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茶之梦》雪夜抚弦人

15、孤颜

　　蓝妖颜此行除了四处游历，还打算去凌都找菩提。前段时日，菩提飞鸽传书给她，说他正身在楼凌凌都魏丞相府邸。她打算找他，给他一个惊喜！
　　到丞相府门口，她才知与那两位女子竟是同一目的地。而那两位女子竟是丞相府邸中人。一位乃丞相亲女，一位乃丞相义女。
　　跟着两位千金进入丞相府，她在府中见了菩提。菩提正在丞相府中做客。见了她，也不惊讶，只含笑道:“我给你传信之时，便料到你会来找我。”
　　蓝妖颜撇撇嘴:“谁说我来找你？我是四处游历，游历到这里来的，我可是救了丞相府两大千金，刚好给她们报恩的机会。你呢？在这里蹭吃蹭喝？”本来想给他惊喜，谁知人家料事如神。那惊喜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嗯，蹭吃蹭喝，也差不离。”菩提依旧温和地喝着自己的茶。
　　蓝妖颜嘴角抽了抽，菩提真是厚脸皮。
　　“果真是蹭吃蹭喝，被人嫌弃，在这里独自喝冷茶。”
　　菩提无奈地摇了摇头，含笑起身，带点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头:“还如此毒舌，真不知你未来的夫君能不能受得了你。”
　　“这个就不劳您老人家操心了！”
　　她和菩提斗完嘴，招待他们的人说丞相还在宫中，便给他们每人安置了一间房去休息。
　　暂时借住丞相府，她每日便带着风孤寒他们去外面逛街游玩，真是不亦乐乎。
　　直到她发现丞相的两位千金有些觊觎她的人，便有些不高兴了。
　　两位千金借着为他们逛景引路之机，频频关注她身边之人。顾雪眼睛总有意无意地看着风孤寒。而魏珝则对无双感兴趣。而无双却是虾米暗暗倾慕之人。于是，两位千金被她和虾米暗暗捉弄了几次，便不敢再跟着他们了。
　　不料，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
　　某夜，她竟然发现顾雪从风孤寒房中出来。她气急，冲向风孤寒房间，看他坐在桌边，一脸若有所思，不由更火大，便气冲冲质问道:“我刚才看见顾雪从你房中出来。她为什么来你房间？以你的武功，不想让人进你房间，她能进得来吗？阿寒，你为什么让她进你房间？”
　　“颜儿，我和她没什么。最多不过同病相怜罢了。”风孤寒眉眼淡淡地望着她。
　　“同病相怜？”她疑惑。
　　“嗯，我们同为孤儿，自小无父无母，寄人篱下。”风孤寒眉眼更淡了，淡得有些冷。仿佛回到初次见他之时。
　　她有些慌，张了张口，垂首讷讷:“对不起。让你想起伤心事。我不是有意的。”
　　“无妨。颜儿别多心乱想便是。”
　　“我也不想。可是顾雪总看看你，对你很有兴趣。才不是我多心。哼。”她扭头，气哼哼地道。
　　风孤寒柔和了眉眼，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我以后不与她来往便是。”
　　“你说的哟！说到做到。”她马上欣喜起来。
　　风孤寒唇角扬起:“嗯。”
　　待蓝妖颜欢欢喜喜走后，风孤寒眉眼又淡了下来，望着蓝妖颜消失的方向，眸中复杂幽深。
　　计划开始实施了，他也顾不得她了，但愿她能……
　　未几日，蓝妖颜的教主父亲突然来到丞相府，只是还未见到女儿，便被一群人围了起来。
　　蓝妖颜听说父亲来了，忙跑去见父亲。看到父亲被一群人围攻，她着急地就要奔过去时，却被身后的风孤寒点了穴位，一动不能动。
　　“风孤寒，你做什么？快把我穴位解开。”她又气又不解。
　　“颜儿，对不起。”
　　风孤寒淡淡说完，便加入了围攻她父亲的人中。
　　风孤寒他，他竟然要杀她父亲。为什么？为什么？
　　“战天，无双……”她唤着战天，无双，不想他们也开始围攻她的父亲。
　　她气恨伤心，想帮父亲，却一时解不开穴道。
　　“小姐，我解不开你的穴道。不过，我可以去帮教主。”虾米说着，便冲了过去。
　　她大喊着:“虾米不要……”虾米武功不高，过去只是送死。
　　果然，虾米刚冲过去没多久，便被别人刺了一剑，倒下了。
　　“虾米……”她声嘶力竭地喊着，却无能为力。
　　她正伤心，看到菩提走来，忙喊道:“菩提，帮我把穴道解开。”
　　菩提却只是温和而忧伤地望着她，眼中有些复杂，并不过来帮她。
　　“菩提，连你也……你们……”她心沉了下去，沉入深渊，冰凉冰凉。
　　围攻父亲的人越来越多，父亲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她慢慢绝望。
　　顾雪走到她身边，冷笑着对她道:“知道你身边的人为什么都叛变了吗？其实他们没有叛变，没有效忠，哪来叛变？哥哥，就是风孤寒，他原名顾寒，是我的亲哥哥，我们顾氏一族，当初因一本秘笈，被你们魔教屠尽满门，幸而我和哥哥被人所救，才有今日复仇的机会。你以为哥哥真在沙漠中迷了方向，被你所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过是哥哥使的计策，打入你们魔教罢了。此次，把你引出漠北，又利用你把你那魔头父亲引出来，我们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漠北是你们魔教地盘，我们以往攻魔教，总是失败而归。此次，引你们出来，正是机会。至于战天，无双，你父亲以为灭了他们的家，给他们喝忘尘水，便能让他们忘记前尘，效忠魔教，效忠你？真是妄想。忘尘水也有解药，他们已经吃了解药，如今，不可能再听命于你了。你果真是孤煞之命，终究孤独一人。还有菩提，他是昆仑子亲传弟子，与你相遇，不过算计。没有人，除了你父亲和你那个愚忠的小丫鬟，没有一个人是喜欢你的，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在你身边陪伴你。而那两人，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了。从此，你就凄凉孤独地活在这世间吧！如老鼠般，人人喊打，看谁还来救你？”
　　“你……”她恨极，就要冲开穴道，却被顾雪又点了一下，且将匕首贴在她的颈上。
　　“魔头，你女儿在我手上，你还不束手就擒？垂死挣扎，又有何用？”顾雪大声朝力战中的魔教教主喊着。
　　“父亲，别管我，快走！”蓝妖颜红着眼，亦大声喊道。
　　她的父亲终还是因她，在走神之时，没有挡住风孤寒刺去的剑，被一剑穿透心脏。
　　“不……父亲……”她蓦然冲开穴道，吐出一口血，趁顾雪怔愣之际，打了顾雪一掌，奔向父亲。
　　她抱着父亲，父亲已奄奄一息，他最后看着她，对她说:“乖女儿，快走……”便气绝身亡。
　　“啊……”她抱着父亲，声嘶力竭地喊着，“我必让你们血债血偿……”
　　她最终抱着父亲的尸体飞身离去，虾米的尸体她都来不及带走。
　　“别让那妖女跑了！”
　　“快追！”
　　那日，她在他们的追赶中，狼狈逃走。
　　她历尽艰辛，带着父亲的尸体回到漠北。
　　回漠北后，她聚集魔教残余势力，联合中原魔教分部，在中原大开杀戒，杀了许多正道之人。
　　正应了昆仑子那句批言:绝世妖颜，煞气冲天，情义难容，天下难安！
　　那日参与围攻魔教教主之人，皆被蓝妖颜灭门，唯留丞相府。
　　丞相府，是她最后报仇之地。
　　最后，她和父亲一般，在丞相府被围攻。
　　围攻她的人中，有风孤寒，有战天，有无双，有顾雪……
　　风孤寒望着她的眼神有些沉痛。
　　蓝妖颜恨恨望着他，他却避开了她的眼神。
　　她不由冰冷一笑，朝围攻她的众人狞笑着:“很好！人来全了。免得我一个一个找。如今，正好一网打尽。”她的面纱早已不在，如今露出妖媚之颜，且她的容颜还是一大利器。
　　一些她复仇时的漏网之鱼被她的容颜一时迷了去，不由恼羞成怒，大喊道:“妖女，受死！”
　　一阵刀光剑影。
　　就在蓝妖颜的剑刺向顾雪之时，风孤寒，战天，无双的剑同时挡住了她的剑，而她身后那几条漏网之鱼的剑也刺入了她的身体。
　　她以剑支撑着身体，让自己不倒下，她望着风孤寒，战天，无双怔怔的脸，凄凉一笑，落下一滴泪:“我就要死了，你们可高兴了？你们今日，终于得偿所愿了，都想让我这个妖女死，呵呵……死就死罢！活着那样痛苦……”
　　她最终在他们面前倒下。
　　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没有死。
　　她浑身裹着绷带，躺在床上。床前的人正背对着她望着窗外，窗外大雪纷飞。
　　她淡淡看着他，不知他为何要救她。
　　“你醒了？”菩提的声音如以前一般温和，只是她听着十分的冰冷。
　　蓝妖颜望着承尘，眼神空洞，不想说话。
　　“颜儿……”菩提转身，走至她身边，柔声轻唤着她。
　　蓝妖颜依旧不说话。说什么呢？家破人亡，还想让她如何？她想死也不能死了吗？
　　他们都恨她，她如他们所愿去死，死在他们面前，他们为何还不放过她，偏偏要救她，让她痛苦地活着？想死，都是奢望。
　　“颜儿，此处是昆仑山顶，以后你便和我在此处，再不去尘世，我永远在这里陪着你，可好？”菩提抚着她的脸颊，温柔道。
　　她依旧沉默不语。他想要什么呢？她什么也给不了。而他给的，她一点也不想要。她只恨他。
　　“你好好休息，等想说话了再说。你想要什么，都跟我说。”
　　自蓝妖颜醒来，菩提一直陪在她身边。他每日给她端来一些吃食，她却不吃不喝，昏昏欲睡，身体越来越虚弱。
　　几日后，菩提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轻叹道:“颜儿，你若吃饭，我就让你父亲起死回生。”
　　蓝妖颜睁开眼，人虽虚弱，眼睛却有些亮:“起死回生？真的可以吗？”
　　“嗯。你知道我是修仙之人，会一些法术。我练有一种法术，名时光穿梭。可以逆转时空，改变历史。颜儿，我可以送你回去，让你改变你想改变的。”
　　“真的吗？”蓝妖颜期盼地望着菩提。
　　“嗯，是真的。”菩提点头。
　　“好！我吃饭。你说话算话。”蓝妖颜终于虚弱地露出了笑容。
　　“好！”
　　不久，菩提使出时空穿梭之术，送蓝妖颜回到过去的时空。
　　“颜儿，在过去的时空，你是外来之人，你在那个时空，最多只能待五年时间，五年后，你便会消失，回到未来。你好好把握时间，须在五年内改变历史。我再教你一种法术，记忆引入术，可助你改变历史。”
　　蓝妖颜消失之时，菩提瞬间也变得白发苍苍。逆天之行，终是折寿。

　　时空逆转，八年前，漠北
　　荒漠无垠，金色漫漫。
　　少年倒在沙漠之中，双眼紧闭。
　　穿越时空的蓝妖颜站在他面前，静静地望着他。
　　少年一身黑衣，清冷的面孔略显几分稚嫩。她望着他冷淡的眉眼，想起曾经他们初识，她救下他，将他带回魔教那一刻，注定了她未来悲惨的命运。
　　她伸出手，隔空描画着他的眉眼。风孤寒，就让我们，从不相识，从此，做一对陌生人吧！
　　在少年睁开眼前，她点了少年的穴道，望着远方那个小小的少女，曾经的她，飞快抱起风孤寒，消失在少女的视线中。
　　蓝妖颜带着少年风孤寒，来到沙漠一处地下洞穴中，便为他解开了穴道。
　　少年看着她，有些怔愣，眼中有几许疑惑:“你是谁？”
　　她淡淡开口:“蓝妖颜。”
　　少年一怔，有些迟疑:“你……年龄不符合。据说蓝妖颜年龄还小。”可是明明容颜挺像，奇怪！
　　蓝妖颜怪异地笑了笑，对风孤寒道:“风孤寒，不，应该叫你顾寒，你此次来，是想利用蓝妖颜，潜入魔教，伺机报仇，报顾家灭族之仇，对不对？”
　　少年风孤寒一惊，看着她，说不出话。
　　蓝妖颜抚上他的颈，眸中有些凄凉，眼神迷茫:“其实，我若杀了你，未来的一切便不会发生。阿寒，你说，我要不要杀你？”
　　风孤寒看着她，眸中疑惑愈深。
　　“真是不公平呢！为什么你不记得，独独我记得。我应该让你也拥有我们的回忆，甜蜜的，痛苦的，不论什么回忆，你也要记得。”
　　蓝妖颜凉凉一笑，双手抚在他的额头两边，发动了记忆引入术。
　　一幕幕记忆如潮水般向风孤寒涌来。他一脸痛苦地接收着似乎属于他，却又不属于他的许多记忆。
　　记忆传入后，蓝妖颜神色复杂地望着风孤寒。
　　风孤寒的神色从混乱迷茫到渐渐清明。
　　他深深望着她，苦笑一声:“这些记忆都是真的吗？真实发生过的？你是未来的……蓝妖颜？我们之间曾经，或者说未来……”
　　“对。不管你信不信。我想知道你的选择。你还是要和原计划一样去接近现在的蓝妖颜吗？”
　　风孤寒抚着额，长叹一声:“让我好好想想。”
　　“嗯，我给你时间。”
　　风孤寒思虑良久，终是选择不再实施原计划。只是，他让她答应他一个条件。就是和他隐居世外，一生一世相守。
　　她轻轻点头，含泪答应。
　　一生一世相守，她可能做不到了。因为她的一生，太短太短。她能陪伴他的只有五年。
　　蓝妖颜和风孤寒一起去昆仑山见了菩提，并将未来记忆传给了他。
　　菩提神色复杂地深思良久，终于承诺他们，他会停止计划，且会设法阻止正道之人的行动，不会再让悲剧发生。
　　告别菩提，后来，蓝妖颜和风孤寒隐居山林。她与他成亲五年后，消失在这个世界，留下他与年幼的孩子。

　　蓝妖颜再次醒来，已经回到未来时空。
　　未来时空中，她依旧在昆仑山顶，她的身边依然是菩提。而菩提，却已白发苍苍。
　　蓝妖颜起身，望着菩提，震惊道:“菩提，你怎会变得如此？”
　　“逆天而行的惩罚罢了。”菩提似乎并不在意，依旧温和笑道。
　　“我……对不起！可是，历史不是改变了吗？”
　　“正因为历史改变了，才是逆天而行。历史因我的逆天而为而改变，你回来的刹那，我便白发苍苍。不过，也无甚关系，我活得够久了。刚才，我多出许多记忆，在改变后的时空，我和另一个你，已然成亲，过了一段很幸福的日子，直到你回来。待会，你也许也会记忆混乱。我和她度过一段美好时日，已经满足。我成全你和风孤寒，他和你们的孩子一直在你们的家中等你。你去找他们吧！”
　　蓝妖颜闭上眼睛，未知记忆的潮水向她涌来。
　　她看着那个时空的她，没有遇上风孤寒，而是爱上温柔体贴的菩提，和菩提相守几年。直到现在她再次回来。
　　如今，她已不是她，不是爱着菩提的她。
　　待记忆平缓，心绪冷静，蓝妖颜看向菩提，轻轻道:“菩提，对不起！这对你，其实不公平。是我回来，把她赶走了。”
　　“走吧！颜儿。就让我一个人，静静地想她吧！”
　　她终是选择了去找她的夫君和孩子。
　　风孤寒，念儿，等我。
　　苍山山谷之中，蓝妖颜望着风孤寒与他们的孩子，扬起笑容，朝他们奔了过去。那边，风孤寒微笑着，朝她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