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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26章 ...

  •   伊娜打扮成夜游的样子,步行到芝婴的酒吧。
      时间还早,不能从后门进入,她直接走到前门。
      店里有五六个下班就来喝一杯的教职员,还有两三桌闲聊的食客。伊娜一眼就看到芝婴坐在离吧台不远的一个圆桌旁,同桌的是两个女孩,衷夏和……青澄?
      雇来的店员把伊娜带到门口的桌前,送上一杯水,伊娜要了两个小吃和一杯果酒。
      青澄最先发现伊娜在这里。“棘树的女朋友。”她对另外两人说,他们这才看向这边。衷夏瞥了一眼,不屑一顾地转过头。芝婴仿佛见到鱼儿咬钩,见猎心喜,又不好在衷夏面前表现出来,为难、谨慎、又欣喜地对她们两人说:“客人来了,去去就回。”
      伊娜一向对芝婴演技的层次感非常佩服。
      芝婴从吧台拿了香槟杯和一个小木盘,两根手指拎出个酒瓶倒满。
      芝婴走到伊娜桌子前,殷勤地放下杯子:“店里请的。”
      伊娜看了一眼,是她最讨厌的浆果冰酒。失水的蓝莓和红果酿的酒,像糖浆一样甜腻。不等伊娜评价,芝婴先说:“你也觉得那些人无趣,来找点乐子吗?”
      “生活有点太平静,想看看你这有什么好玩的。”
      “今天我不工作,只有朋友,改天一定陪你玩。”
      伊娜看了一眼衷夏那边,用鼻孔哼了一声。声音相当大,整个店里都能听见。
      芝婴接着说:“就这样定了,下次你来一定奉陪,今天要坐吧台吗?”
      “不用了。”伊娜抽出一张纸钞放在桌上,“这里的气氛糟透了,我不会再来。”她一拉提包,碰倒了香槟杯,芝婴赶快去接。杯子没碎,但酒洒了一桌。伊娜视而不见,推门就走。
      粘稠的甜酒淹没了刚才伊娜和芝婴用手指沾水在桌上写的字。
      伊娜用暗码写:“有行动?”
      芝婴只写了两个字:“镇定。”

      伊娜明白了。
      “保持镇定”。这是唯一没必要给她的信息。除了保持镇定,还有别的选项吗?
      芝婴的意思是,发生了之前没有预料到、没有讨论过的情况。无论接下来出了什么事,都不要改变行动模式,继续做自己的事。
      伊娜在之前十几年的训练中,所有攻防推演、队伍组织、可能给她的任务,都用编码让她背得滚瓜烂熟。芝婴可以用几个简单符号就告诉她所有信息,或者告诉她“和你无关”。
      事前没有估计到,而现在很有可能正在发生的事——正如她所预料,这是午昊的个人行为,他从蓝杉跑出来,要在盛都大干一场。
      伊娜马上猜测出十几种可能的诱因。午昊觉得自己被看扁了,或者在动员课上受到激励,或者想当英雄,或者被欺负了不服气……无论什么原因,伊娜知道,现在必须马上找到他。
      除了避免他做无谓的牺牲,更重要的是,午昊已经看到了伊娜。如果他失败被抓,马上就变成最危险的炸弹。
      伊娜开始恨起午昊这个笨蛋。刚才她看着“镇定”两个字,心想,其他人一定也在千方百计找他,我应该听从命令一动不动吗?还是自作主张呢?
      要不要问问芝婴?
      她没有多问,接受了芝婴的指示——“镇定”。她害怕监督人,害怕午昊被抓,害怕不知道隐藏在哪里的炸弹,害怕引起别人怀疑,害怕回不去蓝杉,也害怕蓝杉现在召回所有任务人。
      一直是这样,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看到深渊。
      而深渊也看着她。

      又一个难眠之夜后,这是个阳光明媚的星期一。
      维予仍然精神恍惚,伊娜可爱和霸道的样子,衷夏哀伤和委屈的样子,轮流在他脑中出现。还有衷夏冰凉的指尖贴在他脖子上的触感,以及伊娜抓着他的手猛往一个方向拉的蛮力,更搅乱他的思考。
      不知道宇宙中有没有一个客观的天平,可以衡量每件事真正的是非曲直。维予以前以为自己是个冷静理性的人,但在这样的现实情况中,他完全无法用上帝视角判断谁是谁非。
      还是先把那些事放一放,想想今天要怎么应付峥铭吧。
      一开始,办公室里的人还常调侃峥铭快换房间了,前途无量等。但这件事一直没发生,至少维予去上班的时间,科长再也没来过他们科室,也没单独和他或峥铭谈过话。渐渐也就没人再提峥铭转科员候补的事。大家对此集体缄默,反而显得刻意,让峥铭更难受。
      峥铭每天都如坐针毡,他迁怒于维予,一天到晚对他指手画脚。维予知道他是外强中干,也就虚意应付着,不和他直接冲突。也不知峥铭是怎么看出维予内心的,更加气急败坏。
      那一天,峥铭又让维予反复修改一篇无关痛痒的通稿。维予不气不恼,每一稿都随便改几个字,把段落换换位置,拖够了时间就交上去。
      峥铭也装作精读过一遍,拖够时间就发回给他:“这就是你的能力?就算找个小学生也能把前因后果写得更清楚!还有这个‘是非之纪’是什么意思?你想写‘是非之地’吧?连错字都有!这个词用在这里也不对!回去改!今天你连一件事都没办好,浪费时间!”
      维予不动声色,走回位子继续磨洋工。
      下班前,维予乖巧地留到最后走。峥铭把一张指示放到维予桌上:“因为你没完成这周的工作,周末自己加班。另外,这个也下周交上。”
      维予沉默着点点头,等峥铭离开,他才翻开看了那个指示。“关于近期中兴社青年义务团搜索量骤增一事,请同仁进行舆情调查……”
      维予哑然失笑:“还真找对人了,我可能是这世上最了解这件事前因后果的人。”
      ——那时候,他是这样想的。现在他不确定了。
      “伊娜到底在里面起了什么作用呢?按照衷夏的说法……”
      维予当然没打算把经过原原本本交上去,但是他想知道前因后果,只为了满足个人好奇心,也是为了给衷夏打抱不平——如果他能做到。
      衷夏让他去问伊娜,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最近伊娜似乎总是和棘树一起出现……关于衷夏、伊娜、棘树三人之间的事,也许应该听伊娜的话,不要再管了。就算知道伊娜对衷夏露出獠牙,他又能把伊娜怎么样?更何况伊娜可能只是在峥铭的怂恿下露出个小虎牙,后来事态失控也不是她的错。

      正这样想着,维予看到伊娜在走廊边的小桌前看书。她今天穿了蕾丝长袖的上衣和长到脚腕的纱裙,尖尖的高跟让她的腿显得很长。白色蕾丝花边包裹着她的肩膀,看不到胳膊的轮廓,只能看见皮肤。维予的心跳快起来。
      “早啊,伊娜。”他故作轻松。
      伊娜抬头,几乎没有血色的脸和浮肿的眼睛让维予吓了一跳。伊娜像往常一样露出招牌笑容:“维予!”
      维予心里一动,在她对面坐下:“在看什么?”
      “课本。”伊娜合上书,“今天不是和衷夏一起?最近不常见你。”
      “快考试了嘛。嗯,你……”
      “什么?”
      “昨晚没睡吗?还是生病了?你的脸色不太好。”
      “是吗?”伊娜吓了一跳,她摸摸自己的脸,又拿出小镜子照了照。
      “不,也没有……不是生病就好。”维予说,“我是想问,你认识峥铭吗?”
      伊娜疑惑的表情不是装的,她脑子里太乱,早把峥铭抛到脑后。
      “就是他。”维予给伊娜看峥铭的照片,谁手里还没几张集体照。
      伊娜看了一眼:“谁啊?”
      “他找过你,对不对?”维予逼问。
      伊娜无心和他纠缠,不耐烦地说:“不知道,没见过。”
      看伊娜明显在说谎,维予忍不住口气变冲了:“你天生就拥有一切,可能无法理解衷夏为什么隐瞒一些事,可能你觉得这是虚伪,或者一个地位比你低的人不应该和你争。可是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你们这些人总是为一点微不足道的目的,随便剥夺别人最重要的东西……”
      “你真幸福啊,就像快乐王子一样。”伊娜突然说。
      维予一脸不解。
      “又来拯救别人了。觉得我无药可救,现在来救衷夏了?心无旁骛地追求真善美,是一种什么感受啊?”
      维予不太明白她的话,继续追问:“所以,衷夏的谣言是你散播的?”
      “是又怎么样?我做了坏事,伤害你的审美追求了?让你失望了?还是我在棘树家过夜断了你的心思?无论怎样,衷夏说动你帮她报仇,你就报吧,让我看看你能做出什么。”
      “不是报仇,”维予说,“是带你离开这个泥沼。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非要做这种事?我想和你一起离开那些东西。”
      “别用这么高的姿态跟我说话!”伊娜声音大起来,“总是高高在上地看着我们,只关心你认为重要的事情。那些事情——我根本不在乎!什么爱不爱的!我自己很好,我在在追求自己的爱。”
      维予的声音反而平静下来:“你是不是压力很大?为什么你和别人都能好好说话,一见我就生气?大声骂我真的会让你心情好一点吗?”
      “一点都不会!我是讨厌你不屈不挠总要妨碍我的样子,真的喜欢一个人,就帮她实现梦想。”
      “你的梦想是什么?”
      “让衷夏退学,和棘树在一起。”
      “非要棘树不可吗?我找个差不多的人和你换好不好?一个比他更好的人……”
      伊娜冷冷瞪着维予:“你就没有自己的烦恼吗?真好。如果我没有别的事情,我也想喜欢一个人,只做这一件事,把这件事做得天昏地暗、轰轰烈烈、举世皆知。”
      “我也有很多麻烦,你看不见而已。”
      “你是真想解决自己的麻烦,还是乐在其中呢?快乐王子拨下那些金片的时候,他心里是高兴的,不像我们,拔下每一根羽毛都是因为没有选择。”
      维予觉得今天的伊娜特别沉重,他心里萌生不忍:“你可以有选择,能让我帮你吗?”

      伊娜没有回答,她的目光停在几米之外走廊墙上的电视上。维予回头望去,是插播的突发新闻,市内发生了一起小型爆炸。
      人们渐渐围拢在电视前,维予看伊娜很感兴趣的样子,也走过去看了一下,回来说:“没什么,市兵总局附近有一个小恐攻,只炸死了拿炸弹的人,是乌龙吧……”
      伊娜两眼空洞,呆呆坐着,她没理维予,一直盯着电视。
      “喂,你在听吗?衷夏她……”
      “嗯。”伊娜尽量把自己的注意力拉回来,这用尽了她所有意志力。伊娜心乱如麻,各种思绪此起彼伏,像放着烟花的夜空,让她无法把目光转到别处。她的内观训练让她意识到,如果继续这段谈话,她迟早会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现在她必须逃避,少说、少做。可是她不能起身离开,不能借口去厕所或突然生气把维予晾在这里。在新闻刚播出的这个当口,她突然回避会引起怀疑。
      “维予。”伊娜想让他停下,不要说话这么快,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维予发现伊娜神色不对,一直看着电视的方向。他发觉自己一直在自说自话,软言说:“你害怕那个吗?没关系,只有一个人,而且离这里很远。学校里不会有事。”
      伊娜眼中五味杂陈,维予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似乎是哭,又似乎是怕,以及迷惑、怀念、克制。维予突然心生怜惜,问:“要喝水吗?我去倒。”
      “不用!”伊娜马上说,“和我坐在一起,不要动。什么都别说,我想坐一会儿……”
      这时,维予脑中闪过一个和现在的场景完全无关的点子:“对了,把煽动青义团话题的事,都推给蓝杉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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