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 阴阳隔两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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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登机口的椅子上，陈翔心里是一阵阵的不安，无论怎样，不跟寒冰说一声，就这样静悄悄地走了，这都是说不过去的，也不该是他的做法。于是，他拨通了寒冰的电话，电话里传出嘟嘟的回铃声，他在嘴里组织语句：我想回家去给母亲扫墓。
与人交流，即便是夫妻间，一定是越多沟通就越流畅越容易越简单，与机器相处久了，就连跟太太说话都会变得紧张局促，还得思考语句，陈翔把那句话在嘴里又重复了一遍，他想说得自然些，还要留意语气。这时，电话断了，寒冰没有接听，那些句子不需要了。
时间的速度是恒定的，但总让人感觉是长短不一。登机口开始检票了，陈翔手里握着电话，还在纠结要不要再拨一次。这几十分钟竟是这样漫长。最后，他在寒冰的名字下打了一行字：我已于三个月前离开了公司，目前失业。我现在在机场，打算回家看望小妹和妈妈。
既然想要升职，就要卖力工作；既然给你升职了，就要更卖力工作。从上午一到办公室，寒冰就开始忙，去厨房里打了杯开水后，竟再也没有抽出时间去续水。尽管零碎的事情全都分派下去了。 除了不能签支票，她要把住所有关，不能有任何纰漏。
她的手机在包包里睡了一整天，直到下班，她才发现错过了陈翔的电话，才发现陈翔的短信。惊、 急、 怒、 哀、 叹，寒冰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算什么！这是什么意思啊！” 她喃喃自语， “逃兵，懦夫！” 她没有吃晚饭，为她的茶叶客户做了一晚上的纸袋和卡片。
时间的沙无时无尽地流淌着，岁末在即。多伦多的冬天伴随着漫天飞雪，寒冷中闪烁着圣诞的彩灯，等待着新年的钟声。可海边的小岛却是暖暖的，温湿的， 尽管如此，陈翔心里的温度跟多伦多一样冰冷，而且越来越低，他一直在等， 等待寒冰给他的回音，但是没有。
“这名字起坏了，不该叫翔， ‘陈翔’就是’展翅翱翔’，翔儿真的飞走了。” 小妹告诉陈翔，母亲在时，常这样叨念他。“子欲养而亲不待”，腥咸的海风吹不走他心底的自责与无奈。多年前伯父的嘱咐早已如刺扎心，隐约作痛。
“冰冰，
圣诞和新年快到了，希望你一切都好。
我很抱歉，我终究没有成为你盼望的样子。我既不能干，也不具智慧，所以，没能带给你你盼望的生活。我们结婚这些年，你一直都在努力工作，让你辛苦、 受累了。今后，我也只会如从前一样平庸。
另外，我已经失去照顾我母亲的时机。我不可能也不会丢下小妹不管。所以，我打算长期留在老家。
你我分开可能会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如果你同意，我会让律师把文件寄给你。
向爸妈问安。
陈翔
12月21日”
陈翔把 Email 写好后，没有立即发送，而是仔细地读了好几遍，他必须慎重。鼠标停在”发送”键上，再给自己五分钟。 这时另一种疼痛开始在陈翔的心里翻涌：“可我生就是这样的普通平凡。” 当他最终轻轻地按下鼠标后，他长长地吐了口气。
这是气候宜人的小岛，夜幕下，陈翔手里提着啤酒，听海水的潮汐，拂面的风里带着海水的味道。
那是一个让陈翔记住一辈子的夜晚。圣诞前夕，都是来自同一个小岛的留学生们在徐克的组织下聚在一起，一边诉说着想家的惆怅，一边吃着自己制做的家乡味道。 有人大口喝酒，有人低声抽泣， 有人放声高歌。 寒冰坐在屋子角落的沙发里， 既不吃也不喝。她心里很不爽，不是想家，而是她突然发现她的几个好朋友， 个个都有男朋友，唯独她没有，有两个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她竟是如此迟钝。一个隐形的结论是 “她不可爱， 她不漂亮，没人爱。” 她的确不算漂亮，肤色有点黄暗，三角眼，半截眉，穿上高跟鞋能达到1米60。今天参加聚会原是想散心的，可她坐在角落里跟自己较劲。
“怎么，不饿？ 还是想减肥？” 她睁着眼睛却没有看见有人走到她的面前， “你不用减肥，你不胖。” 她不认识陈翔， 陈翔也因落单而过来跟她搭讪。她看着他， “这个头很合我意耶。” 她又打量：“皮肤白皙，小眼睛，戴着眼镜，还蛮帅，蛮有型的。”
“能给我拿杯酒吗？” 寒冰说。
陈翔拿来两杯红酒，一杯给寒冰，一杯给自己。寒冰一饮而尽，说：“我再要一杯，可以吗！” 不等回答，就用空杯子换了陈翔手里的那一杯，这次，她喝了一小口。她用左手托着酒杯放在自己的腿上，右手撑着头。 “我去给你拿杯冰水。” 很快，陈翔拿着水回来了。
酒精开始起作用了，寒冰的脸泛起了桃红，粉粉的，而今晚她恰好穿了条浅桃色的连衣裙，化装时已经把眉毛化长了，灯光影下，她楚楚动人。她的眼睛盯着酒，又喝了一小口，然后仰抬起头，看了一眼眼镜后略有惊异陈翔的眼睛， “他，傻里傻气的。” 寒冰举起杯，让那股殷红色的液体尽数流进她的喉咙。
二天后中午，陈翔收到寒冰的电话： “很感谢你那天送我回家。我请你吃晚饭，今晚7点， Day & Night 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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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年里最后一天，陈翔匆匆忙忙回到家。家里一如平时那样安静。从35 楼的窗子看出去，依旧是熟悉的没有什么特别的街景。寒冰的拖鞋就放在大门边。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岳父在电话里说的话。
当电话响起，他拿起听筒，不加思索地说：“喂，冰冰。”
“你到家了！” 电话那头传来岳父的声音。“冰冰不在了。昏迷了一天一夜，她走了。”
陈翔没有出声，他心里涌动起一阵悔意，他真希望没有写过那个Email，继而他又希望寒冰没有读到那个Email，可谁知道呢！ 岳父沉默了好一会儿，声音哽咽，“21号，那天，大雪下了一整天，我不会忘记那个倒霉日子。冰冰的同事说她上午在办公室。这几年，你们住在 Downtown，她几乎不开车。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她开车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在400高速公路，她撞上了辆垃圾车。”
“21号， 21号.......” 陈翔低低地自语。
再有几个小时，日历上的最后一页将被彻底淹没。外面又开始飘雪了，纷纷扬扬，在这寒冷的北国，雪花是冬季的精灵，那样纯洁，那样快乐，在天空中飞舞。陈翔心里有一股说不明白的滋味。突然一首歌的旋律在他心里缓缓地响起来： “北风乱，夜未央，你的影子剪不断，徒留我孤单， 在湖面成双。” 渐渐地，慢慢地，变成了低低的呜咽。
（完）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 阴阳隔两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