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Chapter04 ...
-
Bobby
“Peter，看见我的书了吗？”
“什么？”
“一本书，呃，从图书馆借的，就放在这张桌子上，绿色封面。半个月前……我一直看的那本？”
“谁记得，书名叫什么？”
“......De Profundis……”（《自深深处》，又译作深渊书简）
“哇哦，Bobby，”Peter合上了手里的漫画，惊叹道，“我不知道你还懂法语！”
那是拉丁文。
“......那只是个名字，”Bobby解释道，“你真的没看见？”
“没有。……嘿，等一下，之前，她，你的小淘气，从这里拿走一盒东西，会不会是……嘿，你去哪儿？”
走廊上，几个男孩聚在一起，登上梯子想把一些毛绒绒的装饰品挂到墙上。一边的女孩们皱着眉头不停干呕。Robert Drake推开几个大一些的孩子快步走过走廊，害得一个男孩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他们骂骂咧咧的声音在身后，埋怨他不长眼睛。女孩子们三五成群，看到他走过来，用眼睛瞥着他，聚在一起说了几句悄悄话，又一齐大笑起来。
“嗨，Drake。”女孩挺起胸脯，露出一个自认为最好看的笑容。
“嗨……”Bobby想不起她的名字。
“Cecilia。Drake，她们想让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的头发是天生就是金色吗？”
他听见墙角一群女孩嗤嗤地偷笑。
“是的，天生。”他露出微笑，看得眼前的女孩面泛红晕，“Cecilia，你看见……”
“Bobby！”Kitty的声音又惊又喜，“来的正巧！”后面跟着的两个女孩，Marie和Jubilee，她们对视一眼。
Bobby能看见她们目光里的苦笑。
一大本CD猛地在Bobby面前摊开。
“选一张吧，你喜欢什么？”她的眼睛闪闪发亮。
“……这个……我不知道……”Bobby回避着她灼热的眼神，不住地往另一边偷瞄。
Anna Marie，他感觉自己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她了。自从她刚回学校时两个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他就没见过她了。他根本没有来得及细细看她。她的头发似乎又长了，像是一只鬃毛柔顺的小兽，褪去了胆怯而温顺的幼年，正变得警觉而灵敏。在同类之间，同时又流露出一种快要成年的冷漠和疏离。
他快要不认识她了。
“好啦好啦，”Jubilee走到他们中间，阻挡了Kitty的视线，合上了那块砖头，“你真的不会累吗？这个派对你已经谈论了快整整一个星期了。”
她挽着Kitty向前走。好像为了使他更难堪似的，还不忘回头给他一个眼神。
“这可是——”
“成年礼——你可以嚷得再大声一些，以免两个街区之外的人听不见你的话。”
“闭嘴吧……”
两个人笑闹着走远了。
“嗨，Marie。”Bobby的声音有些僵硬。
“Bobby。”女孩看着他，表情似笑非笑。
Bobby挠了挠头，硬挤出一个笑容：“我想她误会了什么。”
“毫无疑问。”
问题在Bobby的舌头上打了个滚，又被他咽下去。
“Kitty邀请我参加了舞会。”
“是啊，她一直谈着这件事，说她有多么期待。”只有在谈到Kitty时，她的目光才稍微柔和一些。
Bobby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她不会觉得，奇怪吗？”
“相信我，她处理地很好。”Marie冷冷地打量着他，“我们都处理好了，不是吗？”
Bobby口气温和：“那你呢，你还好吗？”
初秋的风吹过走廊，灌进每个人没有防备的衣领里。Bobby在一阵寒意里缩了缩脖子。他这个时候才发现，Marie还是穿着夏天的短袖衬衫和牛仔短裤。这阵风卷过她裸露的胳膊和大腿，她苍白的皮肤在这阵风里一片死寂。
奇怪。
“我很好。看在上帝的份上，别再把我当受害者了。”
“我了解你，你总是嘴硬。”他正色道，“……我有些担心你，Marie……你好像最近都不怎么出现在学校里。” 他放低声音，有些无奈，“我欠你一个道歉。”
“为了什么？为了我回家前就一直躲着不见我？还是不给我一个理由就把我甩了？” Marie挑起眉毛， “你的确混蛋。”
Bobby有些失措：“对不起，Marie。一千次一万次对不起。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
“无意冒犯，”她打断了他，“这种事情不至于让我崩溃。不用担心。”
“……我很抱歉……我本不想伤害你……”
Bobby一脸歉疚。
“我只想要一个原因。难道一个理由也不给我吗？”
Bobby看向别的方向。当然有。他很明白。
“看着我，Robert。”
他回过头来。她看着他，一秒，两秒。
过去的她有这么咄咄逼吗
“别一副关心我的样子，你的负罪感让我愧疚，”她冷着脸笑了笑，Bobby摸不准她是不是在开玩笑，“我想你真正想谈论的是这个。”
她伸手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Bobby。
“我发誓不是故意的……只不过它正好夹在书里，我还以为是花花公子的封面女郎。”
他接过去，迟疑了一下，翻开。
照片的上人影模糊，很显然是一张镜头没聚焦拍废了的作品。两个男孩并肩站在一起，其中一个低着头，而另一个正在他耳边低语，仿佛下一秒，两人就要一齐放声大笑。
“你看上去真小啊。”
“……十三岁，那时候我……刚刚上初中。”
“我猜你们在学校没少惹事。”
“不不不……他……是我的邻居。”
“一齐长大的朋友？”
“算不上，照照片时他们搬过来没多久。一个意大利男孩，发色很漂亮……我是说——”
“不管他是谁，我想他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
“一个朋友……我很抱歉。”
“你应该觉得抱歉。”感觉到女孩的眼睛凝视着他，他不敢抬头，“你更应该说清楚。”
“我……这没那么简单。”
“我并不想告诉你该怎么做，Bobby，但是Kitty……”
“我知道。我知道,Marie,但是这没那么简单……”Bobby打断她的话，心里烦躁不安，只想结束这段对话。
“Kitty是我的朋友，她不应该受到伤害。”
“她也是我的朋友，Marie，”Bobby忍不住紧接上一句，呼吸急促起来，“你不知道我……”他厌恶自己刻薄的语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语调，“我会好好处理这件事的。”
女孩退后了一步。她在等他情绪平复下来。这让他更加厌恶自己。
他抬起头，女孩冷酷的表情刺痛了他的心。
“当然，我相信你。”她说。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了。Bobby在脑海里使劲思索着下个话题，结束这阵尴尬的空白。
“听说，Logan回来了。怎么样，他好吗？”
这不是个好话题。女孩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下来，刚刚没有发作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泄露。
“他很好，他不好，为什么问我？”
“嘿，我只是想友好些……”
“管好你自己的事，Bobby。”她不耐烦地说。
“我还以为他是你的朋友。”
“他是。但是我已经算不上了。”
Bobby望着Marie的背影，不明白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一个人走在走廊里，没有一个人陪伴着她。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这个女孩，他已经认不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