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嫁娘》蔷薇水

32、弱水三千

　　红袖居然很听方予诺的话。除了潜入楚国暮合关的时候让我吃了些苦头外，其他时候都对我很好，甚至还给我买了几件衣服。我不知道弱水在什么地方，或者是不是一个地方，但我们一直向东，在楚国境内穿行。
　　我很少和红袖说话，这个女人来自所谓江湖，她让我害怕。有时候我会忽然记起长空，想到他的剑，这么说，那样的剑也曾经结束许多生命。还有方予诺，我不知道他惯用什么武器，可是一代名将，兵锋所指，在战场上碾压过的性命大概数以万计——他并无仁慈的传闻。
　　我记得宛州平城城破之日，他下令屠城三天，那座最近五十年中迅速崛起的大城瞬间倾覆，旖旎风流灰飞烟灭。像我父亲常说的：仁不掌兵。
　　那一刻，他想杀了楚狂歌。
　　我感激这个肯为我杀人的男人，可这不妨碍我更加害怕他。
　　帘外雨潺潺。
　　红袖似乎并不急着赶路，她时常在某个不知名的小城停下来休息几天，睡晚了、起迟了，不走；发现镇上有好吃好玩的东西，不走；天气不好，更加理所当然的不走。
　　她依在窗前凝视零落冬雨，我在她身后保持一贯沉默。屋子里燃着一炉香，木樨的味道沉静温柔，稀疏的雨声让人黯然伤神，水墨山水中，身着红裳的女郎艳色无双，她回眸一笑，我忽然觉得这情境是可以入画的。
　　她问我：“你多大了？”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回答道：“十八。”
　　红袖有些惊讶：“才十八？你就嫁人了？”
　　我愕然不知怎么回答，在东陆这是很平常的事情。
　　红袖又问：“你丈夫报的名字是假的吧？”
　　我茫然摇头。
　　红袖有些不信的撇嘴：“这样的武功，这样的狠劲，不该是无名之辈。”
　　我不是很能理解所谓“这样的狠劲”所指何来，只好瞪着大眼睛有点白痴的看着她。
　　红袖走到桌前坐下，慢慢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宋钟的拳头可以开碑裂石，他挨了三拳出招还是一点停顿都没有，我没见过有人这么能挨。一个人要想打人，先要挨打，他下过苦功吧？”
　　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方予诺的父亲方昊，官至领侍卫内大臣，是先帝寒麟的心腹；方昊的发妻秦氏，是越州声威显赫的世家嫡女。有这样的父母，似乎他不会从小去接受什么苛刻的训练。
　　当然这也很难说，也许这是在战场上生存下来的需要，可是话说回来，一个常常需要自己拔刀的将领会成为名将的可能性……天下名将，谁不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如果局势危急到连主帅都不能不披挂上阵，战局的胜负可想而知。
　　红袖目光熠熠的看着我，忽然又问：“你呢？是那一国的贵族？”
　　我叹了口气：“越州。”
　　“越州？”红袖有些茫然：“我没听过。”
　　“我不是桑州人。”
　　红袖的表情告诉我她觉得有些可笑，但我不得不说下去：“其实，我跟楚狂歌根本不熟，你抓了我来威胁他，恐怕没什么意思。”
　　红袖轻笑一声：“看来你和楚狂歌是真的不熟，这个人别的都罢了，恩怨分明是人尽皆知的事。你救过他的命，这件事不假吧？既然这样，就是刀山火海，他也会闯一闯。”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