声：“要不你走门吧。”
陶纾盯了房门一眼带着几分嘲讽和赌气，身子灵活的从窗户钻了出去。
顾骥遥没趣地去关窗子。如果说她不像是穷人家的女儿，那这种翻窗入室的行为也不像是什么富足人家的女儿。也许是个走江湖卖艺的吧，要不然怎么一个女孩儿家孤身掉在山谷里，也没人来找。将窗子插上插梢，顾骥遥正要反身回到桌子跟前，视线回转时在地上看到个金灿灿的东西。他捡起来拿在手里翻看，是条断了的金链子，上边挂着只雕成玉蝉的坠子。玉蝉不过蚕豆大小，却雕得须羽分明，十分精致。在这里一进一出也只有那个陶纾，想必是她的东西。只是这只细小玉蝉，顾骥遥看着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乍然去想又想不起来。
早起去议事厅，关于收编还有些事，戴昌宗需要跟寨中的几个当家招好招呼。可在议事厅坐了约摸半小时，戴昌宗迟迟没有出来。顾骥遥转头问坐在身边的四当家范小楼，“难道出什么事了吗？”
“听说是老夫人病了，从昨天夜里起，一直念着‘昌明’的名字。”范小楼低声回他，“都这个点了，只怕是病的不轻。”
戴昌明本是桐楼寨二当家，在顾骥遥上山之前就已经亡故。听说是得了急病，一夜暴毙。想戴昌宗也不过四十岁的年纪，他弟弟应当是小他几岁。盛年而殁，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难受也是当然。也不知是什么触发了老太太的伤心事。
“谭一阁！”李万三人还没到，洪钟一般的声音已经在议事厅外响起。众人都吃了一惊，便见李万三举着枪径直走向顾骥遥。
顾骥遥诧异的看着两眼通红的李万三，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他，“三当家，这是怎么了？”
“谭一阁，朋友妻不可妻，你TM在我背后搞我的女人，你什么意思？”李万三捋了把自己的小分头忿忿然瞪着顾骥遥。
顾骥遥蹙眉，丈二金刚摸着头脑：“什么你的女人？”
“陶小姐，陶纾！早上看到她，她跟我说昨天夜里在你房里过的夜。”李万三一脸悲愤，“你刚从山下回来，就把我女人抢走了。你们这些小白脸，真TM不是东西。”
顾骥遥愕然，议事厅的一干人等眼光都齐刷刷的看向了他。他清了清嗓子，想跟李万三好好解释，这只是个误会。话没出口就见大当家戴昌宗一脸忧心地走进议事厅。一看议事厅这阵势，他冲着李万三喝了一声：“万三，你干什么？把枪放下。”
“大哥，他抢我女人。事可忍，叔不能忍。”李万三委屈地看着戴昌宗。
“什么乱七八糟的。”戴昌宗心烦地瞪着李万三，“放下枪。”
“那你把陶小姐许给我做老婆。”李万三瘪着嘴，心不甘情不愿。
戴昌示横了他一眼，没精力去浪费唇舌，挥挥手：“去把那陶小姐找来。”
陶纾一进议事厅，看这乌央乌央的土匪有点惊恐，强装着面不改色的样子对戴昌宗鞠了一躬：“大当家的找我有什么事？”
戴昌宗指着李万三对她道：“陶小姐，你的命是我兄弟救的。他也对你一见倾心，要不你……”
“我是谭先生的人了。”陶纾定了定心神，张口胡说。顾骥遥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拧着眉跟她四目相对。她眉尖微挑，向顾骥遥默默求助。
戴昌宗哦了一声看向顾骥遥。顾骥遥想要否认，见陶纾的眉宇间的焦虑和乞求，不禁蹙眉思忖。这个节骨眼上得罪李万三当然不好，但是这个姑娘看着是好人家的女儿，这么不拘小节的连名声都不要，想来也是为了拒绝李万三已经无所不用其及。哎，收编的事，还有戴昌宗可以做主，还有其他的当家可以发表意见，一个弱质女子能帮便帮吧。
顾骥遥点点头，“嗯，陶小姐跟谭某一见……钟情，求大当家和三当家成全。”
李万三气急败坏，又举起枪。戴昌宗命人拦住杨万三，“万三啊，算了吧。自古姻缘天定，你就玉成人家的美事，替自己积点功德。以后如花美眷还怕少吗？”
“是啊是啊，谭先生和陶小姐郎才女貌，陶小姐要是嫁了你那可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范小楼跟着起哄。
“大哥！”李万三气不打一处来。好容易山寨来了个女的，却便宜了外人。
戴昌宗睨看着顾骥遥和陶纾笑了笑，“山寨许久也没什么喜事了，不如今夜就把陶小姐送到谭先生房里，大家热闹热闹。”
话已经说出，只能做戏做到底。顾骥遥向戴昌宗道了谢，带了几分兴灾乐祸看着陶纾。
“老夫人早起就精神不济，不急这一时，还是照看老夫人为重吧。”陶纾没料到这些土匪这么干脆，几句话下来，她的终身大事就给定了。若是顾骥遥当了真，那她岂不是离了狼窝又自投虎口？
“老夫人那里有人伺候，洞房花烛要紧。”戴昌宗说着，一众大小土匪立即跟着起哄，把陶纾送进了顾骥遥的房间。
作者有话说第1章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