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日》死沙

2、一

　　曾经想过，如果在相聚前就死去，那么，还会不会有如此种种。而后才知道，我是为相聚而生，也定不会白走一遭。
　　——兑
　　窗外的雨已经淅沥地滴落了一个下午，阴霾的天气压着路上的行人。人们的脸上，却因为前些天的闷热而对这细雨产生了些许安详与愉悦的神色，尤其是这样一个周末的午后，街上少了些行色匆匆，多了些自在惬意。
　　巽坐在窗边的餐桌旁，一直手摩挲着有些泛潮的桌布，另一只手拄着下巴，目光困倦的数着房檐上滴下来的雨滴，既而又回顾店里，顾客越来越少，所以也闲得无聊至极。
　　她站起身，慢慢地晃到柜台前，面对着正在算账的青年男子，用几近乞求的语气说道：“提前打烊吧，无聊死了，兑——”
　　男人穿着店内的制服，每一寸衣服都精心的整理得十分整齐，甚至很难看到衣上的褶皱。扣子从上到下一丝不苟的扣好，鼻梁上很有趣的架了一副旧时当铺掌柜常戴的小墨镜，他说是值钱的古董，但巽一直认为是在搞笑，虽然他绝不是那么无聊的人。
　　那个被称为“兑”的男人没有抬眼，只是平板地说了一句：“可以啊。”
　　巽的脸上刚闪现一丝兴奋，却马上被拍了回去。
　　“那你今天的工资就泡汤了。”兑冷冷地甩过来一句话，正巧就拍在了那张僵硬的笑脸上。
　　“喂！你这么小器，长得再帅也没人追你！”巽赌气的朝在柜台后自顾自的忙活的兑大喊。确实，兑很帅，一种冷漠的睿智；确实，兑很小器，小器到锱铢必究。他说这是做生意必需的。
　　看着兑完全不理她，巽气得直敲柜台。“小点儿劲，坏了要赔的。”兑瞥了一眼她，用一种“别说我没好心的提醒你”的语气说道。
　　“铁公鸡！”巽用力跺了跺脚，“资本家！大毒虫！社会败类！一毛不拔的笨蛋！”
　　“这些形容词我已经听腻了，换点新鲜的。”兑对这些词完全不感冒。
　　巽鼓了鼓腮帮，一甩头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气得上下起伏的前胸像一只阴雨天吸不足氧的鱼。这样的吵架从巽踏入这家咖啡店就开始，并且一直以兑压倒性的胜利告终而进行着。
　　雨还在下，店里只剩下了三四个客人，无所事事的或聊天，或看报，或听雨。
　　后厨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大厨一边摘掉头上的厨帽，一边走到前厅。他看上去很年轻，不，是的确很年轻，让人难以想象咖啡店的美味是出自他的手。他大约有177公分的身高，孩子一样的脸，眼中是略带调皮的神采，男生所少有的小杏仁眼，将脸庞映衬得尤为清秀，眉宇间的一丝英气，又带有几分硬朗。碎碎的头发，在脑后系了一个小辫子，像把小刷子一般。
　　“客人这么少，闷得我直和冰箱里的冷冻鸡聊天……”他坐到巽的对面，用“水汪汪”的双眼盯着她，“还是前厅比较好玩。”有很多能喘气的生物啊~
　　“你不是说进了厨房就无烦闷可言了吗？”巽白了他一眼，“说到底是缺少必要的刺激吧，如果那些冷冻鸡变成好身材的女郎，你就不会想要出来了吧！应该让兑在厨房里贴上美女的泳装照，那样或许可以提高你的繁殖率。”
　　繁，繁殖率？我是母猪吗？“喂，那样很诡异吧……冷冻鸡……变美女……”
　　“震，厨房打扫干净了吗？”兑抬起头来对那个厨师说。“好了好了，真是的，人家可是大厨耶，还要干这种小工的活。你这个资本家真能压榨劳动人民，当心我跳槽！”震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一点认真的神态。
　　“你吃我的住我的，还这么多废话。”
　　吵闹了片刻，咖啡店又静了下来。震看了看窗外的雨，自言自语道：“下雨天还真是叫人郁闷啊！尤其是这种小雨，湿湿的，就像下雾一样，真叫人不爽，还是阵雨时的雷声最振奋人心。”
　　“水会死吗？”巽天外飞来一笔，眼睛依然没离开窗外，“坎问我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好奇怪，真是的，别用一副好像预感到未来一样的眼神问这种话嘛！但是，对于我来说，水和这桌子没什么区别啊！”
　　“也许，对于坎来说，水也是有生命的吧。就像风是你的伙伴一样。”震说完后，咖啡店又陷入了长时间的安静，只听得那零落的雨，低吟着婉转的歌谣。
　　颂生？悼死？

　　雨声渐渐的开始稀疏，随着雨越来越小，店中那三名五位的客人也开始减少，最终就只剩下了这三个人。这场雨在黄昏将近的时候选择了别离。兑放下手中的账本，看了看有些橙红色的天，叫醒了正在打瞌睡的两个人。
　　“要上人了，快起来。”
　　两人揉了揉惺忪的眼，长叹了一声，各自起身工作去了。
　　果然，没过多久，咖啡店就又热闹了起来，巽再一次陷入手忙脚乱之中，时不时地路过柜台还抱怨一句“为了省钱都不招工人”，得到的回应只是一张没有表情的扑克牌脸。

　　丁铃铃————
　　门上的铃铛响了起来，兑习惯地喊了一句“巽，招呼客人”，完全过滤巽的白眼。
　　“欢迎光临。”
　　巽小跑着迎上去，阳光般的笑脸让人难以相信一个小时前的阴雨霏霏。她不算是个美女，有点卷曲的头发扎成一个俏皮的马尾，标准的少女身材，两只没有忧愁的大眼睛尽是单纯的可爱。那是一种清新，如雨后的微风般夹着泥土芬芳的浑然天成。
　　巽的话音刚落，就被进来的客人吸引住了，一幅花痴的表情毫不遮掩的表露无遗。致使兑不得不为在后厨打仗般工作的震掬一把同情的泪。一个两个都是花心大萝卜。
　　“请问您想要点儿什么？”巽像刚接通电的贝斯，热情十足。帅哥客人没有回话，只是左顾右看，嘴里还喃喃道；“嗯……环境不错……客人也很多……”
　　就算长得再帅也不能不理人啊！巽压住怒气，再次问道，“请问你想要点……”话还没说完，帅哥客人就好像突然发现这儿还有个人一般，问了句：“这儿招人吗？”
　　“哈？”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用一个语气词作了回应，以表示自己的大脑没来得及传递电信号。
　　“原来是聋子啊。”帅哥客人煞有介事的一击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聋，聋子？喂，他那张“一定是这样没错”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巽抱着菜单的手已经在向袖口处移动，大有掳袖子大干一架的气势。“你说什么？！”
　　“巽，注意态度。”兑从柜台后出来，一把抻过要暴走的巽，挡在两人中间。“对不起，这里不招人。”他面无表情地说，干脆得不留余地。帅哥客人叹了口气，一副“果然啊”的样子，悻悻地转身想走。就在这时，兑的脸色大变，旋即叫住了他。
　　“等一下，请跟我来。”
　　由悲转喜的帅哥客人兴奋得跟在兑的身后，却发现他在向后厨的方向移动。“我们到后厨来做什么啊？”兑一边打开门，一边答道：“面试。”

　　门的后面是完全不同的世界，这扇挂着“后厨，闲人免进”的牌子的红木门后是一条深不见底的走廊，离门最近的房间里传出咖啡与蛋糕的香味，还有一个清亮的声音在哼着没听过的小曲，那应该才是真正的后厨，但很明显，这咖啡店后面大得有点过分的世界，还有别的用处。一路跟在兑的后面走着，帅哥客人四顾左右的房间，好像休息室、更衣室都在这里，还有一些没有门牌的房间，难不成这里还提供旅馆的服务？他压抑着心中隐隐的不安，继续向越来越深黑的走廊尽头走去。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兑突然莫名的停下来，要不是他及时回过神来刹住了车，可能就追尾了。正在帅哥客人莫名其妙的时候，冷不防的就被人推了一把，重重地撞在墙上，他被这一系列的动作弄糊涂了，清醒过来后，发现兑正拄着自己身旁的墙。这个动作，通常是在少女漫画中男生对女生不轨时才有的吧？他在搞什么啊？这个扑克牌脸的家伙。
　　“你在……干什么？！”他本能的反抗，右拳相兑冲去，却意料之外的被兑轻松接住，并把这只手按在墙上，然后连一点点地向帅哥客人逼近。
　　“为了……确定一件事……”
　　两个人的额头贴到了一起，帅哥客人睁大了惊愕的双眼，赫然发现两人的额头正在发光，一种幽黑与苍白不断交织的光。
　　这个……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