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人不如狗》猫珺

35、就是很彪悍的姑娘们啊

　　最近，纪飞霜不甚心烦。

　　他一向是喜静之人，最烦那些个应酬待客之事。但这几日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有些陌生人成群结队地敲他的门。

　　要是些男子，他不开门便也罢了，可偏偏是些姑娘家，热热闹闹、莺莺燕燕，一边敲门一边用细细的嗓音唤他：“纪先生，快开门啊！开门呀！”

　　对于女性，他向来是客气的，自然不会放任一群小姑娘被关在门外，只好把门打开，强忍着不悦之情，询问道：“姑娘们都有何事？”

　　闻言，小丫头们嘻嘻哈哈地笑起来。有一个胆大的上前一步，直勾勾地盯着他，调笑道：“都说老大的媳妇长得漂亮，但一直无缘相见。现在瞧见了，果真是个大大大美人儿！”

　　纪飞霜竭力抑制住想要把门关上的手，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姑娘们都有何事？”

　　只是语气稍微重了些。

　　有一个头戴粉色珠花，尖腮杏眼，面色粉白的小丫头突然蹦起来，在人群的后方隐隐露出半个身子，又迅速消失了，只留下一句：“好哥哥，你就赏我一个你亲手做的花灯吧！”

　　这句话像是一个开关，一瞬间，所有的姑娘们都涌进这一间小小的院子，只差一点儿便要将院墙都撑爆了。

　　原先在纪府的时候，就算再多的人来找父亲，也不敢想这样一拥而上。父亲讨厌不守规矩的人，就连见人的时间都订得死死的，可就算预约的牌子一直排到几年后，也没有人胆敢如此。

　　只是稍微走了下神，他已经被挤到院门外的树后面。各种打扮的姑娘源源不断地涌进房，那情景实在像极了农田里头闹蝗灾的样子。

　　——纪飞霜同父亲前往南方奉旨办事的时候遇到过蝗灾，直到如今还是记忆犹新。

　　一会儿南方位置有个人喊：“纪先生在这儿！”于是“蝗虫”大队便缓缓转向南方，无数“蝗虫”前仆后继地扑向所谓的“纪先生”。

　　一会儿北方位置又有个人喊：“不对，那里没有纪先生，纪先生在这！”于是“蝗虫”大队艰难的扭转方向，朝着与之前相反的方向一拥而上。

　　也不知是哪个倒霉鬼被盯上了。

　　纪飞霜躲在树后远远地瞧，虽然事态比较紧急，一个不小心非死即伤，但此时他居然还有闲心走神：这里头，要是哪个姑娘和另一个有仇了，能不能暗搓搓地指向那个姑娘，再大喊一声“纪先生在那！”·······保证不出一炷香的时间，那姑娘绝对会被消灭，而且这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不行，再呆下去，那群女人势必会发现他跑了。”想到这里，纪飞霜环顾四周，确定周围没人发现他，顺着墙根溜了。

　　这要是在一年之前，他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在不久的将来，自己居然会有仓皇而逃的一天。

　　汪毅，这件事我记下了。

　　说实话，纪飞霜就算忘了自己叫甚么，也不会忘记霸书房的位置。

　　听柳初说这几日汪毅总是待在那儿处理文书，非常忙碌。想来今日汪毅也必定在那儿吧。来这里已经两个月有余，可纪飞霜还从未去过汪毅的院子，他不知道汪毅住在哪儿。想到妖怪们随地就寝的习惯······说不定汪毅平日里走到哪儿困了，躺下便睡呢？

　　前方就是霸书房了。身后隐隐传来姑娘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却没人敢靠近，想来是因为汪毅就在附近，她们再怎么大胆奔放，终究是不敢挑战老大的底线的。

　　······逃过一劫。

　　推开门，书房里安静到令人窒息——当然安静，汪毅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呢！

　　但凡纪飞霜的脾气再暴躁一点儿，汪毅的小命便保不住了。他几步走到书桌前，扫了一眼桌上垒得高高的闲书，只觉一口滚烫的气堵在胸口，把心肝肺烫得又疼又麻。

　　有些人从外头瞧着还是个正正常常的人型，其实里头早就熟透了。

　　纪飞霜活了十八年······可能是十九年，他不太清楚自己的生辰，自诩是个脾气比较好的人，很少发火。但是今天，他终于明白了甚么叫“气到七窍生烟”。

　　这个人宁愿躲在书房看闲书看到睡着，也不愿去他那里······送饭，狗脑袋里到底在想甚么？

　　“不对。”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想，“不对，我不是讨厌他吗？他不来我那儿，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生甚么气？”

　　即使是这样，心里还是窝着一团无名火，怎么疏解也是无用功。

　　干脆坐在汪毅书桌外面的那张椅子上，准备慢慢思考这个问题。

　　纪飞霜有个习惯，那就是在考虑问题的时候，手里总爱拿着个东西。

　　原先在纪府，姨娘送过他一个毛茸茸的小球，里头填着棉花，捏起来非常舒服。

　　这本是个哄孩子的玩意儿，但纪飞霜上学上的早，从没见过这些个小玩意儿，再加上是生母一针一线为他做的，因此阅书的时候总是带着。

　　久而久之，他发现毛球上的毛居然全没了，而自己的手边是一堆细长的卷毛，一根一根，拔得干干净净。

　　小毛球变成了小光球，这下可怎么向姨娘交代呢？

　　十四岁的纪飞霜托腮坐在书桌前，连最爱的《山海经》都念不进去了，压在《论语》下面，那薄薄的《论语》变成鼓鼓囊囊一大本，他也懒得掩饰。

　　按父亲定的规矩，一周只有最后一天能见到姨娘。纪飞霜数着日子，熬了足足四十三个时辰。他把球藏在袖袋中，不安地走到姨娘面前，刚想承认错误，就见姨娘从一旁的篮子里取出三个毛球。相比原来的那个，这三个毛球做得更精致，就连对针线活一窍不通如他，也能瞧出来针脚有多细多密。

　　这么多年，他没有感受到太多母爱，只能从存在记忆中的那么一点点细节里，抠出来些许温暖。

　　他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自己到底为甚么而发火。

　　于是他更火了。

　　“难道我堂堂宰相家的二公子，生气还需要个理由吗？”想到这里，他手上的动作更重了。

　　“嘶——”汪毅的头突然动了动，虽然他还没彻底醒，但手已经本能地覆上脑袋上的那双手，“甚么东西？怎么那么像······”

　　汪毅睁开睡眼朦胧的双眼，呐呐道，“我媳妇的手······”

　　听声音，底气可所谓十分不足啊。

　　纪飞霜冷哼道：“闲书可好看？”

　　汪毅的脸上立刻扬起傻兮兮的笑容，他捧着纪飞霜的手，欢快道：“那当然是没有我媳妇好看！”

　　只差条尾巴在身后摇来摇去了。

　　汪毅：“媳妇今日怎么想到来这儿找我了？该不是想我了吧？为夫真是三生有幸啊！”

　　他不说，纪飞霜都差点忘了，自己院子里还有一大群“蝗虫”呢。想到这个，他就感觉头一抽一抽的疼。若只是要花灯，大不了他全部送出去便是了，反正屋里堆着的花灯都是练手的，不算甚么，比起被扔掉，送给那些姑娘倒也没甚么不好。但现在姑娘们要的不是花灯，简直是要他的命。

　　他手里捏着一根从汪毅头上得来的头发丝儿，冷冷道：“究竟发生了甚么，大王大可去我院子那儿，瞧上一眼。听闻大王在宫殿四周布了结界，想让谁进来谁才能进来，想来是我做了错事，需要被惩罚。”

　　听到如此生疏的称呼，汪毅心里实在不大好受。他就着紧握媳妇手的姿势快步走到他身旁，不由分说，便在他脚边坐下，身子紧靠他的腿，一双桃花眼巴巴地盯着他，口里说到：“媳妇，叫相公！”

　　一声“相公”哽在纪飞霜的喉咙口，差一点就说出来了。他素来喜欢小动物，特别是汪毅变作原身的那只大狗，是最受不住汪毅这样说话的。好在他自控力惊人，危急关头，毫不妥协。

　　“别烦，说正事！”

　　最近汪毅对宫殿外的结界确实管的松了些，有时候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那些闲散小妖怕他怕惯了，难道还能造反不成？

　　稍微感受了一下结界，汪毅立刻发现不对。这群小的······真造反不成？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人？特别是媳妇的院子那里，黑压压的一片，挤满了人。

　　甚至是霸书房外不远处，也有不少人在徘徊。

　　“我现在就去处理。”说着，他默念几声潘俊的名字，想要知道他现在的大致方位。

　　怪了，平日里总是能瞬间联通的潘俊，今天居然迟了许久。潘俊那里似乎很嘈杂，呼喊声都快把他的声音都盖住了。

　　“你在······战场上吗？”

　　潘俊扯着嗓子吼：“甚么？老大吗？我这里有点急事！”

　　活像个耳朵聋眼睛花的老头。

　　未免声音太小潘俊听不清，汪毅也扯着嗓子吼道：“你——在——哪？”

　　活像两个耳朵聋眼睛花的老头在试图交流。

　　“甚么？老大，我这里有点急事！我这里······”

　　汪毅切断了两人之间的交流通道，在他面前，是纪飞霜快要被挤爆的院子。潘俊正护在院门前，整张脸被姑娘们的胸脯挤到变形。

　　“别进了！”他大喊着，“都给我停下，不许动！老大，你还在吗？老大？老大！”

　　真不幸，老大不在了，真是个小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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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真的很想和你们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