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把禅杖上的环给当了》不要不要的五毛

4、chapter4 无题

　　正午时分出发，不知不觉已行了两个时辰的路。本就是季秋天气，日头也没有之前那么盛了。玄奘也不着急，只是徐徐走着。沙弥跟玄奘入京时也差不多是这么慢慢走来的，平日里在金山寺虽性懒不愿习武，仍是帮着做些农活儿，体力自是不差的。不过是孩童习性使然，有些没趣了，便央着和玄奘扯起了天。
　　“师兄啊，你这怎么就突然要去那个什么西天取经了呢”沙弥觉着无聊，从那草丛中掐了一根狗尾巴草，拿在手中把玩，“是不是要去降妖除魔，为民除害”说着故作严肃状，只将那草当做什么棍棒胡乱比划了下。
　　玄奘见他问，就反问道:“我先前在寺里和你说过什么你可还记得”
　　沙弥继续挥着那草，答道:“当然记得。我问你为何寺里要自己种庄稼而不去化斋，你说化斋不过是打着行善积德的旗号去向人家索要钱财，不屑于做那个。寺里人人有手有脚，为何不能自给自足，而要去盼着那些个香火钱过活。”
　　玄奘又道:“那你想一想，那些香客去寺庙里是图些个什么”
　　“无非就是图个飞黄腾达抑或是求子之类的呗。”沙弥不假思索地答道。
　　“你说，我佛家讲究一个心诚，是不是”
　　“是啊。”
　　“那为何非要去寺庙供奉，去捐那些个钱财俗物，修佛塔佛像才是心诚，结了好因果，才入得了轮回呢？”
　　沙弥被问的有些懵了。
　　“我再问你，妖是什么，神仙是什么，佛又是什么”玄奘也不在乎他的沉默，继续问道。
　　这时沙弥道:“这个我知道！妖就是那些个不好的东西成了精，危害苍生，是坏的。神仙就是能腾云驾雾，顶厉害心肠好的仙人，是好的。至于佛那就是最心善，值得我们效仿的。”
　　这时路旁出现了一截三人那么粗的断木。玄奘牵马走过去，解下水袋，让那马自己去吃草，然后带着沙弥坐在那断木上休息。
　　他指着那马说道:“你说，这马是好是坏”
　　沙弥有些摸不着头脑:“那马帮我们驮着东西，脾性也不毛躁，自然是好的。”
　　玄奘喝了一口水，将那水袋递给沙弥。
　　“那若是这马成了精，有了法力，你说它到底是妖，是神仙，还是佛呢”
　　“那妖是不好的，所以自然不是妖。但是说它是神仙也不对，说它是佛更就不对了。”说着沙弥也喝了一口水，望着玄奘，似乎想讨一个说法。
　　玄奘也没说到底应该是什么，而是又抛出了一个问题:“你说，这天底下灾祸这么多，大家都去求佛祖菩萨保佑。真正是交了佛缘，得偿所愿的人那么少，却都感激涕零。其他人都称显灵显灵，自己若是仍不得好运便说是心不够诚。你再说说看，到底是心不够诚还是佛祖故意为之佛祖作为大善不应该救更多人脱离苦海吗”
　　那截树干周围也没有什么树荫，想必是倒下来的时候将周围的小树一并带倒了。没了遮挡，阳光就暖暖地撒下来。两人脚程其实很快，前方再有个几里就到法门寺了。天色还早，也不着急，这两人就坐在那树干上晒着太阳。
　　玄奘见周围长着几丛半人高结实的草，起身弯腰从右腿的绑腿中抽出一把匕首，割了一把，复坐回去，削着编了起来。沙弥也歇了思考的心思，只看玄奘修长的手指翻转不停，让他有些眼花缭乱。做完最后的收尾工作，玄奘将匕首插回绑腿中。折了一根结实的草筋插入那编好的跳蚱里固定好，递给沙弥。
　　玄奘起身打了打身上的灰尘，吹了个口哨将马唤回了。
　　“走吧。”
　　沙弥拿着玄奘做的草编小玩物，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将刚才那些疑问都抛之脑后了。
　　天色渐渐暗去，两人加紧步伐，竟是在申时三刻就赶到了法门寺。休息了一晚，添置了些耐饥的干粮又上了路。
　　数日之后，这二人就到了巩州城。
　　玄奘盘算着再有两三日就到了河州卫，那便是大唐的边界，就准备在城里多歇两日，将沙弥安置好再继续上路。
　　那沙弥本是玄奘早年和法明游历时救下的一只仓鼠精。本想着等到时机合适就放了去，没想到这仓鼠精硬是化了形，还一心以为自己是个人。也是因为觉着他傻傻的，养了许久也养出了感情，就放在金山寺里做了个小沙弥。此次上京带着他一来是因为法明不在寺里，怕他哪日突然现了原形不好收拾，二来也是担心那小子傻乎乎的就被个什么所谓的正道善佛发现给结果了。
　　玄奘也没有去城中的寺庙佛宇里，觉着那些个佛家应承实在是烦人，找了家还觉得顺眼的客栈便住下了。
　　卯时，玄奘坐在那客栈的二楼靠窗边的一个包厢内，叫了一杯清酒，一碟瓜子，让沙弥合了门，从怀中掏出那只紫檀狼毫，沾了些酒在准备好的符纸上写了几句话。待酒渍干去，递给沙弥叫他叠了一张千纸鹤，然后掐了一个诀，那纸鹤慢慢从桌上飘起来，飞走了。
　　身旁沙弥小口地嗑着瓜子，嘴角鼓鼓地。他是嗑得开心，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望向那楼下叫卖的糖葫芦，贼溜溜地打着转儿。
　　玄奘见他忍馋得忍得辛苦，也就不逗他了，给他塞了一袋钱，道:“下去吧，买串糖葫芦，顺便逛一逛。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个糖画，买些缺的物件来。顺便打听下这巩州城里的特色美食都有哪些，还有最好的酒在哪。明个儿我们去尝他一尝。”
　　沙弥接过钱袋，嘴上是瓜子壳也顾不上抹掉，一溜烟就冲下楼去了。玄奘只是将头倚在那雕花的窗框上，看着他笑。
　　就是化了形也改不掉那鼠性子！
　　玄奘摇摇头，举那青瓷的小杯抿了一口那清酒。
　　那酒是去年的新酿，不想掺了些鲜榨的龙眼汁，别有一番滋味。玄奘和沙弥早在进城的时候稍作易容，变更了衣物，各带上了一顶轻斗笠，看上去与寻常赶路之人别无二致。店家怕是以为是沙弥这未及冠的孩童要尝个鲜，加了些果汁，没想到却是便宜了自己。
　　玄奘品着那酒，抬眸注视着这城内的车水马龙。窗外的芸芸众生虽嘈杂但给人以无尽的平静。他明白自己这一路会很长，也许永远也走不完。他想起几日前的那场对话，不由得又笑出了声:
　　一只仓鼠精居然觉得妖是不好的东西，要除掉！
　　玄奘复灌了一口酒，将自己呛住了。边笑边咳根本停不下来，笑出了眼泪，两颊飘红。
　　那路过的行人无意中抬头撇了一眼，满目惊艳。
　　这和尚，生的真是好看得有些过分了！
　　那壶酒快喝尽了，另一只纸鹤摇摇晃晃地飞进了窗内，飞到桌上。它振了振翅，自行平铺了开来。只见上面湿漉漉地写着几句话:
　　让一凡先跟着你，到时候我会去带他回洞里好好修炼。南海送的那根杖子和袈裟都是如来给的，留意。
　　那字乍得着起火来，自行烧尽了。空气中弥漫起一股老窖的香味。
　　“拿我酿的洞藏来勾我，这脸皮也是越发厚了。”玄奘起身，走向了阳里的躺椅。躺下，假寐。